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渣男幸福指南》荀香九

3、来都来了·上

　　有一句名言叫做该来的总是会来，既然来了，就要勇敢地面对。刘志驽先瞟了一眼刘适择，给他哥眼神自己体会，再从容地放下筷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回答：“她回家过年了呀。”

　　三姑发出少女般的格格笑声。刘适择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记忆里他只听过三姑这么做作地笑过一次，代表她内心狂怒不可遏制，下一秒甚至会出手打人。

　　“小白丫头还回家过年？她有家吗？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和咱们过年的吗？”

　　刘志驽嘿嘿一笑，说：“三姑是杀了她全家还是怎么地，就这么确定她没家？她当然有家了，要不然她现在能上哪去呢？”

　　三姑的甜美笑容瞬间消失，脸色极其难看，虽然她立刻又绽放微笑，但每个人都看到五十岁的年龄没了遮掩，完整浮现在她脸上。二叔打圆场说：“这说的什么话，大过年的，也不让人高兴高兴，什么杀了全家。我们还有这本事能杀了志驽媳妇的全家吗？”

　　刘志驽嘿嘿一笑，说：“就是，这说的什么话，大过年的。”

　　三姑冷笑道：“喲，真新鲜，大哥就这么教志驽说话吗？”

　　刘老板慢慢地咀嚼一块烤鱼，闻言道：“志驽都是成年人了，我还能教他什么呢？”

　　刘志驽呵呵一笑，说：“对呗，都是成年人了，我……。”

　　奶奶忽然慢声慢气地说：“成年人啥时候给奶奶找个孙媳妇啊？”

　　剑拔弩张的火药味为之一顿，刘志驽哈哈一笑。刘适择觉察到危险的气息，对他投去警告的注视，而刘志驽视若罔闻，大声说：“看你大孙子啊，马上就给你找个孙媳妇了！”

　　奶奶喃喃地说：“可是比不上亲孙媳妇啊。”

　　就连刘志驽都无话可说地闭上了嘴，全桌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刘适择脸上。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刘适择的脸仍然升腾起一阵愤怒的热潮。

　　确实，他不是刘志驽的亲哥哥，是领养的假冒亲人。这些年，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们给了他养育之恩，也给了他无法亲近的冰冷。可能在国外的寄宿家庭也是这样，养大他，但是不爱他。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桌子中间的鱼也翻起白眼，毫无生机地看着他。这顿不知是接风还是庆典的饭本就出锅后被置放了一会儿，此刻更是冷彻心扉。

　　这就是他风尘仆仆回来追求的团圆。

　　始作俑者刘志驽为了打破寂静，急忙给奶奶夹了个大鸡腿，说：“老太太！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啥？来，这是乌鸡腿，养颜美容。你先吃肉，我给你盛汤！”

　　刘老爹也开口问刘适择：“在上海，呆着怎么样？”

　　刘适择本来就没胃口，被这么一问，趁机放下筷子，正襟危坐，低下头回答：“挺好的。”

　　老爹皮笑肉不笑地动动嘴角——在他的表情幅度里动嘴角就等于慈祥地微笑——“好好干。不想在上海漂了，就回绥吉。”

　　刘适择拘谨地笑了，没有回答。奶奶大概也知道自己刚才造成了气氛结冰，说：“绥吉行。大儿，等他回来了，给他介绍好小姑娘。志驽啊，你也去见见那些好小姑娘。哪个不比姓白的小丫头强？”

　　刘志驽嘿嘿一笑，说：“强，强。老太太，喝汤。”

　　奶奶吸吸溜溜地喝着乌鸡汤。刘适择刚刚重新提起筷子，三姑忽然娇憨地说：“说起来，志驽怎么和小白分手了呢？”

　　满桌一瞬间再次寂静。刘志驽的筷子还悬在半空，笑一笑，说：“没啥特别的。三姑，你现在工作累不累？”

　　“我就等退休了。”三姑幽幽地叹息，“哎呀，我这红包都包好了，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还包了个大的，也没去巴厘岛和你姑父度蜜月，结果呢，快年三十儿才告诉我不结了。我这心哪。都凉得跟这地瓜干儿似的了。”

　　刘志驽哈哈一声，说：“我啥都不缺，就缺钱！三姑你要是有红包，可以现在给我呀！”

　　他往前一伸手，三姑往后一缩，抬手抵着下巴，眼神似打量非打量地：“那可不行，得真有好事，才能给钱。志驽这孩子就是任性，都家财万贯了，还惦记着亲戚那点。有人喜欢你，你就顺·水·推·舟，和她结婚了呗？过这村没这店，下一个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刘志驽笑：“三姑你想的可太远了。我才二十三，日子长着呢。还有看不上我的小姑娘吗？是不是，哥？”

　　刘适择勉强一笑：“对，那可不是嘛，从小就万人追捧，初中就谈恋爱。有个叫祝什么来的小姑娘，我记得他们关系特别好。然后又是白小妹妹。所以，我弟弟的桃花运挺好的。”

　　二叔笑了，夹起一块牛肉，一口吃掉，说：“我替你着急，快三十了。有没有对象呢？”

　　“我也替你着急。”三姑幽幽地说，“眼看都快三十了，在上海也没个对象，家里是差什么呀？大哥，你对我们这样，该不会对适择也是这样吧。”

　　刘适择欲言又止，瞟了刘老板一眼。刘老板像是没听见，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刘志驽哼哼笑了一声，说：“三姑，从上桌开始，我就听不懂了。我爹到底对你咋样了？把星海过给我，没让你们当股东，是这事儿吗？”

　　原来是这样。

　　刘适择深吸一口气。刘老板的星海连锁KTV当年是绥吉酒吧一条街的扛把子，十几年前生意之火爆，说是扛起一小部分绥吉税收都不为过。虽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多少钱的生意。但他知道现在大不如前。这几年风清气正，扫黄打非，乱七八糟的行为都得到了遏制，收入锐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败的连锁KTV仍然是连锁KTV。

　　侯泰强曾经和他提起，刘老板最风光的时候曾经带着二叔三姑合伙投资。然而两个亲戚眼光太差，竟然在东北投资了鸵鸟养殖。花了大钱，销路不佳，鸵鸟不知怎的又在冬天染了一场大病，死了七七八八。鸵鸟场里横尸遍野，二叔和三姑竟然没有收拾。等春天来了，鸵鸟尸体陆续腐烂，臭得邻居纷纷报警，一度上了本地的新闻头条。

　　刘老板倒是不缺钱，但也不愿意这么烧钱，从此就和二叔三姑疏远了。现在看来，二叔和三姑心始终没死，竟然惦记上了星海的股东。

　　刘适择小心地放下筷子，盯着盘子研究骨瓷上的花纹。三姑格格低笑，说：“这什么话，说得好像我们多惦记大哥的生意似的。大哥是大哥，我们是我们，自己过自己日子，还能天天看着别人的钱啊？”

　　二叔同时说：“这你可想错了。我们自己过得挺好，根本不差你家那点钱。”

　　刘志驽扬扬眉毛，说：“那就行。没想到你们都过这么顺风顺水。可惜二姑夫进局子了。诺诺咋样？”

　　二叔眼睛里放出冷光，说：“诺诺可好着呢。省重点，又是高三，学习压力特别大，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

　　刘志驽“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说：“二叔，零花钱要跟上啊。诺诺都管我借钱了。”

　　二叔和三姑同时说：“诺诺能管你借钱？别闹了。”

　　刘志驽抬手挠着鼻子，说：“我没借，我没借！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能借钱给诺诺吗？反正她借钱是为了买东西，我直接送她东西。二叔要不你回家问问她怎么会需要那东西。省重点，又是高三，压力特别大哈？”

　　二叔脸色一会儿一变，在最后一刻悬崖勒马，什么都没说。刘适择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东西，只是不敢相信，堂妹诺诺看上去娇小可爱，人畜无害，像这辈子还没正眼看过男生，竟然能找刘志驽借钱。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顿饭吃得实在让人心塞，刘适择想着找个借口溜走算了，刘志驽忽然说：“对了，哥，明天要去温泉了。你为什么不请那个美少女一起来泡温泉呢？”

　　用他转移话题也不需要这么明显。刘适择有气无力地回答：“什么南方小姑娘，没有的事，能不能别一遍遍说了？”

　　“不能娶南方人！”奶奶再次重申。

　　刘适择无奈地点头。刘志驽笑咪咪地说：“有啊，你别不承认，叫什么来着……黄……黄……”

　　刘适择脸色有点改变，刘老爹适时咳了一声，说：“你听谁说的？”

　　刘志驽一拍桌子，说：“你看，我就说有这么回事吧。”

　　三姑和二叔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有些惊疑，三姑试探地说：“适择，还真有啊？长什么样儿？照片，有吗？”

　　刘适择轻轻摇头，说：“听他胡说，八字没一撇的事，拿出来瞎吹。”

　　刘志驽及时抬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我可不是瞎吹。那个小姑娘主动找的我哥。”他装出一副女孩子的娇声，说：“刘学长，能不能帮我看一下这个论文呀？”

　　三姑噗嗤一声笑了，二叔的眉眼也泛起了笑意。大家的表情仿佛给刘志驽注入了生命力，他的表情顿时活络起来，凑到奶奶前面说：“奶奶，我跟你说，这个论文啊，一看不要紧，从此他们的关系就断不了了。三天两头，不是看论文，就是做什么……”

　　那个词一时想不起来，刘志驽朝刘适择做了个手势，见刘适择毫无反应，挥了挥手。“总之，她就缠着我哥不放了。我哥呢，也一反常态，跟这个黄小姐打得火热，你们看，是不是可疑？”

　　刘适择舌头顶在一边腮帮子上，努力控制情绪，好容易等他说完，说：“你能不能不要瞎扯？她比我小八岁，还是个在校的学生，都不知道毕业要去什么地方，我还能和这么个小姑娘谈恋爱吗？”

　　奶奶好像终于跟上他们的思路，说：“这没事，在年轻人眼里，岁数都不是事，我就比你爷爷小五岁，温泉地方大，叫她来呗。”

　　“不来。”刘适择晦气地说。刘志驽嘿嘿一笑，夹过一只虾慢条斯理地剥壳。奶奶忽然又说：“这个姓黄的小姑娘，也不知道配不配得上适择。我们适择可是名校毕业的好孩子，这个小姑娘，什么来头？”

　　“也是名校毕业。”刘志驽抢在刘适择之前回答，“她是我哥的直属学妹。厉害吧？”

　　奶奶的脸色有些好了：“家庭条件呢？父母是干什么的？”

　　“奶奶！”这次刘适择终于抢到了回答的机会，“她现在还上学呢！我们只是普通的认识。不是刘志驽说的那样。你别考察她了。我也不知道她家长是干什么的。”

　　“你去问问！”奶奶还是不放过这个话题，“家长什么工作，有没有退休金，是不是稳定家庭。我可不喜欢天天在外头乱跑的野丫头。没规矩。我今天就要说，志驽和姓白的小丫头，分得好！志驽这样的怎么找不着好对象，跟那个爹妈都死了的野丫头在一起，能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