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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抉择 ...

  •   田富贵搓搓手,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是这样的,何小子,之前在粥棚我结识了一位大户人家的管事,他们府里正在招人,你要是去了,哪里还愁吃喝,何兄弟在底下也安心了。”

      “哦,那大壮哥跟我一起去?”何艾抬起头,缓缓地眨了眨眼,看向一旁站着的田大壮。

      田富贵眼珠转了转,伸手把大壮推搡到一旁,“一边儿去。”又走了两步,凑到何艾眼前,指了指大壮,“这小子,这一路上也没少饿肚子,但身子也瞎往上窜了不少,只这个子就不行。人家管事要的是十岁以下的孩子,我就是说他十岁,人管事也不信啊。”

      何艾抿了抿嘴,“方才在粥棚,季家公子……”

      “季府可不是个好去处,他家收下人既苛刻还吝啬,一个人领一份工钱得兼几份工,去不得。”田富贵忙打断了何艾的话,笑话,在帝京待了些时日,哪里不知道这季府只签活契,活契能有几个钱?

      “季家公子说,他们府里不收没入籍的流民。”何艾勉强笑了笑,眼角都红了,似是十分委屈的样子。

      是的,他改变了原本的打算,不准备跟着季家那位公子了。因着回来的路上何艾遇见了一个人,那人跟他说,回了破庙之后,田富贵会想法把他骗进宫里去做太监,而他只要去了,他就能够知道关于他养父的过去及为什么一向康健的人到了帝京就病了的个中缘由。

      当时那人见何艾沉默,只觉得是因为做太监对一个男孩来说太过于骇人了,便又紧接着抛出第二个诱饵,说只要愿意进宫帮他办事,他会帮何艾找到生身父母。

      殊不知何艾只是认出他来了,这人在养父初到帝京的时候曾约见过养父,而何艾后来又恰好知道了这人貌似就是自己亲父的心腹。

      于是当时何艾沉默之后,问了一句:“你家主子知道我吗?”

      那人听了,一愣,总觉得何艾语气怪怪的,但还是开口了:“知道的。主子说,何清远培养的孩子一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何清远便是何艾养父的名字。

      到此何艾彻底明白了,自己真是被亲生父母所厌弃的孩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不想去死,但是进宫割块肉了了生恩还是没问题的,况且,他也从不觉得少了块肉便从此低人一等,他养父一样是个让人钦佩的人。

      于是何艾答应那人:“好,我进宫。”陶阳王,生恩已了,我姓何,因而即使进了宫,日后也不会为你的野心助力,就此两不相欠罢。

      田富贵听到何艾说季府不收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那你收拾收拾,明日便跟我去见人。”他也没注意到何艾正发着愣,心喜的走出两步又扭头再次强调,“那可真是个好去处,我看何小子你一向踏实,指不定那天就能出了头,就此飞黄腾达。”说罢便拉着旁边儿插不上话的憨大个儿回到了自家角落。

      何艾回过神,这一方角落又只剩下他和他的养父了。他用衣裳反复地擦了擦手,只觉得双手都干净了,才慢慢抖开买回来的席子,用尽力气一点点把人挪到席子上,又拿稻草结结实实的盖了,只露出张青白的死气沉沉的面容。

      破庙里日光难得,四周都暗沉沉的,像是笼罩上了一层黑雾,何艾的面容被这样的暗色侵染,瞧上去模模糊糊的,隐约得见神情依旧是平静的,只是总有种莫名的悲凉感。

      何艾就这样注视了他养父的尸身很久很久,久到破庙里光线渐无,几乎看不清那张青白的面容了,他终是掩上了席子,找了麻绳来把席子捆得紧紧的,将绳头绕到肩上,一点一点往破庙外拖拽,期间大壮要来搭手,也被他客气的拒了。

      而此时已是庙外已是夕阳西下,待到他带着养父到之前寻好的安葬地,已近夜色来临。

      他又花了好久才把人给葬了。

      没有立碑,连个木牌也没插,何艾把那处地压的平平的,又找了些野草做掩饰,直到再看不出那处葬着一个人方才罢手。

      何艾闭了眼,抬起头,有细细的水滴顺着他眼角往下流,又抬手狠狠的拭去那温热,半晌后睁眼,再不看那方土地,转头,沿着来时的路疾走,把那处远远抛在了身后。

      其实也不能用抛这个字,抛字未免有丢弃之意,而何艾只是把这个已死去的他的唯一亲人深深的藏在了他的心里。

      这个人,给了他一个姓,从此,他也只姓何。

      ……

      深夜,季太傅的书房还亮着灯。

      王氏进门,把宵夜轻轻的放在书案上,“和安,先吃点东西罢,晚膳便没用,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受得了。“

      季宥放下折子,站起身来,小心的扶王氏坐下,皱眉道:“我尚还好,你却是病了,道理说来一套又一套的,可也不见好好爱惜自己。”

      “我这不是……”王氏眼圈一红,“还没有月浓的消息吗?”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季宥却觉得像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在他身上,快要把他五脏六腑都给捣烂了,他到底要如何才能把那骇人的听闻说给她听,于是似不经意的偏头,躲开爱人的祈求的目光,沉声道:“还是没有,不过快了,前些日子傅昱说有些眉目了。”

      “我们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才会报应在他们身上,月澧年纪轻轻就去了,月浓身子又异于常人,好不容易平平安安长大了了,人突然就不见了……”王氏整个人伏在书案上,哭得一颤一颤的。

      “三娘……”季宥轻拍着王氏的背,“让辞微出门游学,也是为了避开这府里的不安生。”

      王氏抬头,攥住季宥的袖子:“那要不让言微也跟着他哥出去?”她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觉得把两个孙子都送出去,便能够把二人都给保全了。

      “外边儿哪里能比上家里安逸,总得留一人照看在我们眼皮底下,况且言微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若是放出去不知道得给他哥惹多少麻烦。”季宥耐心的向爱人这般解释,实际上呢,他心里也明白,不可能两个人都送出去的,今上不会容许,倘若执意而为,必定两个都不能保全。

      王氏放开了袖子,默默低下头:“你一向是对的。”

      烛火跳动,室内阗然,此外再无话。

      ……

      季辞微透着烛光,展开了一封信,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季氏二子,困于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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