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随迁工厂的支青们》深林鹿

60、第59章 山旮旯儿

　　柳老头从大队队长到村支书，跟田地打交道了大半辈子，田地从地主手里转到农民手里，再从农民手里归到公社里。来来回回倒了好几回了，社会主义的田还能再分了？他琢磨不清楚，尽管女婿催他赶紧也分了，早分早填饱肚子，他还是默不吭声。
　　“爹，你说咱农民谁不想种自己的地，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柳家大姐柳红岩为丈夫帮腔。
　　“吃饭吃饭，不说这事。”柳老太了解自己老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希雨和柳向兵面面相觑，不便表态，老爹是村支书，上头政策还不明确，搞不好可是要担责任的。
　　柳绍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吃着柳老头专门给他留的鸡腿，听不明白，不说话，也没空说话。
　　柳红岩家的三个男娃子则只顾吃饭，只有这种聚餐时候才能吃顿饱饭，每个人嘴巴里都塞满了饭菜，嘴角难得一见地沾着油光。
　　“爹，你反正都要跟我去邕城，管他分不分田，这村支书咱不干了，咱去邕城享福去！”柳向兵给他爹夹了一块鸡胸肉，再次诱哄道。
　　柳老头撇了他一眼，昨晚和柳老太一起商量了半宿，按规矩，肯定是儿子养老，现在儿子也出息些，他打定了主意留在邕城，两人迟早要跟着去邕城的，可这绍兴老乡怎么能说走就走？
　　“什么？要把爹娘接到那山旮旯儿去？”柳红岩惊呼出声。
　　柳红岩丈夫也怔楞了一下，转瞬便觉得也合该这样，柳向兵一走那么多年都是他自己这个当女婿的照顾，总不能往后养老也要他来吧？
　　“我们那才不是山旮旯儿。”咬着鸡腿的柳绍不满地出声，这年头的鸡肉都连着筋，他撕咬地满面鸡油。
　　柳红岩有点不好意思，她一不留神就没管住嘴，毕竟是自己弟弟住了那么多年的地方，这么说也不好。
　　倒是柳红岩丈夫看柳绍那满面的油光，瞅了瞅自家三个孩子分吃一个鸡腿，就忍不住逗他道：“你们那有那么香的鸡腿吃吗？”
　　“有啊。”柳绍嚼着鸡腿含糊应道，他不明所以，天天吃肉只是没有天天吃鸡腿而已。
　　希雨看了一眼柳向兵，嘴角微抽，柳向兵准确地接收了她的意思：“过年过节收了那么多好东西还看不起人。”
　　“我们那山确实多，不然怎么能种出那么多水果，也不至于把罐头厂迁过去了。”柳向兵说不在意自家大姐说的话，那是假的，那么多年了，自己都把邕城当成了第二个家，还是准备度过下半辈子的地方。
　　柳老太活了大半辈子，自然看得出这两姐弟在打机锋，和事佬地道：“你弟又带了不少罐头回来，一会拿两罐回去。不是你弟弟在邕城罐头厂你都吃不到这外销的水果罐头。”
　　柳向兵听得高兴，冲他姐眉毛一挑。
　　柳红岩也不恼，柳向兵从小就这样嘚瑟，反正能吃到罐头，还是外销的罐头，看自己三个孩子眼睛立马就亮了。
　　“绍儿，你们带了什么罐头回来啊，拿出来看看。”她想先吃一罐，再往家拿两罐。
　　“哦，有菠萝，芒果，荔枝……”柳绍听了大人的吩咐，抹了嘴站起身边说边给他大姑拿罐头。
　　三个小孩包括柳红岩夫妻在内，都是一脸期待，最小的孩子藏不住话立马叫道：“我要吃菠萝罐头，荔枝罐头，我都要吃！”
　　柳绍也大大方方地拿了两罐，他有个卖水果的老爸，在邕城经常吃新鲜的水果，待在罐头厂水果罐头也没少吃，一点也不护食。
　　“你这儿子咋这么实在。”柳老头看着孙子抱出来的两罐罐头，眼皮跳了跳，这东西珍贵，孙子听了他姑两句话就老老实实拿出来了，一点都不知道省着吃。又看了一眼柳向兵，斥道：“跟你一样败家！”他可没忘记昨晚柳向兵一下就开了两个肉罐头。
　　柳老头虽然是个村干部，但几十年来都是勤勤俭俭地过，对这种败家行为很是看不惯。
　　“爸，你说得对，还得你来管着他，他啊离了你们的管束，就飘了，不知南北。”希雨附和出声，顺带劝说了一波，惹来柳向兵的一声轻哼。
　　这话柳老头听得满意，抿着唇笑着点了点头。
　　柳红岩那边，和丈夫两个人正费力地拧开罐头，三个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罐头，不知谁忍不住流了口水，滋溜儿一声突兀地冒出来，惹得柳老太咯咯笑。
　　“这点出息！”柳老头看了一眼那正在为拧开罐头盖而奋战的几人，心里默默地想：“留在绍兴靠着女儿女婿是没指望了。”
　　柳老头觉得没意思，吃完饭就赶了柳红岩一家赶紧走了。
　　“爹，你知道的，我们年假不长，路上就花好几天时间呢，你们还是早点做决定，收拾东西跟我们去邕城吧。”柳向兵送走了柳红岩一家就直白地又提了往南方养老的事。
　　毫无疑问地，二老选择了跟随着儿子孙子到邕城养老去。
　　柳老头既想让乡亲们吃上饱饭，又怕担责，干脆听了柳向兵的话，第二天把这村支书的位置让给年轻人，让他们折腾去。尽管他在后来的日子里不止一次地惋惜他在当支书的日子里没留下分田到户这样光辉的政绩。

　　柳家的二老终于在年轻人的劝说下南下养老了，而陈家二老无论唐素月和陈载荣如何劝说也不离开沪市。
　　“老头子，侬说是不是啦，阿拉上海宁做什么要去那乡下地方了。也不晓得老大是怎么想的。”唐素月两夫妻又一次劝说无效后，回了自己的小房子，陈老太太关了门立刻向陈老头抱怨道。
　　“是啦是啦，怎么能让爸妈去那乡下地方呢！”周晶晶在一旁帮腔，大不赞同。
　　陈老太太两人看了一眼这精明的儿媳妇却是闭了嘴，转头回房才再说开：“阿拉两个走了，老二一家可怎么办呐？”
　　陈老头叹了一口气，老二不争气，能怎么办呢？自己和老婆子再一走，老大一家再不寄钱回来，老二一家难不成要喝西北风嘛，好歹是自己的儿子孙子啊。
　　“载荣是老大，就多帮着点吧。”陈老头妥当地安排道，只有这样，每个孩子才都能过得好好的。
　　陈老太太也觉得是这个理，有他大哥大嫂帮衬着，老二这一家才不至于断了顿。老大媳妇走了在沪市也每个人脉，工作不好安排，这么多年，也就老二有份工作，几十块钱养一家老小哪里够啦。不是自己拿老大寄回来的贴补点，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老了少吃点没什么，老大寄回来的钱，就是给自己的了，自己愿意补贴谁也管不着。
　　唐素月和陈载荣回到了他们自己买的小房子。这房子已经买了两年了，是77年陈明凡和陈珂两个考上大学从柳州乡下回城的时候买的。为了两孩子在沪市读书能有个落脚的地。两人都是大姑娘大小伙了，总不能还跟老二家那两个兄弟挤一屋。
　　唐素月夫妻早买了房，按政策，是可以回沪的，但两人在桂省打拼了那么多年，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回沪市能捞到什么都还是未知数，那么多要回城的人抢一个岗位，太悬了。再说，回沪市指不定要被周晶晶打多少次秋风呢！眼不见心不烦。
　　复兴路百来平左右的小洋房，写了两兄妹的名字，无论以后怎样，两人总是能安心读书的。
　　买这套房子时，明凡是最高兴的，为不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而由衷地高兴。他虽然是个男孩子，但十多年的母子分离让他对亲情的依赖非常严重。
　　当他读完初中毕业，就要响应号召去乡下支援了，他自己找了革委会，主动申请去到最偏远的祖国西南柳州乡下去支援，为此他还光荣地戴上了大红花坐着拖拉机巡游了好几条街。
　　就这样他被分到了柳州林场，尽管劳累，但总算是到了爸妈身边。陈珂也如法炮制支援到了柳州。一家人虽不能天天见面，也好过相距千里之遥。
　　他想，以后毕业分配工作了，他还是要去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