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牌传说]传说始末》羽衣若若

95、095吵架

　　那天直到最后，赤木也没有正面回答希子。两人有些不欢而散。

　　希子拿不准赤木到底有事没事，但能看出来，若是自己展现的关心多一点，就会惹得赤木不满，好像自己碰到了某条重要的红线。

　　两个人几十年的时间相处下来一直平安无事颇为默契，谁也没想到会在步入五十岁后，闹起这样的别扭。

　　希子原本想索性不理会赤木，反正他的身体是他自己的。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再看，赤木的状态并没有好转，反而随着希子观察，发现了越来越多的不对。

　　有时他会站在一个地方许久，有时他会来回重复一个举动。她觉得这样逞强下去不行，但赤木还是拒绝前往医院。

　　希子终于火大，把赤木的寝具一股脑砸到他脚下。

　　“要么去医院，要么滚出去！”

　　面对这样的威胁，赤木总算同意了去医院。

　　诊断的结果是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

　　“一般来说这个病多见于70岁以上的老人，赤木先生还很年轻，算是早发……”

　　私立医院的医生耐心地讲解，细细介绍病情的发展阶段。

　　“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因为赤木执意要求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医生讲解时并未避开他。

　　现在他单刀直入，反而是医生有些犹豫。

　　“没关系。你就直说。”

　　“……最坏的情况，患者将会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和大部分记忆，只保留生物最原始的反应。”

　　尽管医生说得委婉，但希子和赤木都听懂了。这意味着最严重的情况下，患者将不再是「人」，而只是保留着基础反射的「动物」。

　　甚至比动物还不如……

　　希子抿了抿嘴唇。

　　“以他的情况，治疗预后如何？”

　　“现在赤木先生的状况还是初期。不过听起来，病情恶化得很快。”医生如是回答：“阿尔茨海默症是不可逆的病症。以现有的医疗手段顶多只能延缓恶化的进程。”

　　也就是所谓的「绝症」。

　　医生把最坏的情况都说完，自己也舒口气，连忙调高语调给患者信心。

　　“当然，也不必悲观。只要有良好的护理，病人还是可以维持很好的状态。虽然对普通人家来说，综合护理很奢侈，但以您的条件，这些都不在话下。我知道一家软硬件条件都很好的疗养院，专门针对……”

　　“这些地方看起来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啊。”

　　赤木突然打断他的话，看向被投影出来的脑部MRI影像。

　　医生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下意识地解释道：“是的，这种阴影部分就表示这个区域的大脑受到了损伤，所以和旁边不太一样。”

　　“呵呵呵……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已经损伤了这么多地方，还只是初期吗？”

　　赤木的调侃让医生猛地绷直身体，流下冷汗。

　　“当，当然。而且赤木先生你看，即便有这么些损伤，你现在还保持着正常的功能。这正说明了你的病情还在初期阶段。”

　　“但这些损伤还会不断侵蚀下去吧。”

　　“是、是的。”

　　“所以只是时间问题。迟早我的大脑，会被这些阴影占据。”赤木说得慢条斯理，一点也看不出那些大脑影像的主人就是他本人。“大脑是用来思考的器官吧。现在我偶尔会觉得想不起来事情，思考也有些缓慢。现在是初期，之后就是中期、后期……大概多久，我就会恶化到最严重的程度呢？”

　　“这……这……”医生忍不住拿出手帕擦拭，求助地看向希子。

　　这么明显的反应，就说明情况肯定不容乐观。

　　这也瞒不过赤木，他接着笑道：“两年？五年？四年？……哦，是三年吧。”

　　医生一副见鬼的表情。

　　看来确实是三年没错了，希子在心中叹气。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死心。

　　“如果得到良好的护理和治疗，还是有可能延长这个时间吧？”

　　“当然！”

　　和医生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赤木的笑声。

　　“三年还是五年的死期，有区别吗？”他认真看着希子。

　　医生立刻反驳道：“当然有区别！而且怎么能说是死期？阿尔茨海默症并不致死，只是……”

　　“只是痴呆而已。”赤木轻飘飘看了医生一眼，后者立刻自知失言，闭紧嘴巴。

　　“但对我来说，和死亡也没什么区别。”

　　***

　　以医生的职业生涯来看，多得是想要延缓病情发展、多活几年的病人。像赤木这样主动宣判自己死期的人还是头一个。而且他的口气里没有半分抗拒，仿佛死亡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倒像是见惯了生死的医生，只是在就事论事。

　　从医院离开到回家后的过程，希子十分沉默。

　　赤木一路上也没有说话。但单是看二人周身氛围，好像希子才是那个被宣布患病的人。

　　之后几天赤木照常，该吃吃该喝喝。

　　他看着希子有些食不知味的样子，语重心长地劝解。

　　“我们都会衰老和死亡，自然也都会生病。这场赌博没有人能赢……不是你说的吗？”

　　“是我说的。”希子这几天来头一回和他对视。

　　“但是——”她拖长了尾音，前所未有地踌躇半晌，才继续道：“收起你的打算！你就不能好好地接受现实吗，赤木茂！”

　　对于自己被叫了全名这件事，赤木两只手不自然地搓了搓。但他还是反问，“我有什么打算？”
　　模样十分无赖。

　　希子感到那股火猛地蹿出来。

　　“你想赢！”

　　她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子里。

　　“你想赢过疾病、赢过死亡！所以，你打算自我了结！是不是这样？！”

　　这还是赤木第一次见到雨宫希子如此样子。

　　他举起双手。

　　“希子，你大概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你错了。我才不了解你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人。”

　　“呵呵呵，自我意识过剩吗……可能就是这样。你也听到了，那个什么海默症的疾病，侵蚀的正是人的自我。要是再放任下去，我将不再是我。所以要趁我还是我的时候，做出决定。”

　　“胡说八道！所谓的自我，是在人的一生中逐渐发展和完善的。你若是不想失去自我，就应该去和疾病抗争、去接受治疗，而不是选择自杀！这只是在逃避罢了！”

　　“逃避？我不否认有人会用自杀来逃避现实。但人为什么没有权利主动选择自杀呢？”

　　“……”希子扭过脸。

　　她想说，因为有些人的选择只是被逼无奈，有些人的选择是因为以为没有其它选择，还有的人的选择甚至并非内心深处所愿……但是无论哪种，好像都不适合赤木茂。

　　可她又不甘心自己什么理由都说不出来。毕竟她是那么拼命、那么努力才来到这个世界，自己主动结束自己生命的行为，可以说和她活下来的理由背道而驰。

　　“我不管你了，你想死就去死吧！”

　　最后她只能恨恨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