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随迁工厂的支青们》深林鹿

24、第23章

　　“你那两件衣服等等再洗好不啦？我这一家老小的衣服，也是两三桶水尽够了。”宋艺抢着把被拉开的盆挤掉一人的盆，又塞到水管下。
　　“我们穷地方，不像你们衣服多，今天洗不成，晚上没得换了。”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人也毫不相让，一把扯出宋艺的盆，把自己的盆又放了回去。这沪市来的女人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大，可比自己白净不少，看着也比自己漂亮，要是自己也穿上花样这么好看的衣服，也是不相上下的。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的啦？你已经有了一桶水了，还那么贪心。”宋艺看到自己的盆接不到水了，叉着腰开始理论。
　　“我多打点水怎么了？我先来的。”打嘴炮谁不会啊，年轻女人也挺起胸怼回去。
　　眼见水越来越浑，不屯着点，晚上洗澡水也没有，已经排到了自己，满了一桶水，她就把水放旁边，反正自己两件衣服，一个盆也凑合。谁知后面的女人就把盆放上来了，大城市来的都这么不讲理吗？明明自己还没打完水呢。
　　“大家都没有水，你放着一桶水干嘛呢！”宋艺气愤，这小地方的就是贪婪。
　　“你管我，反正我还没打完，你就不能上来！”年轻女人理直气壮，护着自己的水盆。
　　宋艺一脸怒容，叉着腰看着自己的一盆衣服，从沪市过来一路上坐火车，坐敞篷车的，不知道多脏。这来了什么都没有，就洗个衣服还这么受气。看了眼那正得意的女人，沥沥地流着的水在水管和盆之间划出了条泛黄的细线，干脆把盆伸到水管口，她也甭想把自己挤出去了。
　　“诶，你怎么这样！”那女人见着水就这么被人无赖地截走了，情急之下猛地推了宋艺一把，宋艺踉跄地一歪，盆里不多的水泼了自己一身，狼狈非常。
　　“你这小姑娘，还动起手了？”宋艺受了这么一遭，怒火中烧，但打架说不定吃亏，喘了两口气，她一把提起那年轻女人打到了半桶水倒进了自己的衣盆里。她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年轻女人，又冷哼了一声。
　　自己护着半天得的半桶水就这么成了人家的，年轻女人觉得自己刚刚推的那一把还不够重，猛地扑过去，重重锤了宋艺一拳，宋艺吃痛一把抓住对方的头发，对方则亮出又长又利的指爪，在宋艺脖子上划了长长的四五道印子……棋逢对手，打得难解难分。

　　这下后面排队的人这下不能再光看热闹，坐视不管了，纷纷上前拉开两人。但工厂是从沪市迁来的，工人也从沪市迁过来，邕城的工人本来就少，还都各有各的活，不在水井边。沪市来的工人，大伙都收拾内务，在水井边等着打水的可就多了。
　　那女人一看，嚯，都是她们一伙的，一群大城市来的欺负自己一个小地方的。立马哭嚎起来：“没天理了，大城市来的联合起来欺负我这个山里人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不敢再动了，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自己人再多也是外来者。
　　希雨一看，情形不对了，这样下去，就成两地纠纷了，赶紧撂下衣盆，转身找小姨去了。

　　叮铃铃——
　　希雨正往办公室跑着，一声车铃传来，陈载昌正骑着那从沪市运来的命根子——自行车兜风呢，那得瑟劲！
　　“你这干嘛呢？要不要你舅舅我载你一程？”陈载昌在她一旁慢悠悠地骑着。
　　希雨一把抓住了后座，蹬脚坐了上去：“去找下小姨，出事了。”
　　陈载昌扭头问：“怎么了？”
　　希雨咽了咽口水，跑得太急，都快喘不上气了：“水井那边抢水，都打起来了。”看他平时兜风骑得飞起，这会儿慢吞吞，希雨拍了他后背一把：“快点！”

　　“小姨——”希雨进了办公室就大喊，办公室里好几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着她。
　　办公室里不止坐了小姨一人，可以说整个厂的主要领导都在一间办公室里，五六个人。厂子刚新建，地方不多，能挤就挤。
　　“水井那，两帮人，打，打起来了。”赶得太急，她一句话喘了几喘。
　　“打起来了？”一听说这个，众人都感到事态严重。
　　“两帮人，那两帮人？”如果只是沪市来的或者是邕城本地的，自己打起来也就没什么，问题要是两地的工人打起来了，这不利于团结啊。几个领导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不妙的眼神。
　　“我们的一个大姐和邕城的一个年轻女人打起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希雨的话，让一众领导无奈地叹气。
　　两个地方的人混在一起工作生活，本身就很容易出问题，这沪市和邕城还是差别那么大的地方，闹矛盾迟早的事。等再过些日子，差距更明显了，还有得闹地，这回是为了水，还能解决，下次——哎，
　　“走吧，看看去。”这种事情，两地的领导都要出面，唐素悦叫上了办公室的所有领导。
　　唐素悦到桂省之后，就荣任了邕城红旗罐头厂党支部书记，从厂三把手成为了厂里的一把手。原来的厂长调任到其他厂去了，倒不是没来桂省，而是领导干部被分到了桂省的其他厂，传播管理经验，二把手潘副厂长升任厂长，原来的邕城罐头厂黄厂长让贤，屈居副厂长。她自己原来就是干部，工作经验不比潘副厂长少，还是dang员，参加过dang校培训，顺理成章地任了党支书，一下成了厂的一把手。
　　今天早上，老宋头就抱了他那一匣子的碎碗，来哭诉来了，口口声声说，邕城工人不仔细，要厂里赔他的碗。这东西本来就是易碎品，人在火车上都晃得慌，更何况是这瓷碗呢？但人老宋头也说了，既然不能带，当初登记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能带也能送人，这稻草杆都包得严严实实的，碰不了，就是这边的工人不仔细，乒铃乓啷地卸货，这才碎了。办公室里的几个，都不希望他闹腾，影响团结，批了个条子让他找财务去了。
　　现在这事，也不是钱的事了，哎，钱的事，也不好办。

　　水井旁，现在已经泾渭分明地站了两拨人。
　　一路上，希雨也讲了大概情况，说完就不跟领导们走在一起了，她担心半夜上厕所被打。
　　潘厂长和黄副厂长象征性地分别问了两方的人，怎么回事。
　　“这女人抢我的水！”
　　“厂子她动手，你看她弄的！”
　　宋艺两人看到了自己一方的领导都非常激动，都觉得靠山来了，好一番哭诉。
　　那么多人看着，影响不好，宋艺两人被带回了办公室。
　　唐素悦劝说围观的人先回去：“都是一个厂的工友，我们劝开了，留给领导解决就好了，大家刚来，好多事情要忙，先去忙吧。”

　　“老梁，这息事宁人，看来还是要颜莉低头了。”一个落后于唐素悦等三个主要领导的人拉着旁边一位低声说道。
　　“老方，怎么就是颜莉低头呢？”两个人打架，一碗水要端平，老梁拧眉。
　　“啧，这来支边的，怎么能处分呢，影响不好。”老梁这人怎么就不开窍呢，方东平又冲前面昂了昂头，幽幽的说：“一二把手都是人家的人，可怜了老黄了。”
　　“哎，这有什么，老黄都不在意，我们替他操什么心。”对于职位调动，老梁还是看得开的，反正自己的待遇不变。不过，这事要是办得不平，他可是不依的。“看这事怎么处理吧。”回了老方，他加快了步伐。
　　老方摇了摇头，也跟上了队伍。

　　“颜莉，你这刚转正就闹出这么个事，想被辞退吗？”黄副厂长很生气，为了一桶水大打出手，真是丢人。
　　听到辞退，颜莉一惊，立马哭诉道：“黄厂长，是我不对，我道歉，我道歉。”哎，早知道支边的惹不得，自己还动上手了，自己好不容易支边的工人过来，职工登记，自己也随着转了正，这还没两个月，家里都盼着自己给带精细粮，给带布票呢！颜莉一想，悔不当初，一桶水，让给她就是了，白搭了自己的工作。
　　“同志，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道歉，你给我们厂长说个话。”颜莉立马握住宋艺的手，恳求起来。
　　宋艺很是尴尬，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只想洗个衣服啊。
　　“唐主任——”宋艺向唐素悦求助，还是喊着以前在沪市的称呼。
　　唐素悦咳嗽了一声，没说话。黄副厂长这话听着严厉，实则维护，辞退一词摆出来了，就是底线，怎么处理都行，辞退是万万不行的。
　　潘厂长看了一眼唐素悦脸色，见她不表态，旋即瞪了一眼宋艺：“我们大老远的，从沪市到这地方来，是干什么来了！我们是来支援兄弟省份，支援边疆人民的，你到这做了什么？嗯？你非但不帮助革命同志，还破坏团结！说吧，你想怎么办？”
　　宋艺满以为自己厂长和主任会维护自己，刚刚那黄副厂长的话，已经是示弱了，这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她长那么大，还没被这么训过，就连刚刚跟颜莉打架，气势上，也是她占上风的。这当着两地领导的面，她羞愧难当，掩面哭起来。
　　宋艺和颜莉都对即将到来的处分担忧害怕，办公室里哭声一片，相互看了一眼，也都悔不当初。
　　“行了行了，这又哭又闹的，像什么样！革命流血不流泪，你们这像一个工人吗？”最终还是要唐素悦表态的。她先向宋艺说道：“我们是来支边来的，现在遇到的第一个困难，就是供水不足，怎么办？是去抢吗？水就那么点，今天你跟她抢，打了一架，明天这个又跟那个抢，闹哄哄，我们一个厂子的工人都不团结，怎么搞好生产？怎么建设桂省，建设社会主义？”
　　宋艺被训得诺诺。
　　接着唐素悦看着办公室众人叹息道：“沪市一下子来了上百人，水不够用了，是我们做领导的考虑不周。”
　　宋艺和颜莉战战兢兢，领导们也面露惭愧。
　　“颜莉你能顺利转正，说明你具有我们工人阶级团结奋斗的优良品质，但是你今天的表现，我不是很满意。”唐素悦顿了一顿，听得颜莉心里一颤，但幸好没说辞退的话。“今后你好好表现，希望你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不要让我们失望。”唐素悦拍了拍她的肩，又冲宋艺道：“你也是。”
　　两人赶忙应是。
　　“眼下这缺水的事，怎么办？”唐素悦安定下两人，开始着手解决缺水的事。
　　最后，领导班子商讨觉得，再多挖两口井，桂省不是缺水的地方，缺的是口子。在挖出新井之前，水肯定是不够用的，但是每个人又都要用水，只好限每个人每天只能打一桶水，就由宋艺和颜莉两人监督。
　　厂子还没开始恢复生产，为了不让还没有生产任务工人们没有功夫闹事，也为了促进两地工人在劳动中交流互动，团结奋进，领导班子决定，先派点活让他们干干。
　　闲了净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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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当地人和外来者的界限是不会容易消弭的，一有利益冲突就爆发出来了，缺水问题只是一个很小的事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