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极尽风流》徐风来

40、忌狭隘

　　任晶莹非常开心，今日能与季玄默在一起八个时辰，她早已想好了如何度过。仰望着他精神充沛的笑容，她有一种被他盛大的气势拥抱着的感觉，不可抵御。

　　不可抵御的不仅是他充沛的精神，他富有昂扬的武勇，强悍、专注、果断，又富有文明的容纳，平和、沉着、自信，且极具责任感。

　　她对他的敬仰崇拜一目了然，面对他时的踏实也一目了然。

　　季玄默喜欢她眼睛里的自己。

　　任晶莹愉快的笑着，期待的问道：“皇上，我们今天可以在一起八个时辰？”

　　皇上？季玄默听到她换了称呼，不再唤他皇叔，笑意显然深了，道：“我们今天可以在一起八个时辰。”

　　“好极了。”任晶莹笑容极盛，说出了今日的安排，道：“我们去懿园，我想要去拜谒皇太后与上皇，去赏梅花。”

　　“依你。”季玄默今日自是要随她所愿的陪她，也察觉出她因他成为了皇帝而有了新的计划，她主动提出去懿园拜谒，用意似乎可想而知。

　　任晶莹已经备好了马车，宽敞的马车里设好了棋盘。他们二人乘上马车，各坐在棋盘一侧，她拿起一册薄薄的棋术古籍，乐于学习的道：“皇上，我该学棋艺了。”

　　“我教你棋艺。”季玄默知她有下棋的基础，先与她弈棋。

　　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上，黑白棋子相继落下。

　　马车缓缓驶出王宫，在晴空万里下，冰天雪地里，平稳地驶向懿园。

　　任晶莹与兄长们学过下棋，了解弈棋的一些知识，曾多次赢过兄长。与季玄默弈棋时，每每下到六十几手，输赢的局势就已定。

　　季玄默暗中在每局让她三棋，没有一直让棋，显示出真正的实力，稳操胜券。

　　尽管任晶莹局局皆输，她并不气馁，局局虔诚的总结着输棋的经验。

　　对弈了十几局后，季玄默才翻开棋术古籍，基于她总结的经验，分析棋盘局势，验证出古籍中下围棋的十项要决：不得贪胜、入界宜缓、攻彼顾我、弃子争先、舍小就大、逢危须弃、慎勿轻速、动须相应、彼强自保、势孤取和。

　　任晶莹恍然，棋决要义亦如同为人处事一样，皆是智慧。她对弈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潜心的向他学习，他始终耐心的教她，在局局落败之后，她不由得称赞道：“皇上的棋术十分高明。”

　　季玄默从不自满自负，道：“并不十分高明。”

　　任晶莹诚然道：“皇上俨然精通一切。”

　　“并非如此。”季玄默平日里也在学习各种知识，道：“学无止境。”

　　任晶莹笑吟吟的道：“学海无涯，皇上终生为我师。”

　　听到她一次一次的唤他‘皇上’，瞧着她眼眸里的温情，季玄默知道她做出了新的决定，心中自是喜悦，笑而不语，等待合适的时机到来。

　　晌午，马车驶入了懿园。

　　任晶莹步下马车，环顾四周冬雪景色，尽觉明亮通透，毫无紧张局促的氛围，可见钟太后与上皇居住于此的心情舒畅。

　　他们先去拜谒钟太后，朝着『颐福』院而行。任晶莹不疾不徐，愉快地观赏着雪景，常常驻步，时而用指腹轻抚竹叶上的微雪，时而轻嗅雪中盛开的山茶花，时而捡起枯枝在积雪上作画，时而收集草尖细雪在掌心融化，很随心自在的游玩。

　　季玄默始终很有耐心的陪在她身边，由着她随心自在，专注地看着她愉快地游玩，世间所有的事都因她而置身事外。

　　此刻，钟太后与季隐之正位于楼阁上，俯视着不远处的一切，观察着不疾不徐而来的俩人，一人开心的玩，一人开心的陪伴，默契且融洽，钟太后不得不面对此事的道：“他们今日应是为册封皇后一事而来。”

　　季玄默登基为皇帝了，必将册封心仪的任晶莹为皇后，这是很坚定的事情。

　　钟太后愿意季玄默册封自己喜欢的女子为皇后，她相信两情相悦的力量，相信家和万事兴。而今，季玄默与任晶莹的辈分相差已成事实，又无法不慎重。

　　季隐之知道钟太后的顾虑，想要支持季玄默的决定，又恐掀起轩然大波的妄议，劝道：“母后，玄默处事稳重，定能顾全大局，我们不必焦虑，支持他即可。”

　　“你毫无异议？”钟太后明知他毫无异议，仍是不可思议的问出，对他们兄弟之间的深厚感情无比欣慰。

　　季隐之心平气和的道：“毫无异议，玄默足够令人信服。”

　　钟太后由衷地赞叹道：“你比他更令人信服，他今后若能赢得世人称颂，你则比他更值得世人称颂。”

　　若无季隐之在皇位期间诚心诚意的仁义、信任、赏识，季玄默便不能尽心尽意的施展才能。正是季隐之高瞻远瞩的胸怀，将皇位禅让，令季玄默得皇权亲政。

　　季隐之没有厥功至伟，道：“儿臣只愿未辜负父皇的期望。”

　　“你从未辜负过你父皇的期望！”钟太后言辞确定，先帝在天之灵，肯定也这般确定。

　　在他们说话间，季玄默与任晶莹一起进了『颐福』院。

　　等待钟太后之时，任晶莹有些许紧张，她今日前来是为册封皇后一事。得知季玄默成为了皇帝，且与长兄深谈一番，她心中自然而然生长出一个决定，想要成为季玄默的皇后。她非常需要知道皇太后与上皇的想法，是否愿意接纳她，这很重要。

　　季玄默察觉出她的紧张，会心一笑，就带她去赏窗前正绽放的大片水仙花，轻声温言说道：“我的母后与皇兄都知道了。”

　　话如暖流入耳入心，任晶莹心里又喜又紧张，问：“知道了什么？”

　　季玄默凝视着她，意味深长的道：“知道了我在登基当日就写给你家人一封密笺。”

　　任晶莹的脸颊一红，刚要开口询问密笺是否关于婚事，就看见钟太后来了，连忙去给钟太后行礼，尊敬的拜谒道：“莹儿拜见皇太后，万寿万福。”

　　钟太后和气的示意她平身，看了一眼他们在赏的水仙花，道：“你们今日来得正好，正是水仙花期最好时。”

　　任晶莹发现皇太后对她并不排斥，能接纳她的存在，她稍松了口气，但能接纳她成为皇后吗？目光一转，她看见上皇也来了，上皇的气色较之前好了一些，逐行礼道：“莹儿拜见上皇。”

　　季隐之道：“不必拘礼。”

　　季玄默察觉到任晶莹还是紧张，便走过去站在她的身边，与她站得很近，衣袖亲密地接触。他向母后与皇兄问安一番，提出稍后一起用午膳，先带任晶莹去赏梅花。

　　出了『颐福』院，任晶莹默不做声，思索着该怎么知晓皇太后是否能接纳她为皇后。只有皇太后愿意接纳，她才能去争取，以免影响他们母子感情。

　　季玄默命令侍从们都止步，他与任晶莹二人前往听梅苑。途中，他不时瞧向在思索中的她，她显然成长了，有了更多需要在意的事情。

　　任晶莹思索了一阵，心里有了新的主意，在步入听梅苑后，意不在赏花，大胆的笑着问道：“皇上写给我家人的密笺，是提出想要娶我为皇后？”

　　“正是。”季玄默随之而笑。

　　任晶莹的心跳得很快，愉快地道：“我若答应，我家人就答应。”

　　季玄默目光真挚，已然知道结果，鼓励她亲口说出来，只要她说出来，问道：“你答应吗？”

　　“我当然答应。”任晶莹笑得很开心，满腔兴奋的道：“玄默，我想要成为你的皇后。”

　　季玄默立刻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拥抱，深沉说道：“你会成为我的皇后。”

　　他们彼此信任，无需试探，不必遮掩，感情自然的流露，情愫直接而热烈，毫无保留。

　　只要他敢娶，她就敢嫁。

　　她想要嫁，他就要娶。

　　任晶莹沉湎在他结实的怀抱里，安然的享受属于她的快乐，她并未大喜过望，因为她知道季玄默会愿意娶她，这种志在必得的自信，是季玄默对她日积月累的无私疼爱，凝聚在她心涧的信任，形成水到渠成的必然。

　　良久，她问出需要在意的事情，道：“玄默，你家人答应吗？”

　　季玄默轻声道：“稍后一起用午膳时便知。”

　　“若是你家人不答应呢？”任晶莹觉得若是皇太后不答应这门婚事，完全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辈分相差，且她曾与已薨的仁敬皇太子有过婚配。

　　季玄默不假思索的反问道：“你当如何？”

　　任晶莹将新的主意告诉他，道：“我就不成为你的皇后了，只与你在一起生育子嗣，你家人会答应。”

　　季玄默不禁笑了，她不再是认定达成目标的方式只有一种的少女了，道：“你与以前有许多不同的变化。”

　　任晶莹是与以前不同了，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增加了见识，正视内心，渐渐变化成长，笑道：“是不是变得更让你喜欢了？”

　　季玄默的拥抱紧了紧，道：“你是变得更让我喜欢了。”

　　任晶莹喜悦的笑着，曾经她的想法总是很简单，而今渐渐发现每件事情都另有复杂性，需要更多的思考，她请教道：“你常常面对人生不同的变化，可有什么心得？”

　　季玄默道：“道阻且长，顺其自然，行则将至。”

　　任晶莹思考着这句话，很有体会。

　　风一吹，阵阵梅香入鼻，她没有忘记来懿园的第二个目的，探首望向盛放的千余棵古梅花树，有着世间所有珍稀罕见的梅花品种，道：“我长嫂喜欢梅花，我想要从这里移几棵珍稀罕见的梅花，送到任国给予她。”

　　季玄默知道她心中对季嫆的愧疚，她能做主送给季嫆的首饰布料、笔墨纸砚等贵重东西已送去不少，道：“你把想要移去的梅花挑出来。”

　　任晶莹是希望季嫆也能快乐，冬日赏梅，在没有珍稀梅花品种的宫邸，季嫆应觉寂寥。她顺势问道：“我长兄何时能回任国与长嫂团聚？”

　　季玄默道：“我告诉过他，他随时能回任国，不必像其它藩属国世子一样强留在帝都学习，我说过帝国不干预任国政事。”

　　“任国愿意被你干预政事，任国要成为帝国最忠诚的藩属国，及时且全力的拥戴你对藩属国的一切政令。”任晶莹与长兄达成了一致，要牢牢的依靠帝国，使任国与帝国一起变得强大，因为季玄默值得拥戴。

　　季玄默的拥抱微微一颤，耳畔响起母后曾经的询问：任晶莹知道任国将不可避免的被帝国兼并吗？

　　任晶莹相信依靠帝国能使任国强大，问道：“依你的规划，藩属国的世子们何时能回国？”

　　季玄默回答道：“继承国王之位时。”

　　任晶莹觉得他的规划是长远而循序的，问道：“当世子们能回国继承国王之位时，你可有别的规划？”

　　季玄默并不隐瞒的道：“我会派一位朝臣与世子们一同回国，协助世子顺利继承国王之位。”

　　果然如此，任晶莹探究的问道：“这位朝臣将协助多久，何时回帝国？”

　　季玄默道：“协助到该国新的世子年满七岁，将其带回帝都学习。”

　　周而复始，当世子能回国继承国王之位时，再派一位朝臣前往，协助到新的世子年满七岁，带回帝都学习。派去协助世子的朝臣，在各国如同监视。

　　从此，藩属国的世子们都需要在帝都接受教育，被培养成帝国希望的样子。

　　他的规划确实长远而循序，坚定的掌控住各藩属国。

　　任晶莹是乐观之人，性情里常产生积极的方向，目光即不短浅，心胸也不狭隘，事在人为。闻言，她主动提出道：“你能不能多派几位卓越的朝臣去到任国，帮助任国的教育与农垦。”

　　季玄默懂得她善于把握学习的机会，道：“我会考虑。”

　　任晶莹重视学习，又提出道：“不仅只是我长兄的嫡长子有机会来帝都学习，能不能允许我长兄所有嫡出的子女，都在三岁时，来到帝都学习。”

　　她的规划也长远而循序，希望任国所有嫡出的子女，都能在帝都学有所成。并且，能和帝国的重臣们结姻，使帝国与任国的关系牢固。

　　季玄默了然她的想法，很聪敏之人，道：“可以。”

　　任晶莹满是欢喜，能在他的启发与帮助之下，实现达到目标的多种方法。他总能使她如愿，皇太后呢？皇太后是否会令她如愿的接纳她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