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极尽风流》徐风来

38、宜呵护

　　隆冬时节，晴朗的天地间积雪皑皑，梅花傲雪。

　　午后，任晶莹漫步在王宫，她手捧着雕花暖手炉，炉里不仅有取暖的炭火，还焚着她调制的香丸。她边漫步，边思考着如何用山石在园林里布景，根据古人的经验，园林里的应取用形状奇巧、有自然纹理的山石。

　　她已经有了构思，用坚硬且润泽的太湖石叠山、雪白莹润的昆山石装饰盆景、质地细腻的灵璧石点缀竹松、空灵雅致的花石纲立于花木丛中、玲珑剔透的英石堆砌池塘，只待能有大量石材供她选取。对此，她相信季玄默已经体贴的为她各地寻觅石材，供她自在随心的使用。

　　明日就是除夕，新年将至，整个王宫中并未布置出喜庆的气氛，与平日无异。据文嬷嬷称，整个皇宫中也没有喜庆气氛，因皇帝有令，为哀悼病薨不足一年的仁敬皇太子。

　　戌时临近，任晶莹便已经到了王宫门前，满怀期待的等着季玄默回来。她今日身着茳国风情的玫红冬袍，华服精美，映衬出她的笑脸，比枝上红梅还娇艳。

　　在看见季玄默的瞬间，任晶莹就开心奔迎向他，喜悦的道：“皇叔，皇叔。”

　　季玄默随之而笑，待任晶莹奔驻于面前，他温和的注视着她的眼睛，显然，她的眼里只有他，他的笑意渐盛，抿嘴笑着示意她看看谁来了。

　　任光熹来了。

　　任光熹看到了妹妹热情的奔向皇帝，听到了她语声中尽是欢愉的唤皇帝为皇叔。也看到了妹妹一身异域风情的精良华服，与她朝气蓬勃的开心。一年不见，妹妹的气质蜕变了，变得自信而高雅，洋溢出动人心弦的美丽，花容月貌。花容月貌？转念间，他想到了国色天香的爱妻季嫆，甚是思念。

　　“大哥。”任晶莹顿时惊喜，下一句便很关心的问道：“大嫂可还好？”

　　任光熹被突然一问，一时语钝，季嫆仍不甘心，骨子里自命清高，使她自己过得不太好，他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会一直待她好。”

　　任晶莹懂了，她希望季嫆能过得好，大哥对待季嫆愿意付出长久的耐心，道：“那就好。”

　　说话间，她环顾周围，没有发现应随大哥而来的妹妹任馨阳。她在信上言明，让大哥将任馨阳带来帝都，拥扶其为新太子妃。发生了什么状况？季玄默在旁，她不便询问大哥原因，后续有很多时间详聊，只转首问道：“皇叔，我们与我大哥三人一起用晚膳，可以吗？”

　　“当然。”季玄默同意，道：“你大哥这几日可以住在王宫里。”

　　“太好了。”任晶莹欢喜的瞧向大哥。

　　任光熹本要恭敬向皇帝道谢，想起在进王宫之前，皇帝叮嘱过他在任晶莹面前不必拘礼，便说道：“是。”

　　三人前去用膳，任晶莹如往常一样，与季玄默并排走着，边走边兴致勃勃的与他分享今日学习的心得。

　　任光熹跟随在他们身后，妹妹很开心的说着，皇帝很专心的听着，融洽极了。妹妹显而易见过得很好，诚如她家书上所写，她得到了最真心最贴心最优厚最无私的相待。

　　待落座之后，任光熹更加感觉到他们的亲密，他们面对面坐着，眼睛里只有彼此，妹妹滔滔不绝的说，皇帝认真温和的回应。似乎，他们都很珍惜此刻相处的时光。

　　侍女在季玄默的示意下为任光熹奉上茶，茶香四溢。

　　任晶莹尚未饮过茶，呼吸到特别的香味，探究的看着茶杯中的茶叶，期待的道：“我也想要一杯茶。”

　　季玄默道：“你未到饮茶的年纪。”

　　任晶莹问道：“什么年纪能饮茶？”

　　季玄默道：“你需年满十五岁。”

　　任晶莹欣喜的道：“我后日就十五岁了，若论年满十五岁，还有十个半月。”

　　任光熹听着他们的对话，发现皇帝对任晶莹的爱护之意颇深。

　　任晶莹不禁好奇的问道：“皇叔不喜饮茶？”

　　“我喜饮茶，每日都饮。”季玄默如实的道：“因你未到饮茶的年纪，在你面前，我便不饮茶。”

　　任晶莹笑了，问道：“茶中也有很多知识学问？”

　　“当然。”季玄默道：“待你年满十五岁，我教你。”

　　“好啊。”任晶莹兴奋的期待着，她还记得自己年满十六岁就可以饮酒了。

　　菜肴陆续上桌，整桌都是茳国的菜肴，任光熹看到皇帝总是先夹菜给妹妹品尝，动作很娴熟，旁若无人。妹妹很自然而然的享用，举止优雅，习以为常。

　　偶尔，任光熹会被关照一下，闲聊两句，多数时间都是他们在开心的对话。旁观着他们的言行、神情，可见二人的感情浓烈，令人艳羡。

　　季玄默为任晶莹盛一碗椰子鸡汤，道：“明日除夕，我需去懿园与母后、皇兄共用除夕晚膳，你随我一起去。”

　　闻言，任光熹明白皇帝已将妹妹视为家人。

　　任晶莹想去，但不能让大哥孤单度除夕，道：“我想要留在王宫，与我大哥一起过除夕夜。”

　　任光熹暗惊妹妹面对皇帝莫大恩宠的平常心，一如既往的理性。

　　季玄默理解她的选择，道：“好。”

　　任晶莹却很在乎每日能与他在一起的一个时辰，提出要求道：“明日的一个时辰我们无法相见，皇叔要在日后补上。”

　　“会补上，大年初一晚上宴请藩属国使团，大年初二晚上宴请百官，大年初三晚上宴请宗室，四日四个时辰无法相见，都会补上。”季玄默详细告诉了她行程，道：“大年初四，我一整天的时间都留给你。”

　　一整天至少可以在一起八个时辰，任晶莹的眼中闪烁着光，喜道：“好啊。”

　　用过晚膳之后，侍女带任光熹去歇息，季玄默与任晶莹在藏书阁里学习，带着她一直成长。

　　翌日一早，任晶莹急忙与任光熹相见，问道：“馨阳妹妹为何没有跟大哥一起来？”

　　任光熹道：“本是要按你家书中的意思带她来帝都，因收到了皇帝的密信，觉得不必如此。”

　　任晶莹迷茫的问：“皇帝的密信？”

　　“是啊，皇帝写给父王母后一封密信，提出想要娶你为皇后，询问父王母后的意见。”任光熹迎视着她的迷茫，道：“父王母后起初大惊，考虑再三之后回复皇帝，若你无异议，他们则无异议。”

　　任晶莹道：“我已经婉拒了皇帝，不会成为他的皇后。”

　　任光熹道：“我们都以为你会愿意嫁给皇帝，就没有带馨阳妹妹来。”

　　任晶莹惊讶的问道：“你们岂会都以为？皇帝与我有辈分相差，我岂能相嫁。”

　　任光熹耸耸肩，父王考虑过辈分问题，母后认为皇帝敢娶，任晶莹就敢于相嫁。不曾想，昨日听到她唤皇帝皇叔，已知她并无相嫁之意，问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任晶莹坚持如初的道：“我今后就在王宫里生活，与王上一起，拥护馨阳妹妹成为新的太子妃，继而成为皇后。”

　　“王上？”任光熹一怔，王上已经登基为皇帝，不再是王上了，难道又有一位王上？

　　任晶莹道：“没错，王上已经答应了。”

　　任光熹困惑的问道：“新王上是何人？”

　　“新王上？”任晶莹也困惑了。

　　“是啊，你指的王上是何人？”

　　“王上始终就是一人，何时另有其人？”

　　“他已登基为皇帝了。”任光熹震惊于她不知此事，道：“正是他在登基当日就写给父王母后一封信笺，提出想要娶你为皇后。”

　　任晶莹震惊不已，愕道：“他已是皇帝？”

　　任光熹道：“九月，他皇兄将皇位禅让于他，自称上皇。如今，帝国当朝的皇帝正是他。”

　　任晶莹恍惚了，立刻询问侍女，侍女告知确实如此。他对她一直都是那么好，使她安心自在的享受生活，从未注意到他的身份已有不同。

　　震惊恍惚之余，任晶莹激动的让侍女备马车，戴上帷帽，迫不及待的去往皇宫，去亲眼见证他已经成为了皇帝。

　　马车驶出王宫，任晶莹的心情难以平静，难掩欢喜与振奋，她相信季玄默一定是一位大有可为的皇帝，是天下苍生之福。

　　王宫的马车停在皇宫前，层层通报，任晶莹得以进宫。

　　皇宫的恢宏气势依旧，雄伟壮阔，威严神圣，令人肃然起敬，自觉渺小。

　　任晶莹被引领向皇帝正在批阅奏章的仪政殿，当她想到这座最有权力的皇宫已属于季玄默，置身其中，她竟不再只觉自己渺小，忽然增添了几分亲切的温暖，她雀跃的脚下生风。

　　季玄默从没有刻意隐瞒任晶莹，得知她要见他，便搁下批阅奏章的朱笔，负手而立等在殿前，邀望着她走来。

　　任晶莹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他安然强大的气势弥漫开来，镇得住这座冰冷威严象征权力巅峰的建筑。

　　她愉快的走向他，渐行渐近，直到看见他的笑容，她驻步，与他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