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极尽风流》徐风来

45、宜好

　　元培元年十二月，大盛帝国册封任国的公主任晶莹为皇后的消息已传遍天下，尽管平康公主和离的消息在先，世人仍因任晶莹曾是仁敬皇太子选定的太子妃而震惊不已，朝野哗然，议论声不绝。

　　忠直的官员们频繁上奏劝谏，望英明的皇帝秉承一贯的睿智冷静，合乎礼教的选择皇后人选。见皇帝很有耐心的不为所动，官员们心急如焚，纷纷到懿园面奏皇太后与上皇，希望能令皇帝改变主意。

　　众议汹汹，势如洪水，钟太后无法不为所动，督促皇帝尽快有所行动，不得轻视朝野的舆论反应，迅速平息朝野的轩然大波。

　　季玄默不能轻视母后施压的督促，立刻颁旨诏告天下：朕选定吉日娶妻是极其重要之家事，选定良辰册封皇后亦是极其严肃之国事，少安勿躁。大婚册封之时仍属仁敬皇太子的丧期，一切隆重的礼仪去繁从简，宗亲不设喜宴酒席，官员不必朝觐拜贺，藩属国无需进贡贺礼，百姓不用庆祝。

　　不仅如此，季玄默还在早朝之上宣示独一无二的皇权统治，前所未有的同时革职了八位官员，指正他们不应该去烦扰皇太后与上皇的清闲，诸事皆应以奏折呈上，并严厉的忠告群臣：今后任何官员都不得烦扰皇太后与上皇的清闲，否则，一律革职出京，永不得返。

　　季玄默用缓和而坚定的方式，力排众议迎娶任晶莹为皇后，且扼制皇太后再干预朝政。

　　在一切从简的礼仪下，任晶莹于十二月二十七日如期嫁入皇宫，被正式册封为了大盛帝国的皇后，年岁十五，步上了一条锦绣之路。当晚，她一袭金凤喜袍坐在洞房的龙凤床上，激动的期待着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后。

　　季玄默同样一袭喜袍，矜峻伟岸，自然而然的散发着皇帝气势。他用玉如意挑开了喜盖头，花开富贵喜烛的映耀下，是一张欢喜极盛的美丽笑颜，和一双甜蜜兴奋的纯情美眸。

　　任晶莹在看到他的瞬间，整个人雀跃不已，立刻就情不自禁地扑到了他的怀里，开心的唤道：“夫君，夫君。”

　　季玄默笑着拥她入怀，终是娶到了心甘情愿的她。

　　任晶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踏实的感受着他的存在，听着他欢快的心跳声，也很欢欣诉说情愫，道：“我们太久未见，我很思念你。”

　　季玄默的怀抱紧了，温和的笑道：“我也很思念你。”

　　任晶莹可不能虚度此良夜，毕竟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兴致勃勃的道：“夫君，我们可以开始圆房了。”

　　床上枕下就放着那册行房技巧秘籍，她已大致翻阅了一遍，不得要领，就待与他一起去学习，去实践，去领会其中极乐的奥妙。

　　季玄默道：“我们今晚不圆房。”

　　任晶莹探首瞧他，问道：“我们何时圆房？”

　　季玄默道：“需等到你年满十八岁之后。”

　　还需要再等三年？！任晶莹惊诧的问：“为何呢？”

　　季玄默温柔的道：“你年纪尚小，女子的身子过早孕育对健康无益，需要年满十八岁之后，健康最重要。”

　　任晶莹的心窝里很暖，他总是爱护着她为她着想——年满十五岁才能饮茶、年满十六岁才能饮酒、年满十八岁才能行房，她也替他着想的道：“男子若久不行房，也对健康无益。”

　　季玄默抿嘴笑道：“你无需担心此事，我自有办法。”

　　任晶莹问道：“夫君有行房用的侍女吗？”

　　季玄默笑着摇首，道：“放心，没有。”

　　任晶莹好奇的问道：“夫君是有什么办法呢？”

　　季玄默低声说道：“以后我会让你知道。”

　　“好啊。”任晶莹期待地笑道：“夫君的健康也最重要。”

　　季玄默随之而笑，牵起了她的手，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啊。”任晶莹愿意跟他去任何地方。

　　洞房的殿门打开了，雪夜中，宫廷侍从们看到皇帝牵着皇后的手，二人的喜袍在白雪映衬下很耀眼很显喜庆。

　　这对帝后不在洞房里共度良宵，要去何处？

　　任晶莹喜欢与他牵手走在皇宫里的感觉，他们是正大光明的夫妻了。她成为当今世上最有权威的皇帝的皇后了，也是大盛帝国有史以来反对声最滔天的皇后，还是简约到最无隆重册封礼仪的皇后。

　　季玄默在夜色中带她来到了完工不久的徽音楼，位于皇宫内廷与前朝交界之地。任晶莹先是呼吸到了静谧的雅香，显然是有多种名贵香木调和而成的香气，而后发现原是会琼楼的禁地竟已扩建成一座崭新的楼宇。

　　“这是徽音楼，九层，二十三丈高，基座三十二丈长。”季玄默向她介绍这座为她而建的楼。

　　任晶莹抬首望向高耸望不到顶的徽音楼，不由得发出惊赞声，犹记得自己当年登上会琼楼时，感慨于它虽是帝都的至高处，却看不尽整个帝都的全貌。如今，由会琼楼扩建的徽音楼定能俯瞰整座帝都。

　　季玄默牵着她的手，沿着大理石台阶，进入灯光通亮的楼中。

　　任晶莹兴奋的打量着，楼身由坚硬的大理石砌建，每层设有重檐回廊。她步上第一层，顿时震惊，视野很宽阔，可容纳百余人，殿中足有三十六根石柱支撑，石柱上绘有精美的四季景物。八面雕花木窗是由多种香木混合而制，散发出精心调制的淡雅清香。

　　季玄默道：“你可在此宴请。”

　　第一层必然是极好的宴会之地，任晶莹欣喜的步上第二层，木楼梯亦是珍贵的香木而制，可以想象此楼会随着四季阴晴变化而散发出不同的怡人香气，是调香精湛的高手搭配。

　　季玄默道：“你可在此藏书。”

　　整个二层全是排列有序的书架，足有五千格，能藏书五万册。已按照书籍分类陈放了八千本书，任晶莹惊喜的翻了几本，正是王宫里的藏书。

　　第三层里全是错落有致的木柜，能搁物三万件，季玄默道：“你可在此陈放古玩字画。”

　　任晶莹很欢喜，王宫中谨渊楼里的珍贵古玩字画已陈放在柜。

　　第四层则非常空荡，现只竖立着两个大大的木框，木框里各是一张画像，任晶莹看到画像后震喜不已，这两张都是季玄默穿着龙袍的等身画像，细微之处都很逼真，画框上写有绘画的年份与画者，分别是他登基为皇之年的景昌八年十月与今年的元培元年十月，皆是出自苏秉之手。

　　季玄默道：“我们在此摆放画像。今后每年我们都要画一幅等身的全家福图像，岁岁年年，添子增女。数十载后，画出子孙满堂。”

　　“好啊。”任晶莹无比期待，用一年一幅的画像填充这层楼，记载他们一年又一年的生活。

　　步上第五层，季玄默道：“你可在此存放茶酒与器皿。”

　　任晶莹环顾着存放在案的各种茶酒器皿，喜笑颜开，她已经到了可以饮茶的岁数了。

　　步上第六层，季玄默道：“你的书房。”

　　书房里的物件都已充足的备妥，供任晶莹随时使用，好极了！

　　步上第七层，季玄默道：“你的财库。”

　　财物琳琅满目，王宫中谨渊楼里的金银珠宝都搬来了，非常的富足。

　　步上第八层，季玄默道：“你的服饰。”

　　一百多套华美服饰正整齐地映入眼帘，任晶莹心花怒放。

　　步上顶层的第九层，季玄默道：“你的寝宫。”

　　“哇！”任晶莹惊赞，寝宫里布置得很舒服温馨，真是巨大的惊喜。她开怀的狂喜，迫不太待的奔到九层的回廊，放眼眺望，此处高耸在上，整个帝都都匍匐隐没在寒冬夜色里，若是在白天，定能看全整座帝都。

　　季玄默看出了她强烈的喜欢，尽管无需言明，仍坦白地告诉她道：“这座徽音楼是我为你而建。”

　　“我太喜欢了，夫君对我最好。”任晶莹激动地扑到他怀里，难以言说的欣喜，徽音楼里每一层的布置都如此精心，这比隆重的册封大礼更加弥足珍贵，无以伦比。

　　季玄默喜欢她开心的模样，来日方长，道：“夜已深，我们就寝，明日早起观日出。”

　　“好啊。”任晶莹颇为期待明日天亮。

　　在侍女的服侍下，他们二人就寝在徽音楼九层的寝宫，身着里衣，并肩共枕而眠。初次同床共枕，任晶莹很愉快的依偎着季玄默，季玄默则克制着自己正常的反应，由着她随意自在的依偎。

　　待清晨的缕缕阳光开始普照大地时，季玄默轻握着任晶莹的肩，缓缓地将她唤醒，温言道：“天亮了。”

　　任晶莹定了定神，立刻没有了睡意，从床上一跃而起，奔到了环廊。她沿着八面回绕着的环廊而行，整个帝都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如此高处，不仅能俯瞰整座帝都，还能眺望到远在帝都之外的懿园，以及更远处延绵数百里的太源山。

　　皇城里的尊贵、内城里的富饶、外城里的朝气，都彰显着大盛帝国的强盛之势。她观察着帝都规整的布局，看到了庄严的太庙与机密的军区营地，心中油然而生出敬畏，震撼之情积聚满腔。

　　只有这样的高度，才能真切地看清帝都全貌。只有石木建筑造诣高深的工艺，才能建成这座雄伟富丽的楼宇。只有任晶莹，才能享有可观赏帝都四时景致之高地。

　　忽然间，任晶莹看到了皇城东面靠近城门的一片独立宫殿，比太子府与王宫的占地还要大，宫殿雄伟的堪比皇宫。她看了又看，诧异它是什么地方。

　　季玄默上前为她披上冬袍，说道：“那是高宗为长乐公主所建的长乐宫，闲置很久了，我已下令将它改为平康宫，给平康公主回到帝都之后居住。”

　　提到季嫆，任晶莹想起了季嫆要求她极力促成与苏秉的婚事，她当时并未答应，只是笑而不语。遥望着象征荣耀的平康宫，她试探的问道：“夫君，季嫆会改嫁何人？”

　　季玄默道：“季嫆改嫁一事由她自己做主，幸或不幸，她自己承担。你对她不再有惭愧，无需再过问。”

　　“好。”任晶莹亦有此意。

　　文嬷嬷已率侍女们恭候在侧，准备为皇帝与皇后梳妆更衣，趁早去景翠宫拜见皇太后与上皇。

　　见到熟悉的文嬷嬷，任晶莹笑着走过去，亲切的道：“文嬷嬷，别来无恙。”

　　文嬷嬷率众问安道：“参见皇后娘娘。”

　　任晶莹扶起她，笑道：“文嬷嬷今后都不必多礼。”

　　在侍女们服侍梳妆的间隙，任晶莹打量着这间寝宫，与昨夜烛光中的朦胧之感不同，白日光亮中的寝宫更显文雅华贵，色彩柔和，装饰得颇为舒适。最为精巧的是东面窗边筑有一个木制大浴池，可以一边沐浴一边俯看窗外的四时风光。

　　待梳妆完毕，任晶莹便主动牵起了季玄默的手，与他步下层层楼阁。再度观赏八层的服饰、七层的财库、六层的书房、五层的茶酒、四层的画像、三层的文玩字画，二层的藏书、一层的正殿，任晶莹更加赞叹整座徽音楼的富丽与高雅审美，尤其是恰到妙处的彩绘山水壁画，竟境古雅明净。

　　季玄默道：“徽音楼由苏秉主持修建，楼殿、工艺、布局、绘画、装饰都归功于他。”

　　任晶莹惊赞道：“我很想认识苏秉。”

　　季玄默道：“苏秉正在各地帮我巡查学堂的情况，三个月后归来，你们就能相识。”

　　去各地巡查本是苏秉身为朝臣的职责所在，他却用了‘帮’字，任晶莹不免想起季嫆宣称苏秉是独获季玄默恩宠的第一人，好奇的想要询问，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季玄默道：“我与苏秉是彼此唯一的知己。”

　　任晶莹不再多想，豁达的笑道：“你们真是幸运，能有如此了得的知己。”

　　他们牵着手朝景翠宫而去，所经之处，皆是恭敬行礼声：“奴婢拜见皇上，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景翠宫中，钟太后与上皇季隐之已等在正殿，待皇后的朝见礼结束，他们就返回住惯了的懿园。昨日他们被接回到皇宫，才知耗费巨资改建的徽音楼，富丽恢弘，竟不是延续会琼楼的镇邪祈福之用，而是皇帝建给皇后居住的宫殿，当他们从一层登到九层，精心而奢华的程度令他们极为震愕，皇帝对皇后的宠爱堪称极盛。

　　钟太后因徽音楼的奢靡而动怒，季隐之以家和万事兴为由劝解，又解释季玄默此举也弥补了一切从简的大婚册封礼仪，望新婚夫妻能恩爱和睦早生皇子，并保证会叮嘱季玄默应该对皇后的奢华盛宠适可而止，才终算是稍稍平息了钟太后的怒气。

　　步入景翠宫的正殿，任晶莹满面笑意，心情自是激动，恭敬的改口道：“莹儿参见母后。”

　　钟太后赐下贺礼，道：“你们要早生皇子，多多开枝散叶，哀家明年今日想要抱上皇孙。”

　　任晶莹轻轻地望向季玄默，其实她也想尽快生下皇嗣。

　　季玄默神色如常的道：“我们会尽力。”

　　任晶莹笑了笑，继续恭敬的改口道：“莹儿参见皇兄。”

　　季隐之赠上贺礼，祝福道：“你们要百年好合，恩爱年年岁岁如今朝，多子多福。”

　　“谢谢皇兄。”任晶莹见皇兄的气色很好，身心看似也很轻松，她很欣慰，愿仁义善良的皇兄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朝见礼之后，季玄默与任晶莹携手游览皇宫，先是去了皇帝所居的乾宫，而后去了皇后所居的坤宫。任晶莹见坤宫也收拾妥当了，欣喜的道：“我有两处寝宫，既可以住在坤宫，也可以住在徽音楼。”

　　一旁的文嬷嬷轻声而认真的提醒道：“皇后在皇帝面前，应改口自称妾。”

　　任晶莹的笑容怔住。

　　季玄默轻声而认真的提醒文嬷嬷道：“皇后能随心所欲。”

　　文嬷嬷应道：“是。”

　　闻言，任晶莹的笑容重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