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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5章 ...


  •   对于领导们“好青年”的夸奖,他们全然不知。
      此刻,他们有的年轻人一边整理行装,一边意犹未尽地谈论着火车占座的事,有的年轻妇女哄着哭闹的小孩。

      希雨从自己大大的麻包中翻出一个网兜,放到自己的床上,取出这两天在车上要用到的洗漱用品,然后又利落地一扭麻包袋口,左手捏住麻绳,右手快速地转了几圈,利落地扎上袋口,就要扛起那半人高的麻包袋往行李架上放。
      深吸一口气——举——
      可惜没放上去。
      “噗——”就在她隔壁的柳向兵看她扎麻包袋的利落劲,还以为她真真是个能顶半边天的女同志,没想到,也就扎个口袋唬唬人。
      别看她扎袋口动作利落,可希雨这年纪轻轻的小身板,哪是能扛起这么重的行李的人呢。而且——她不够高——158的她即使能举起这大麻包袋,也够不着。
      “我帮你。”笑话归笑话,但还是要听从主席教导,要发扬革命精神,相互爱护,相互帮助,柳向兵敛起笑,提出帮忙。
      “谢谢啊,同志!”有人帮忙,希雨自然开心。
      她说着就一鼓作气,一手抓住袋口向上提,一手托着袋底,一把举起,满是感激地递向柳向兵。
      呃——
      柳向兵刚想下床帮她,没想到这小姑娘直接递给了他。
      “好嘞!”柳向兵稳稳地将行李放好。
      “你一个小姑娘,带这么大个包,吃得消不?”
      人家一个姑娘的包居然是自己的两三倍大,着实让柳向兵惊讶。好些青年也跟自己差不多,提个包就能了事。
      “家里给带的。”游子身上衣,临行之时,慈母尚且密密缝,做父母的自然是什么都给子女带着。
      喘了口气了希雨这时才好好看了一眼这乐于助人的男同志。
      “诶——这不是——那天在食堂见到的——”希雨认出他是那天训斥一个看不起妇女的工人“扰乱军心”的男人嘛,但她不知道对方的姓名,还算不上认识。希雨看了一眼隔间,果然,那个扰乱军心的男人不在。

      希雨平平的一句话,却让柳向兵想了很多。赵和平他们不带啥行李,就带着对桂省的向往和支边的热情奔赴他乡,毕竟那可是有吃不完水果的地方,还要带什么呢?
      柳向兵并没有赵和平他们那么乐观,虽说桂省好地方,吃大米,吃水果,但是也是山区新城,物资还是紧缺的。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在沪市工作,远离绍兴父母,没有像希雨一样什么都想给孩子带去的父母在身边。他一个大男人,随便收拾了几件常穿衣物就拎包上火车了。
      想到仍然在土里刨食的父母,柳向兵摸了摸包,硬硬的两管,那是他爹压箱底的两小瓶黄酒,偷着藏着想慢慢喝,但过年他回乡跟爹妈说了去桂省支边的事后,他妈哭了,他爹沉默地抽了好几桶旱烟,半夜敲开他房门,塞了这么两瓶子黄酒,说,“咱是国家培养起来的,指哪打哪,不管在哪,都是为国家做贡献。”
      曾经,他用他爹给的两罐黄酒跟刘师傅套了近乎,不知道包里的两瓶酒什么时候会用出去。

      物资紧缺的年代,火车的灯是不会亮多久的。
      大伙刚收拾好行李,巡视的列车员就提醒很快关灯了。
      听到催促,希雨赶紧抓起她的网兜,里面装了牙刷和一条洗脸小毛巾,向洗漱间走去。
      关灯提醒也打断了柳向兵的思绪,他小心翼翼地放好包裹在一堆衣服中的两瓶酒,挤了一抹牙膏,将牙刷塞进嘴里,抽出毛巾搭在肩上,双手扶着床沿从中铺跳下。
      同一号隔间的众人见他这打扮,就知道他要去干嘛。
      赵和平揶揄道:“哥,坐个火车还当家里啦?那么讲究干啥,直接睡了。”说完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甚是轻松。
      柳向兵鼓着腮帮子,没理他。做采购的,总不能坐了一两夜的车,第二天邋里邋遢地上门采购吧。早起刷牙,睡前洗脸,即使是外出也不落下。

      洗漱间的希雨见到柳向兵来了,无奈地朝他一笑:“这怎么办?”
      柳向兵顺着她的眼神,看到一男人正在洗漱间地板上酣睡。一个纸箱子拆成一大片,扑在地上,垫了上半身和屁股,曲着的双腿就那样贴着地面。那人侧着身子,双手为枕,在狭窄的洗漱间地板上睡得正香,呼呼地打着呼噜。
      希雨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火车,这第一次,不仅遇到了占位,还遇到了似这般利用一切有利地形睡觉的人,很是惊讶,也很无奈。
      柳向兵跑过很多地方采买,这种情况已是见惯不怪。他的级别尚低,出去采买厂里报销只能报硬座,坐在硬座车厢里,过道上,洗漱间,甚至座椅底下,都有人蹲着,坐着,甚至躺着,凡是有一寸地板,都是被充分利用起来的。像眼前这位,还垫了纸皮的,已是讲究的了。
      柳向兵嬉笑了一下,对着希雨说:“小姑娘没见过吧,你去硬座车厢看看,还有更能耐的呢!”
      说着便跨过那人的身体,寻了个可落脚的地,刷起牙来。转头看见希雨睁大了的双眼和能塞下一只鸡蛋的嘴巴,挑了挑眉:“学着点!”
      “不用叫醒吗?”希雨看着他一脚在门槛外,一脚跨过那男人的身躯,总觉得十分地——不雅。
      “叫醒?等着挨骂呢?”柳向兵满口泡泡,含糊不清地说着。能这么睡着的人不是很累了,就是完全不在意脏或是尊严,叫醒反而扰人清梦,还是这么位小姑娘,挨骂不算还可能惹来一顿流氓的调戏。
      可是希雨怎么也迈不开腿,这不是——胯下之辱吗?
      她犹豫不决,想洗漱,又不敢跨过去的样子,柳向兵觉得甚是有趣。他加快了动作,抹了把脸,给她腾了点地,说:“一会熄灯了,你看着办吧。”
      希雨最终还是步他的后尘,跨过酣睡不觉的男人,踩在柳向兵刚踩过的位置上,刷起了牙。柳向兵就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一个女同志,居然做出这种动作,实在是不雅,不雅。”他摇头晃脑地看着希雨啧啧叹道。
      希雨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人,明明是他先这样的,倒说起自己了。
      柳向兵没看到希雨布满泡泡的嘴,只看到了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亮亮的。“秋瞳剪水!”不知怎的,小时候没读懂的词,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本已洗漱完的柳向兵这下也不急着走了,半倚在洗漱间墙上,呆呆地看着她。
      她的发带扎了个可爱的蝴蝶结,她的袖口绣了个圆脸的猫,想来那是衣服磨破后补上去的,这手工,比他妈几十年了还只会缝条毛毛虫的针线活强了不少……
      他就这么看着,直到希雨洗完脸提醒他怎么还不走才跟着她回了铺位。

      柳向兵拿着湿哒哒的毛巾,正犯难着是不是直接塞回包里,这边看到希雨正在窗边串绳子。
      为了省材料,行李架用钢条拼接做成了镂空状,希雨在间隔五六条的钢条上绑了绳子,就成了个简易的晾衣架,将毛巾这么一搭在绳子上,吹一晚上,明天就干了。
      希雨晾好毛巾,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同志,绳子那么长,不如方便大家吧?”柳向兵说着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毛巾也晾上去了。
      这人就这么坐享其成?希雨给他翻了个白眼,刚想搬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那一套,耳边就传来对方的叹息:
      “女同志做这个动作实在是不雅,不雅。”说完还摇了摇头。
      再想到刚刚在洗漱间他的取笑,希雨瞬间气鼓。这人就是个无赖!亏她刚才看着他帮忙放行李还觉得他是个好同志来着!

      灯已经熄了,火车已经开了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沪市。
      车厢里工友们谈天说地的热情还未止,孩子的哭声也还未止,只是妇女已不再轻柔地哄着孩子,刺耳的呼喝,浑厚的胖揍声与孩子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再哭就把你扔下去!”
      “再哭也留不下来,有啥子好哭的!”
      “你这娃子,支边那么光荣的事,你怎么哭个没完了!”
      ……
      哭的是个仍然在怀的小娃娃,小手抓着妈妈的衣襟,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满脸的泪,任谁看了都心疼。火车急驰,穿过荒无人烟的郊外,树木繁盛,夜黑风高,摇曳出恶魔般黑黢黢的阴影。晃动,黑暗,都让刚降临这个世界不久的娃娃恐惧,不加掩饰地哭嚎出来。
      这妇女的话,任谁都知道这不是在骂孩子,这是在泄愤呢!
      “别吓孩子了,那么小的娃娃懂什么啊?”
      “去吃米浆喽,吃芒果喽!小东西,到了那边给你喂米浆,喂芒果好不啦?”周围的人看不过去,纷纷哄着小娃娃,轻轻摇摇他嫩嫩软软的小手,逗弄着。
      “可怜了我六个月大的孩子啊!”孩子的妈妈忍不住诉苦起来:“还没断奶,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我们这最小的支边分子呢!啊,是不是啊,小支边?”同一隔间的人哄着小娃娃,也安抚着妇女。
      “爸爸来抱抱,我们去支边喽~”孩子的父亲从妇女怀里接过孩子,在车厢过道上来回走动,轻轻拍打着孩子的背。
      哎,都是他连累的妻子和小儿子,要去到偏僻遥远的山里支边。
      他是厂里的技术员,厂子要开工,没有他这个技术员不行,妻子本来在卷烟厂工作,不是红旗罐头厂的人,但是,既然自己要去支边了,两夫妻怎么能两地分居呢,是他自私了,让妻儿跟着自己受苦。
      “你这情况,可以申请照顾,留在沪市嘛!”上铺一个妇女向下探头,冲着孩子母亲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旅途会写比较长,因为真的很难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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