《且极尽风流》徐风来

7、忌禁忌

　　清晨，任晶莹一觉醒来，就开始期待着季玄默的到来。

　　秋高气爽，她挑选了一袭雀梅色新衣，端坐于梳妆台前，由侍女为她佩戴与衣裳相配的首饰。在华衣美饰的映衬下，镜中的她光彩照人。

　　用膳之前，侍女递上了一件稀罕之物。任晶莹仔细瞧了瞧，见是一节翠嫰的细竹，细竹一端有许多密集的小孔，孔中插着一丛丛白色细毛。她拿起打量，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揩牙子。”侍女道：“洁牙之物。”

　　任晶莹眼睛发光，不曾想还有洁牙之物，她研究道：“如何用？”

　　侍女又呈上一个小罐，罐里是细碎的末状膏体，道：“用揩牙子沾取揩牙膏，随意擦牙，即可使牙洁。”

　　任晶莹按照所教，轻轻沾取揩牙膏，只见膏里有多种碎末，很感兴趣的问道：“膏里都有什么？”

　　侍女道：“茶叶尖、玫瑰花、茉莉花、槐树枝、鲜姜汁、甘草、三七粉。”

　　任晶莹惊奇的试着擦牙，感觉很新鲜，特别有趣，她边擦边笑，问道：“王上每日都是这样擦牙？”

　　侍女道：“正是。”

　　说话间，任晶莹尝到了揩牙膏的味道，颇为辛辣苦涩，在侍女的引导下，她连忙用清水漱口，口中顿觉甘甜清凉。回味一番后，她惊喜的道：“此物甚好。”

　　看着她愉快的笑靥，侍女们随之喜悦。

　　任晶莹很喜欢新鲜的事物，待用完早膳后，她舒适的坐在窗边，眺望着斑斓的景色，一时兴起的差人取来懿园地舆图，铺开在案，发现图上详尽的标注出了八十一景。

　　懿园足有八十一景？！她非常激动的提笔规划出三十条游览路线，计划每日只观赏一条路线，日复一日，游览完整个懿园。

　　此时秋阳正好，她立刻开始了第一条游览路线。刚踏出院落，盛放的桂花映入眼帘，她突然又一时兴起，打算把途中所遇的花木都画在纸上，将画纸送给极其爱养花的田母妃。

　　于是，侍女们遵照吩咐，准备绘画所需的画笔、颜料、画纸，跟随热情洋溢的公主，步上了幽雅花-径。

　　任晶莹最喜欢工笔画，笔法细腻，色彩鲜艳。她坐在竹椅上，专注而娴熟的画下了第一幅，并提笔记下花木的名字、花期、花香浓淡，落款：君安。

　　侍女捧过她的画作端详，纷纷不禁暗赞，画得已然栩栩如生，花、枝、叶都精湛的跃然纸上，俨然就像是折下的花枝。

　　任晶莹画完一副就开始画下一幅，兴致勃勃，非常投入的画出花枝最真实的美，整个人沉浸在一时兴起的热情中，不知疲倦。

　　从晌午画到正午，她已画完了七幅花木图。简单的用了午膳，她就继续投入她为之快乐的事，遇到不认识的花木，她尤其欣喜，兴奋的认识它并画下它。

　　侍女们与快乐的她同行，也都莫名的轻松快乐。

　　眼看夕阳西斜，她细致的游览完了第一条路线，画下了途中所遇的十九种花木，享受每一寸光阴，心满意足的回到『安敬』院等待酉时季玄默的到来。

　　她命侍女将十九幅画摆放整齐，供季玄默欣赏。酉时渐近，她的欢喜渐盛，心跳得渐快。在口渴饮水之际，她想到了他也会口渴，先为他备上茶，问身边的侍女道：“王上最喜欢喝什么茶？”

　　侍女想了想，王上从不曾透露过喜好，道：“王上似乎没有最喜欢喝什么茶。”

　　任晶莹追问道：“他喜欢喝什么？”

　　另一位侍女道：“奴婢记得有一次王上在「颐福」院品尝新制的香汤子时，称赞很好喝。”

　　“香汤子？”任晶莹顿时感兴趣。

　　侍女道：“用四时花瓣与瓜果熏制。”

　　任晶莹好奇的问道：“如何熏制？”

　　侍女道：“将四时新鲜的花瓣与瓜果摆在竹片上，以小火慢烧香料熏烤，待烤干之后，碾成粉末装在瓷坛里密封半月，即可取出用热水冲饮。不同的香料熏烤，便是不同的香汤子，紫苏香汤、茴香香汤、罗汉果香汤、桂枝香汤、荆芥香汤、薄荷香汤、豆蔻香汤、甘草香汤……”

　　任晶莹问道：“共有多少种香汤子？”

　　侍女道：“现有四十余种香汤子。”

　　任晶莹欣喜的道：“我都要尝一尝。”

　　“是。”侍女们迅速去取香汤子。

　　任晶莹在殿中等待季玄默和香汤子，目光掠过花木画时，忽然灵光一现，此时花开正好，想要折一束花束献给季玄默。下一刻，她就轻快的去折花枝，折下九种花枝用藤草系成一束。

　　待她回到殿中，四十五杯香汤子已冲泡备好，她逐一细细观色、闻香、尝味，每种香汤子各有不同，都颇为好喝，她品尝完毕，笑道：“我最喜欢甘草香汤。”

　　侍女适时的道：“王上称赞很好喝的香汤子，正是甘草香汤。”

　　任晶莹喜道：“为王上备一壶甘草香汤。”

　　“是。”

　　酉时临近，任晶莹登上阁楼寻找季玄默的身影，望穿秋水。当他策马进入眼帘时，她心跳怦然，连忙步下阁楼，遣退了所有侍女，独自在殿前候他。

　　季玄默来得很准时，刚迈进院中，就见到笑容满面的任晶莹，她喜悦的热情已经向他涌来。

　　“皇叔，皇叔。”任晶莹笑着唤他，愉快的奔到他面前，双手呈上那束花枝，道：“献给皇叔。”

　　季玄默看了一眼悦目的花束，目光再度落向赏心的她，微笑接过。

　　任晶莹眼中带笑，问：“这束花枝是不是很好看？”

　　季玄默道：“好看。”

　　任晶莹开心的引他入殿，示意他看她的画，问道：“我画的花是不是也很好看？”

　　季玄默看向她的画作，画得真挚而灵动，他欣赏每一幅画，能感受到她在画时的兴奋，她的兴奋跃然纸上。构图很精妙，她很有绘画的天赋，这些花在她的笔端成为永恒。认真看完十九幅画，他回答她道：“好看。”

　　任晶莹美美地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灿然问道：“我与花相比呢？”

　　季玄默凝视着她的笑颜，天真纯情且朝气蓬勃，盛过一切美丽，亦胜过一切，安然的道：“你无以伦比。”

　　任晶莹开怀的笑了，笑声欢快。

　　季玄默随之微笑，问：“你喜欢画工笔画？”

　　“喜欢！”任晶莹惊喜的笑道：“这里有最适合画工笔画的画笔与画纸，颜料最丰富，我要把整个懿园里的花都画出一幅。”

　　她依然脱口而出‘最’字，误以为眼见的已是最好，季玄默非常自律，不去纠正她无关紧要的误以为，让她自己慢慢去亲历感悟真相。

　　任晶莹沉浸在见到他的欢喜中，为他斟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甘草香汤递上，便随手拿起自己未喝完的一杯香汤同饮。香汤杯尚未靠近到唇边，忽见他的指腹按在杯口，不让她喝，她不禁抬眼望向他。

　　季玄默道：“你杯中的甘草香汤已凉。”

　　任晶莹笑道：“香汤凉了也能喝。”

　　季玄默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道月事在身应忌寒凉？”

　　任晶莹记得书上确有禁忌之说，赶紧搁下了已凉的香汤杯，恍然道：“我知道。”

　　季玄默把热香汤送到她唇边，让她喝，道：“今后需注意。”

　　任晶莹的唇凑到他手中的杯边，经他喂着喝了一口，所知甚多的道：“我还知道月事在身禁忌行房。”

　　季玄默的指间一颤，她在他面前没有禁忌，言行自然而然的随心所欲。

　　任晶莹好奇的问：“皇叔，你有用于行房的侍妾吗？”

　　季玄默的耳廊一红，道：“没有。”

　　“我二哥就有，是他的贴身婢女。”任晶莹坦言相待，更加好奇的问：“皇叔，你与女子行房过吗？”

　　季玄默的呼吸一窒，道：“从未。”

　　任晶莹惊讶的问：“难道皇叔与我三哥相同，也喜欢与男子行房？”

　　季玄默的眉心一皱，道：“不同。”

　　任晶莹开心的笑了，又喝了一口他手中的香汤。

　　季玄默想看到她笑得更开心，道：“皇太后同意你与太子殿下一起习读了。”

　　任晶莹笑得更开心了，道：“我这就去向皇太后道谢。”

　　季玄默道：“皇太后仍在皇宫里。”

　　任晶莹笑道：“我这就去告诉太子殿下。”

　　季玄默道：“太子殿下也仍在皇宫里。”

　　任晶莹期待的问：“他们何时回懿园？”

　　季玄默道：“也许明日。”

　　任晶莹笑道：“我等他们明日回来。”

　　季玄默不能再久留，道：“我该返回皇宫了，他们在等我商议要事。”

　　任晶莹惊讶的道：“如此匆忙？”

　　季玄默本是无暇前来，此行只是为了赴约与她相见一面，不让她失落的道：“我明日正午来与你一起用午膳。”

　　“一言为定。”任晶莹展颜笑了。

　　季玄默带走了她为他亲手做的花束，马不停蹄的疾行八十里来见她，又马不停蹄的疾行八十里回到帝都。他先回了一趟王宫，命人将如今真正最适合画工笔画的画笔与画纸，以及如今最丰富的颜料，送至懿园给任晶莹。

　　当他回到皇宫，皇太后已经与当朝元老大臣密谈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