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极尽风流》徐风来

57、宜朝气蓬勃

　　“夫君，夫君，我与苏秉相识了！”任晶莹刚回到皇宫，就迫不及待的向季玄默分享她的喜悦，笑容灿然，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季玄默被她的喜悦感染，也满怀喜悦。

　　任晶莹激动的道：“他答应今日酉时入宫为我作画。”

　　季玄默笑了，不出所料，苏秉对她也无法抗拒。

　　任晶莹忽想起苏秉惜笔，一年只画一幅人像画，需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要与夫君一同入画，道：“我想要他为我们作画，画一幅等身的合像。”

　　“好。”季玄默会为她抽出时间。

　　穿什么服饰入画呢？任晶莹想了又想，灵机一动，道：“夫君，我们穿洞房花烛夜的那套红喜袍，如何？”

　　季玄默微微犹豫。

　　“夫君，”任晶莹偎过去挽着他的胳膊，笑容温柔，撒娇的道：“我想要以后能时时看到我们喜结连理的模样，也想要我们的子孙们能看到我们是多么般配。”

　　季玄默同意道：“好。”

　　“太好了。”任晶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心花怒放。

　　在她拥抱过后松开之际，季玄默抬臂将她揽在怀里。

　　任晶莹在规划着今后有苏秉的日子了，兴致勃勃的询问道：“夫君，我想要苏秉每天能有一个时辰教我书法绘画艺术，他哪个时辰有空闲？”

　　季玄默并不惊讶，任晶莹就是好奇且好学之人，她早就对苏秉的作品情有独钟，如今能与苏秉相识，且得到了苏秉的青睐，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当然不会错失良机，就像是她曾经热爱过的一切，必会纵情的释放出所有的探索欲。对此，他是鼓励并纵容的，他愿意她投入最大的好奇和热情，感受到生命里真正的满足和激情，发现生命的意义和力量。他答道：“亥时。”

　　“太好了。”任晶莹笑得愉快极了，道出了自己为苏秉调整后的日程安排：“从后日起，因为明日我就能完成程老的手稿誊抄。我每日卯时起床看书一个时辰；辰时专心誊抄古籍一个时辰；午时，我与夫君一起用午膳，一起散步，一起午睡；未时至酉时做一些有趣的事；戌时，夫君来徽音楼与我一起用晚膳，膳后教我学问；亥时，夫君回乾宫修心养性，苏秉来徽音楼教我书法绘画；子时入寝。”

　　她为自己安排的很充实，季玄默支持道：“好。”

　　任晶莹能让自己在独处时做些有趣的事，过得愉快。在热爱生活的她眼里，万物都灵动有趣，充满惊喜，充满发现。

　　在徽音楼午睡之后，季玄默回到乾宫，要开始批阅大量奏折了。

　　果不其然，苏秉已在等候。

　　二人相见，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苏秉闲坐在窗边，俊容在暖阳下熠熠生辉，他饮着灵溪茶，慢悠悠说道：“她明媚热情、生机勃勃，很特别，很值得，我竟然一度不理解你。”

　　季玄默笑道：“我理解你的不理解。”

　　“我能做些什么改变现状？”苏秉清晰的道：“我是指，尽管事出不妥但事已至此，你要将她珍藏在后宫到什么时候？”

　　当初，出于知己之情，苏秉只答应了写册后诏书，率先言明不参加册后大典、不参加婚宴，以示对这件不妥的婚事的极不赞同。苏秉的态度，也是帝国权贵和宗室们无声的表达。出于长远的考虑，季玄默决定一切从简，没有举办隆重的册后大典，没有设喜庆的婚宴，特意不彰显其皇后身份，把她珍藏在后宫。

　　季玄默自有打算，不急于改变，说道：“她想要你每日亥时教她书法绘画。”

　　苏秉知道他一贯的耐心与沉着，他深谋远虑，对志在必得之事从不着急，便不纠结于自己以往的态度所造成的影响，问道：“你同意？”

　　季玄默不假思索的道：“我同意。”

　　苏秉当然也同意，他知道季玄默对他的信任与包容，自始自终，说道：“我答应了她今日酉时入宫为她作画。”

　　季玄默道：“她期待已久。”

　　苏秉笑了，便无所顾虑的道：“我会让她满意。”

　　“我相信。”季玄默沉着忠告道：“你须知道，她对一件事感兴趣时，会表现得很热情汹涌，全心全意的去投入去了解，一旦失去兴趣后，也很彻底。她常对新鲜的事情产生兴趣，也常在事情不再新鲜后失去兴趣，周而复始。你切莫患得患失，影响自己的心情。”

　　苏秉笑着坦言道：“美好的人与事物，在我眼中也是转瞬即逝。”

　　此刻，任晶莹激动地等着酉时的到来，她已命侍女将两套喜袍取来，准备了各种画架、画布、画笔、颜料，整齐有序的摆放了一大片，供苏秉挑选。

　　提前来到徽音楼的程嫣被眼前的架势一惊，即使是书画世家的苏家，应也难以具备如此多昂贵上乘的画具，皇后娘娘在轻易的拥有着，她对她所拥有的东西充满热爱，而非炫耀。

　　在与程嫣闲谈间，任晶莹得知关临的夫人又怀上了身孕，很替关临夫妇感到高兴，立刻派人送去一份吉祥的贺礼，也琢磨着何时告诉胞妹任馨阳。

　　就在这时，季玄默和苏秉踏入了徽音楼，任晶莹亲切的牵着程嫣的手，雀跃的上前相迎，欣喜的笑着，迫切的道：“夫君，我们先去更换喜袍，可以吗？”

　　“可以。”季玄默特意早些到来，不让她再久等。

　　任晶莹将程嫣前苏秉旁边引了引，期许的道：“程姑娘，请你帮我陪苏公子参观徽音楼。”

　　程嫣一诧，未容她答话，便见皇后娘娘开心的与皇帝一起走开了。

　　苏秉也是一诧，望向似乎并不情愿的程嫣，更是一诧，好奇的问道：“程姑娘，你是不情愿参观徽音楼呢？还是不情愿陪本公子呢？还是不情愿帮皇后娘娘？”

　　程嫣神色如常的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道：“苏公子，请。”

　　苏秉隐隐一笑，见她在前引路了，便跟上她的脚步。岂料，她一直沉默不语，带他在一层稍作停留，就步上通往二层的木梯，似乎对眼前华贵、壮丽的建筑艺术不感兴趣。他喊住她，问道：“程姑娘，这一层的壁画、柱画和工艺装饰，不值得参观端详，详细介绍一番？”

　　程姑娘驻步，转身回到他身边，平淡的道：“苏公子，请讲，程某愿闻其详。”

　　苏秉对她始终平淡的态度更为好奇，难道就没有什么事物能令她兴奋热情？难道她就不为他的作品感到震撼？他决定向她详细地介绍一番，让她见识到徽音楼的建筑艺术是如何的精湛，每处细节里所蕴含的奇妙。

　　在步上第九层的寝宫途中，季玄默听到苏秉在向程嫣介绍徽音楼，已经明白了任晶莹的用意。

　　任晶莹开诚布公的道出了用意，低声道：“我见皇嫂如此幸福，也想试一试谁是程嫣姑娘的幸福归宿。”

　　季玄默深知自己不是。

　　任晶莹轻声问道：“夫君可觉不妥？”

　　“并无不妥。”季玄默赞同道：“值得一试。”

　　随行的文嬷嬷闻言见状，不禁发现，皇后娘娘会在友善的举动下，把两位最佳的皇妃人选，一个一个的排除。

　　程嫣尚未参透任晶莹的用意，她一直得体而专注听着苏秉的介绍，从一层到九层，她非常清晰地了解了每一层的建筑特点与美好寓意，其中的艺术巧思、高尚审美，都得益于苏秉的创造力。

　　当他们站在九层的环廊，苏秉介绍完毕后，见她依然没有露出他所想要看到的样子。他从未如此尽心详实的向谁介绍过自己的作品，面对她的无动于衷，便问道：“程姑娘可有高见？”

　　程嫣知道他的作品造诣极高，这座徽音楼不过就是他的正常发挥，道：“苏公子极具天赋。”

　　“只是天赋？”苏秉不甚满意，‘天赋’二字看似夸奖，但对他而言显然是一种不公道的评价，问道：“依程姑娘之高见，本公子还欠缺什么？”

　　程嫣平和的道：“雄才大略、谦逊自律。”

　　雄才大略、谦逊自律？苏秉凝视着她的平和，平和之下是沉稳的真诚，他隐约觉得她意有所指，低沉声问：“应达到何种标准？”

　　程嫣道：“以当朝皇帝为标准。”

　　苏秉不以为然的道：“雄才大略和谦逊自律，非苏某所欲。”

　　程嫣道：“苏公子在学部为官，上行下效，理应为人表率。”

　　不愧是出身经史大家的程家嫡女，言行气质里满是经纶大义，苏秉辩道：“世人皆有为人表率之处，取决于观者的眼光，程姑娘编阅过大量古今经史，理应清楚，无论是学问还是世人，若千篇一律，该多无趣。”

　　程嫣道：“苏公子没有理解程某所言。”

　　苏秉道：“程姑娘也未理解苏某所言。”

　　一时寂静。

　　“苏公子。”热情愉快的声音从不远处涌来，瞬间驱散一切不合时宜，兴奋的提议道：“苏公子，你可有兴趣画下俯瞰帝都全貌四季图？“

　　苏秉回首望向任皇后，她一袭红嫁衣，朝气蓬勃，脸上的笑容非常灿烂，清澈的眼眸里是纯真的好奇心。随着她走近，她阳光的气息令四周都浸润其中。

　　程嫣定睛看向苏秉，见苏秉不自觉浮现笑意，听到他难以拒绝任皇后的提议：“苏某正有此意。”

　　“太好了。”任晶莹已按照他的画风画了一幅冬日图，总觉得不得要领，正好能有机会让他指点一番。趁有程嫣在旁，她期待的询问道：“苏公子，我有意请你每日能用一个时辰教我书法绘画创作，不知你每日何时有空？”

　　苏秉道：“亥时。”

　　任晶莹喜道：“好啊，每日亥时，一言为定。”

　　季玄默有言在先的道：“只当苏秉无紧要事在身时。”

　　那是当然，苏秉和任晶莹都没有异议。

　　任晶莹随即盛情邀请道：“程姑娘，请你每日亥时也一定要来，我们一起学习。”

　　苏秉看热闹般的等着程嫣婉拒，毕竟程嫣对他的作品并无褒奖。

　　程嫣没有拒绝，只道：“却之不恭”

　　见状，苏秉好整以暇的道：“程姑娘更喜经史，对艺术无兴趣，有心学习艺术了？”

　　程嫣平静的道：“皇后娘娘学习艺术创作，程某学习编注经史，一起在亥时学习。”

　　察觉到有火花渐起，任晶莹赶忙说道：“好，一言为定。”

　　季玄默隐隐一笑，也就只有常以史为镜、有忧患意识的程嫣能清醒的不沉湎于苏秉的荣耀。

　　任晶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文嬷嬷，自是要请她安排妥当，令苏秉和程嫣能掩人耳目的出入徽音楼，免起非议。

　　一行人便步下高楼，齐聚在徽音楼一层的正殿。这对帝后身着大婚之日的喜袍，牵着红绣球，并排坐在富贵如意的壁画前，面带着温暖的笑，像天下两情相悦的夫妻一样。

　　苏秉在画布前静心构思，一幅画缓缓流入心中，他自然娴熟的运笔，将心中画像落在笔端，为帝后画下第一幅等身合像。

　　约摸半个时辰，栩栩如生的画像已诞生，是一幅传世的杰作。

　　当苏秉满意的在画上写下落款，一回首，就发现程嫣一直在专注的看他绘画，他笑问：“程姑娘看到了什么？”

　　程嫣道：“看到当今最优秀的书画大师毁于不谦逊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