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随迁工厂的支青们》深林鹿

3、第 2章

　　没有照顾到奶奶，希雨有点过意不去，默默吃饭，不说话。
　　张有田看了看自己老娘的小脚，黑扑扑的布鞋上，还描了条白线鱼，其实那破了个口子，手巧的大女儿，要给老娘补，嫌直接缝合不好看，还在上面缝出一条小鱼的样子，那时老娘喜欢得紧，直说，一双破鞋还折腾出花来了。
　　说起来，老娘这鞋也穿了有些年头了。虽说现在哪家都穿旧衣服旧鞋，但自己在胶鞋厂，自个老娘连双新鞋都没有，也是自己没本事。
　　张有田叹了口气：“妈，过年厂里发福利的时候，我给您带一双新胶底鞋回来！”
　　老太太这下高兴了，还是儿子亲！

　　一家人吃过饭，小雨刚要收拾碗筷，被她妈拦下了。
　　“行了，赶紧先去洗洗，一会儿还得去厂宿舍呢！”张母抢过希雨的碗，催她去洗漱。宿舍有大澡堂，但哪有家里洗自在啊，不过睡觉，还是宿舍舒服的，起码能自己一张床。
　　“洗个碗，要不了多久，再说，一会儿载昌送我过去，也就几分钟的事。”
　　希雨不在家住，和很多单身职工一样，都住宿舍。白天在厂里工作，晚上回家吃饭，洗澡，又回到厂宿舍睡觉。
　　六十年代的沪市，房子紧张得很，家里孩子多就没法住了，都是几个兄弟或姐妹挤一床。张希雨跟奶奶、妹妹住一屋一床已经很多年了，三个人挤在一张一米五的床板上，都翻不了身，有一个人动一动，都会碰到旁人。夏天人贴人，睡一觉一身汗。冬天虽说挤着暖和，可也挤得不舒服。
　　希雨一进厂，分了宿舍，一家人都高兴起来。床上一老一小，也能稍微活动开，希雨一个人一张一米二的职工床，可比三人挤着好太多。

　　“东方红，太阳升……”希雨哼着歌，迅速地搓着澡，木桶里的热水浮起的水汽在冬天显得更加明显。
　　“还是自个在家洗澡舒服。”希雨发出一声享受的呼声。厂里没有单人洗澡间，只有集体澡堂，哼个歌都不好意思，还要被人看。
　　希雨搬进宿舍的第一天，去澡堂洗澡，舍友□□来了一句：“小雨，你胸怎么那么小？”从此澡堂不再见。
　　“厂子要是真迁了，还能这么舒服吗？”甩了甩澡巾，想到今天听到的迁厂消息，希雨不由地感叹。

　　“载昌——”
　　“大嫂家那外甥女，又来了，载昌那自行车天天载来载去的，也不见你这二哥能骑着兜兜风。”周晶晶看着窗外搓手等的希雨，对着身旁的男人不满地说道。
　　看到载昌推着他的自行车出去了，希雨坐在后座上，两人有说有笑地骑远了，周晶晶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你要想骑车，跟载昌说，你是他二嫂。”陈载发不知她怎么不高兴了，但还是顺着他媳妇。
　　周晶晶是陈载昌的二嫂，大嫂都安排小叔工作了，二八大杠都骑上了，自家男人和自己却没份工作，在家里仰人鼻息，气恼得很。
　　但是她却忘了，一开始陈载发也是有工作的，虽然不是正式工，一个月也能挣二三十块。那是她大嫂唐素悦给找的，那时候，唐素悦刚升了车间主任，扒拉了自家男人的二弟陈载发进厂，从临时工做起。可惜他没什么文化，手脚又不够勤快，还毛手毛脚的，两年了，直到娶了周晶晶也没能转正。
　　大嫂是车间主任，自家男人只是个临时工，想让大嫂给自己找份正式工，她还推说厂子效益不好，没活干，塞不了人。一气之下，跟陈载发说，别干了。成天在车间削水果，陈载发也觉得烦，所幸不干了。
　　两夫妻都待业在家。反正大嫂挣得多，又没有分家，吃点拿点怎么了。

　　“小雨是不是来了？”刚给孩子洗完澡的唐素悦，拿着毛巾边给儿子擦身子，边问自己男人。她丝毫不知道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有人正对她不满着。
　　唐素悦是陈家的长媳，当了七八年工人，有文化、能干、又拥护国家，两年前已经是车间主任了，一个月能拿80块的工资，丈夫陈载荣在沪市大学读大四了，每个月也有20块的补贴，这一大家子就数自己挣得多，这些年都靠小两口支撑，自己还生了2个孩子，大的儿子陈明凡3岁，小的女儿陈珂也才不到1岁。
　　上有公公婆婆，下面和一个成家的小叔子陈载发，还有最小的陈载昌一大家子都吃一锅饭，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小姑子也时常带着一个小外甥回来看外公外婆，招待些还是要的，生活压力不可谓不大。知道都是自己两夫妻养家花钱大，可也没办法，两老人年纪大了，做不了什么，小姑子陈橙3年前就嫁给了本市的一名工人，只是家里人多，就他一人挣工资，娘家离得近，难免带着刚1岁的小外甥回来补充营养。
　　唐素悦想着，沪市繁华，这家子没吃过苦，能愿意跟自己到山区支援吗？不跟去的话，这家子生活费用怎么办。越想越烦。
　　“载昌送她去厂里了。”小孩子嗜睡，这会儿头已经一点一点地，困得不行了，陈载荣接过孩子，放到被窝里。
　　这年头也没什么娱乐，电视机都还没有，吃过饭大家也就洗洗睡了。
　　一张木板床上，睡了4个人，两个孩子在中间，唐素悦两夫妻在两端。
　　哄了孩子睡之后，陈载荣把孩子抱到一旁，蹭到素悦旁边，搂着她，低低地叫了一声：“媳妇儿~”
　　素悦一手抵着他胸膛，忍不住笑了，每次都这样，周末回家就会早早哄孩子睡，再爬过来。这也是陈载荣对她挺好，不然哪个能忍得了养一大家子人。
　　但是今天她却心里烦地很，忍不住开口说：“我们厂要迁走了。”
　　“嗯？”陈载荣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个，刚想亲热，脑子根本不想动。
　　素悦又补了一句：“我得跟着迁到桂省。”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两人都陷入沉默……

　　早已回到宿舍的张希雨躺在自己的床上，上铺的人翻来覆去，吵得她睡不着。
　　这是罐头厂的职工宿舍，两层的小楼，规规矩矩，没有多余装饰，每层楼8间宿舍，一间住8个单身职工，摆4张上下铺的床。平日下了工，大家都住这里。即使是周末，白天回家，晚上也回来住。
　　翻来覆去的是李玲，思来想去的她是彻底睡不着了，干脆坐起来，在黑暗中说了一句：“我才不要去山沟沟！”
　　“干嘛呀，你不睡，还不让人睡了？”一道不客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希雨听出来了，是□□说的，整个车间里，就数她长得最漂亮，细眉弯弯，双眼又大又明亮，声音又细又亮，更要命的是身材好，前凸后翘的。希雨又想起了澡堂的那句话，可真不美妙。
　　李玲被怼了回去，但又觉得迁厂是大家的事，她□□就不可能不担心。就她那样的，怎么会进山受苦？于是张口就刺道：“别说你不担心，你能受得了那山里的苦？”
　　□□确实受不了苦，在想个法子怎么留在沪市，不像李玲，只会干着急。
　　“你管得着嘛！”不想跟这种脑子简单的人说话，□□转了个身，把被子盖得严实了点。
　　迁厂已经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迁厂牵动着每位红旗厂职工的心，大家心里都担忧，但不会像李玲一般咋咋呼呼的，都不出声。
　　“反正也睡不着了，说说大家是怎么想的吧？”李玲心里烦躁，直接开口问宿舍的其他人。
　　如此正中朱霞下怀，她想打听大家的心思，好做打算，主动说：“我啊，看情况，大家都去，我也就去，不去，我也不去。”
　　“哪能不去呢，前些年迁厂的，不都去了？”年纪最长的王明丽叹了口气。
　　王明丽有姐妹在别的厂，早些年就已经迁走了。蒋党反攻之心不死，前几年轰炸了沪市好些地方，为了保住生产力量，转移了不少的工厂。自己的小姐妹就随厂迁到西北去了。没想到现在红旗厂也要迁走了，只是为什么要迁呢？迁到哪里去呢？
　　年纪最小的蔡英早就不满了，听到有人说要去，立马开口：“就是啊，我们是dang培养的，要服从安排，别想做逃兵！”
　　希雨是和蔡英一起进厂的，两人都是临时工，蔡英一直想尽快转正，觉得要是表现积极，肯定能转正，而且这个年纪的人，最有激情。
　　“小丫头，想转正，你积极点没事，可不要把大家拖下水。” 不是每个人都像蔡英这么想，杜兰兰听到她的话，便嗤回去。
　　蔡英被戳破心思，便捎上同为临时工的希雨：“希雨你说，是不是应该服从安排？”
　　猛然被点名，希雨蒙了一下：“啊？”转头看向蔡英的床铺，一团黑，才回过神来，不好说不服从安排，还是低低地应了声：“是。”
　　“哼，一个临时工，想去人家说不定还不要呢。”住惯了繁华之地，再进山，那可真是要命了，最后出声的余芳讥讽了一句。
　　宿舍这下噤声了，8个人各怀心思。
　　希雨为了睡舒服点才回来住的，这番话下来，今晚哪还能睡得舒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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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嘿——，呼——嘿——”震天响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和希冀，齐声高呼。
在他们的前面是一个高台，左右两侧紧密摆放着八个铜鼓，密不透风的排布给人很强的束缚感，无声地告诉他“逃不出去了！”
“逃？”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词，惊得童新灵台清明，下意识挣扎起来，发现他竟是已经点儿力气也没有。
突然间，四周静得连风的声音都没有，只见那高台上诡异的男人已经把双手交叉在前胸，念念有词。
“他们要烧死自己！”
“这是……这是……爷爷笔记里的场景！”
这是一场祭祀，他是那个童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