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随迁工厂的支青们》深林鹿

67、第66章 倒闭

　　“姐——”张家一家人坐在希雨家的客厅里，一个个愁眉苦脸，静默了许久，身为男人的希杰轻喊了希雨一声，让她拿个主意。
　　“哎——”张家二老连连叹气。
　　柳家二老在一旁宽慰：“孩子们能解决的，你们也别太担心了。”柳老太还抚着张母的背给她顺了顺气。
　　“谁能想到会这样呢？”希杰也很苦闷。
　　“你们打算怎么办？”希雨轻声问，这个消息让她一点都不好受。
　　柳向兵在一旁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出声。
　　“姐，我们不知道怎么办，这不是来找你拿主意嘛。”希晴直白表态，今天她的丈夫也来了，在一旁掩面埋在膝盖上。
　　“还想着过两年老大毕业了，让他也进厂呢，谁承想，哎——”希杰媳妇说不下去了，这个想法说出来也只是惹人笑话而已。
　　“哎，可不是，现在别说孩子了，就连我们自个儿的工作也难保了。”希晴也曾和大嫂抱着一样的想法，可是现在一切都落空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声了。
　　“也不是非得在罐头厂里嘛，外面那么热闹，做什么养不活一家老小？”希雨难受的不是家人的工作问题，难过的是曾经一个这个辉煌的厂，跟她命运勾连了大半辈子的厂啊，居然说要倒就倒了。
　　在其中的忧心生计，不在其中的唏嘘叹惋。
　　“那可是国企的工作啊！”久久不出声的希晴丈夫不甘地出声。
　　邕城罐头食品厂作为全国八大罐头厂之一，在风光了近十年后，却传出了要倒闭的风声。一家人都在厂里工作的张家，顿时就慌了，急忙奔向了柳家。
　　这么多年来，一大家字子都在一个大国企上班，走出去脸上甭提多有光了，可是现在，马上就要成一个下岗工人了，怎么都提不起气来。
　　“怎么会这样啊！”希杰媳妇哀怨地哭起来，她想不通，好日子怎么就不长久呢？
　　希雨给她递了纸巾，跟柳向兵对视一眼，罐头生意现在不好做，大家都知道，能吃上新鲜水果，谁还吃罐头？现在家里不断的新鲜水果，罐头都多少年没有出现在家里了。就连柳绍在小的时候就不稀罕罐头了。
　　希杰也想不通：“我们三班倒，每天卖力地干，怎么就挣不出钱了？”前几天厂里一群工人堵住了厂长，问他要这几个月的工资，都忍了好几个月了，再不发工资，一家老小就要发不起工资了，但厂长劈头盖脸地骂“发工资？你们一分钱也挣不出来还想发工资？”厂子要倒的消息就是从这时候传出来的。
　　再卖力干，卖不出去，也是浪费。柳向兵在心里叹息，形势催人变，但众人都宁愿守着过往。
　　“现在这情况，还是赶紧找份工作来得实在。”希雨劝说道，再伤春悲秋也解决不了现实问题。
　　“什么工作能比得上这好？”希晴丈夫也是厂二代，他从小就知道国企工人的身份有多光荣，福利有多好，现在他已经是车间组长，厂子形势好的话，一步步往上爬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受不了大好前程就这么。
　　柳向兵抬眼看了看这个一脸悲愤钻牛角尖的男人，心里也有些气，好言相劝他反倒登鼻子上脸：“那你到我这是干什么来了？”柳向兵盯住他，眼里的压迫让他产生一丝害怕，他终于明白，这个管着大生意的人，是容不得他在这里啰啰嗦嗦的。
　　“姐夫！”希晴看这情况，护着自己丈夫：“他只是心情不好，我们这也是等你想办法嘛。”
　　到底是自己的家人，希雨也不想弄得尴尬：“要你姐夫给你们找份工作？”希雨想柳向兵每年都招不少人替他干活，自家人都是勤快人，安排份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家人却都不吭声，安静了好一会儿，张母试探着出声：“希雨啊，你就帮帮你弟弟妹妹，给找份工作吧。”希杰帮着柳向兵跑跑货，希晴给服装店打个下手，怎么样都有份生计。
　　可是众人听了却一阵失落，最终还是希杰闷闷出声：“要是厂子没事那就好了。”
　　这下大家确实纷纷应和，尤其是希晴丈夫，他刚才被柳向兵吓住了，不敢说话，好在小舅子说了出来。只要厂子还在，他们的生活就不会发生变化，以前的日子多好。
　　呵，柳向兵轻笑了一声：“罐头厂现在的情况啊，好不了，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说完起身走了。
　　“诶——”希雨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也没回。希雨摇了摇头。
　　“先回去吧，我跟你姐夫商量商量，总不会让你们没工作的。”希雨算是给了承诺。
　　大家也知道，再待下去，也是尴尬。

　　“生气了？”希雨上楼看到他翘着二郎腿靠坐在床上，少不得要哄哄他。
　　“哼！”
　　“他们也是厂子要倒了难过。”
　　“哼，你就是护着他们！”柳向兵不满，“没见你那么为我着想。”说着头撇过一边，不去看她。
　　“是他们太贪心了，惹你生气了，我替他们给你道歉好不好？”希雨不由觉得好笑，自己儿子都没这么哄过。
　　“哼！给我倒杯水！”柳向兵不想轻易放过她，支使她干这干那，喝了水又说腰酸背痛，要她给按摩。
　　希雨像个小媳妇似的乖顺地给他捏肩，看这他奸计得逞一脸享受的姿态，又慢慢地说：“我们去罐头厂看看吧？”她想看看厂子现在怎么样了。
　　“有什么好看的，在哪里干不是干，国企就高尚点还是怎么样？”柳向兵气，国企国企，他离了国企还不是好好的？这群人就是思想顽固！
　　他可没忘记，当初他们是被赶出厂宿舍区的，虽说自己好像也不占理，可是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我们可都是因为这个厂才到邕城来的啊。”希雨靠着他的背，心里难过。
　　这么一说，柳向兵也沉默了，他还记得当初随迁的憧憬和兴奋，他还记得自己为了这个厂成天奔波，他还记得这个厂在他们的手里一天天变大变强，他也记得他是在这里挨了批D，是在这里送了希杰下乡，是在这里被送了出来……酸甜苦辣，在这个厂里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现在居然跟他说，牵扯了他大半生的厂，要倒了，他一下子也低落起来。
　　感受到他的心情，背后的希雨环住了他的腰，相互慰藉着。
　　“向兵啊，小李找你。”来自柳老太的一声呼唤打破了两人的回忆。
　　“下去吧。”希雨起身理了理衣服。
　　楼下李胜、赵和平两对夫妻在厅里不停踱步，看起来十分焦虑。
　　“老张！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一直盯着动静的余芳，一见到希雨，就哭号起来。
　　等希雨下了楼，她径直扑到她怀里一边抽泣一边哽咽地说：“我没跟你开裁缝铺，就是想着熬几年就退休了，老天爷怎么这么捉弄人呢？”她恨啊，她放弃了大富大贵的机会，就换来这么个结局。“我可是厂里第一批来的工人啊，老了老了，厂也倒了！啊——”她不甘地嚎起来，仿佛要上天听到她的不甘。
　　赵和平看媳妇这样在别人家哭天抢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劝了劝：“别哭了，哭坏了嗓子。”
　　“哥，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啊！”李胜也抹了眼泪。他也老了，看不出当年的滑头了，现下淌了泪，只觉得无助可怜。
　　“你们办个内退就行。”柳向兵看着自己多年的兄弟，心里也不是滋味。
　　“我和老李能办，就是，她两年龄都不够。”赵和平一边拍拍余芳的肩，一边应道。
　　听得这话，刚安静了一会儿的余芳又呜呜哭起来。
　　“这两年，到处有厂子倒闭，没想到那么快就轮到了我们。”赵和平唏嘘不已，就在前段时间，他还颇为自得背靠大树好乘凉，自己厂子可不像其他厂一样搞“末位淘汰制”，厂里谁都没下岗，现在谁都要走了！
　　90年代，很多昔日庞然大物般的国企说倒就倒。
　　“市场经济不需要先进吗？”蔡英在进门那么久后第一次出声。
　　柳向兵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说，先进还是先进。这个半生以支边先进分子为荣的女人，还蛮了解时事。
　　“他老人家去南方巡查的时候，说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大家都要下岗了，还能是好猫吗？”蔡英不停地问着。
　　希雨见那个一直斗志昂扬的先进分子蔡英一下子就垮了，也是心酸不已。她不好告诉她，社会主义也是会下岗的，在几十年前，她爸就是这样才到邕城来的。
　　“厂子要倒了，家里日子都过不好。”赵和平相对冷静点，他也说得比较多：“我那儿子，进厂才多久啊，5年，你说这要没了工作可怎么办？小两口天天在家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吵吵嚷嚷，不得清净！”想到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家，他摇摇头叹息。
　　“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余芳憋不住又嚎开了。
　　李胜听着也难受，他以为当初回不去沪市的时候，他的命就已经够苦的了，没想到后头还有更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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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光辉的岁月啊，总在最后变成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