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极尽风流》徐风来

56、宜懂欣赏

　　任晶莹通过自己的方式，处于主动，真切的看到了苏秉，未料到会发生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四月维夏，圆月当空。

　　月光中，晚风轻轻吹着，用过晚膳之后，季玄默和任晶莹依偎在徽音楼九层的窗前，俯望着夜色里的帝都，宵禁前的帝都格外喧闹，灯火辉煌。

　　“夫君，”任晶莹舒适的偎在他怀里，道：“再有两日我就能誊抄完程老的手稿，将其集成一册。”

　　季玄默温言道：“受益匪浅？”

　　任晶莹诚然道：“是受益匪浅，但有很多精深奥妙的思想，我学识尚浅未能参透，需要夫君为我解读。”

　　季玄默轻拥着她，笑道：“乐意效劳。”

　　任晶莹郑重的道：“它理应成书为《程子》，以惠世人。”

　　“这正是我的初衷。”季玄默注重全民教化，要推崇程让的仁智忠孝思想，普及至全天下。

　　任晶莹颇为欣喜，赞道：“夫君英明。”

　　季玄默没有言明，以惠世人的版本将经删减过，只让世人阅读到他所倡导的内容，就如同学堂的教材一样。

　　任晶莹向他分享另一件开心的事，道：“我收到了皇嫂的信札，她说她见识了真正的壮阔、高远、幽静，经历了山洪、石崩、泥泞，体会了自然的乐趣、险峻、神奇，她说她非常幸运能实现去游历天下的愿望。“，说着，她奔去取来信递给季玄默过目，高兴的笑道：“字里行间满满的都诉说着她很幸福。”

　　季玄默仔细阅罢，不可否认的道：“她是很幸福，文采也很斐然。”

　　任晶莹赞同道：“她的文采是很斐然，万物经她落在笔端，仿佛身临其境。”

　　季玄默一直颇为赏识苏曼的文学素养，鼓励她尽情的创作，道：“请转告她，我们静候她更多更详尽的游记。”

　　“她的游记会纷至沓来。”任晶莹的笑容自信，相信苏曼在收到她的回信之后，肯定会源源不断的分享途中见闻。

　　凝视着她的笑容，季玄默的笑意已不自觉的浮现。她是真的在为苏曼开心，不是因为苏曼嫁给了谁，而是因为苏曼自己感受到了幸福。

　　苏曼和季隐之在外旅游，化名如民间家境殷实的夫妻，随行七个侍从。行程颇为悠哉，不急于赶路，喜欢某处就多待几日，亲历风土人情，很是逍遥快活。

　　二更宵禁的暮鼓声响，已到亥时，整个帝都顿时安静了，安详的隐在黑夜里。

　　任晶莹心情极好的道：“夫君，我要去给皇嫂写回信了。”

　　季玄默与她步至六层的书房，温暖的拥抱了她一下，便离开了徽音楼，回去自己的居处乾宫。

　　此时的乾宫与往常一样，寝宫里燃着明亮的烛光，透过窗纱烛影，可见一男子孤单的斜卧在软榻，闲适的提壶自饮。是苏秉，他能自由的出入宫禁。

　　季玄默踏光而入，望向醉意丛生的苏秉，自顾自的饮了杯酒，顺着他陶醉的视线，看到了铺悬在案几上的两幅画。

　　这画中人……

　　苏秉缓缓地坐起身，视线未离开画中人，把玩指间的酒壶，怅然若失的道：“我以前竟不知道这尘世间有她存在。”

　　两幅画中人是同一个少女，一幅身着海棠花裙饰，另一幅身着桃花裙饰，手握马缰绳，以纵马之姿骑在白马背上。风和日丽的光线中，少女的容貌美丽，脸上的笑容灿然，眼神里是热情的欢喜，整个人散发出充沛茂盛的美好。是苏秉的画作，画得极其细腻灵动，画中少女仿佛是要从画布中纵马呼啸而过，可见是融入了强烈的情愫，和最深刻的记忆。

　　季玄默一眼就认出画中人是任晶莹。

　　苏秉专注的凝视画中人，道：“半个月前，在苏宅门口，她忽然纵马奔来，遥遥唤我‘苏侍郎’，朝着我一笑而过，就像是世间万千美景与古今奇文瑰句齐齐在一瞬涌现而出带来的愉悦震撼。”

　　季玄默若有所思。

　　苏秉饮了一口酒，回味无穷的道：“次日她再次出现，笑颜如初，美得生机勃勃，缤纷盎然，我立刻就被一股神往的力量浸润魂魄。”

　　季玄默也饮了一口酒。

　　苏秉叹息道：“此后她就再未出现，我却不知她是谁，去哪里找她？”

　　季玄默问道：“找到她后有何打算？”

　　苏秉虔诚的道：“她那么美，我要把她绘在画里，写在文中，永葆她存在尘世间，流传千古。”

　　季玄默笑了笑，知道苏秉对‘美’的追求永无止境，与生俱来有一种要将美好的一切永葆的使命。

　　苏秉发现他笑得意味深长，酒顿时醒了，恍然道：“你认得她？”

　　季玄默笑道：“我看画中的白马颇为眼熟。”

　　“是何人的？”

　　“程让的嫡孙女程嫣。”

　　苏秉惊声道：“难道她就是程嫣姑娘？！”

　　季玄默没有纠正，只是反问道：“你不记得自己见过程嫣？”

　　苏秉连连摇首，道：“我见过她？”

　　季玄默提醒道：“去年程老生病，我们去程家探望他，一直在旁款待我们的少女就是程嫣。”

　　苏秉懊悔道：“竟然是我忽略了她。”

　　季玄默对此并不惊讶，依苏秉的家世与他的权势名望，他出现时总会被仰慕和谄媚包围，他常是清醒的视而不见，清高的忽略周围不相干的人，只关注入得了他的眼之人，能与他结交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苏秉不可思议的道：“你竟然没有选她为皇后？”

　　季玄默笑而不语。

　　苏秉追问道：“她会成为皇妃？”

　　季玄默笑问：“依你之见？”

　　苏秉公正的道：“她堪为皇后。”

　　季玄默依旧笑而不语。

　　苏秉因程嫣未被选为皇后而不平的道：“玄默兄，你不认为她与众不同？”

　　季玄默沉着的道：“你只看到了她的美，并不了解她。”

　　苏秉真挚的道：“能美得让人舒服自在，相由心生，无需了解也知她不寻常，非等闲之人。”

　　“你言之有理。”季玄默不再多言，让苏秉自己去发现实情。

　　苏秉见季玄默坐在了棋盘前，准备要开始弈棋，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计划明日去一趟程宅，认识这位程嫣姑娘。

　　一夜好眠。

　　翌日，卯时，苏秉与季玄默的作息一致，精神抖擞的起床。季玄默在书房看书，他在一旁继续绘制六座阅书馆的建筑细节设计。帝国重要的大型建筑工程，唯有苏秉的艺术审美能获信服。

　　辰时，早朝，根据季玄默的规定，三品以上官员都必须在早朝之上当众汇报紧急及重要事项的进展，充分利用早朝的一个时辰，开诚布公，坚定的要将政令至上而下的贯彻到位。

　　巳时，苏秉身为翰林学士承旨，与几位重臣一起参与机要国政的探讨，季玄默每日下达的多道政令都出自这个时辰，政令的文书起草都出自苏秉之手。

　　巳时三刻，今日得已提前散会，苏秉便如往常一样出宫。他出宫之后没有回苏宅，而是绕行一条街去到了程宅。

　　到了程宅门前，苏秉前所未有的紧张，他来回踱步。程老的公务非常繁忙，终日在学部，不能以拜访程老的名义进入程宅，他在思索着以什么合适的理由能见到程嫣。

　　就在这时，程宅的宅门打开了，正赶上任晶莹完成今日誊抄任务回宫之时。

　　率先迈出宅门的任晶莹映入了苏秉的视线，她今日一袭石榴花服饰，热情洋溢，苏秉一时屏息。

　　任晶莹看到了苏秉，惊喜而欢快的唤道：“苏侍郎。”

　　苏秉回过神，保持着大家风范，稳步走过去，注视着任晶莹，有礼的道：“程嫣姑娘。”

　　闻言，任晶莹不由得瞧向身侧的程嫣。

　　程嫣语气如常的说道：“程嫣姑娘在此。”

　　苏秉一怔，遁声看去，只见是一位素装素颜的少女，她挺拔沉静，徐徐散发着浩气精英，如同亭亭玉立的修竹，自带君子之风。

　　程嫣平静的介绍道：“苏秉公子，这位是当朝的皇后娘娘。”

　　比起寻觅之人是皇后娘娘，苏秉更震撼的是眼中人的平静，自从他年少为官以来，没有少女在见到他之后能这般平静，无不是或欢喜或含羞或娇媚，即使是美丽的皇后娘娘见到他也情不自禁的欢喜雀跃。她的平静，仿佛目中无人。

　　任晶莹笑吟吟的接话道：“我是任晶莹。”

　　苏秉见程嫣的神态始终平静，俊容微红，骤然将目光移向了任晶莹。在这位皇后娘娘的笑容之下，一切的不合时宜都不复存在，唯有舒服自在。

　　任晶莹热情的迎上去，喜悦的表达着对他的景仰，道：“我景仰你久矣，最喜你的画风，上百次的临摹过你的书画。能住在你主持修建的徽音楼里，是我的荣幸。我早就盼着能与你相识，能有幸入你的画。”

　　苏秉对这种景仰习以为常，但因是她，而无比愉快，道：“苏某随时能为你作画。”

　　任晶莹立刻邀请道：“不知你今日可有空闲？”

　　苏秉道：“酉时。”

　　“好啊。”任晶莹开心极了。

　　程嫣静观眼前的场景，皇后娘娘确实是能令当今最卓越的书画大家愿意倾心为她创作，也唯有这位深蒙圣情的书画大家见到皇后娘娘不行臣民之礼拜见而无咎。

　　任晶莹顺势邀请程嫣，轻轻握着她的手，期待的道：“请你一定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