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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陈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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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尚少年心性,意气难却,心中不平,便一定要争个高低,荏苒十年光景,萧荣侧身,见郗茂兀自睡着,他细细凝望他容貌,见他眉宇仍紧蹙,嘴角却似悬挂一丝笑意。
他很少见他笑,哪怕是在梦里。他着迷地望着他,甚至想要亲吻那嘴角,郗茂却若受惊般睁开眼睛,脸上再不见半分欢喜生动,只是垂首恭谨道:“陛下。”
萧荣亦回过神,在心中暗笑自己痴枉,再看郗茂,见他经历这十年磋磨,面上也多了沧桑落魄,纵然仍称得上是少有的美男子,也不似昔日白璧无瑕、皎若玉树。萧荣有些意兴阑珊,拂袖道:“明日南郊祭天,朕会派人过来给你梳洗,不要伤了宗亲颜面。”
他虽被夺爵,到底也是宗亲,被圈禁的第三年,萧荣开始允他参加一些年节庆典,也是对外昭彰他待郗茂并非无情无义。
他昔年深孚众望,如今即便失势,也总有仰慕他的人不惧惹祸上身,想要借此机会与他相交,只是郗茂害怕萧荣迁怒,只敢与华阳长公主府中的人交谈。
华阳年岁渐长,兼常年礼佛,一应衣饰钗环皆简朴庄重,若非气韵高华、神情散朗,实在看不出她公主身份。见到郗茂,她连脚步都快了几分,匆忙行至他面前细细观摩他面色:“阿茂过得还好吗?”
“我过得还好......比前些年好。”郗茂低声道,华阳一听顿时放心不少,叹道,“你到底待陛下有恩,他虽圈禁你,到底也不忍磋磨你。”她又靠近一步,声音更放低了些,“我上月入宫时见了阿蕴,她让我转告你,她在宫中尚顺遂,只是不知晓你好不好。”
“她过得顺遂便好。”郗茂有些木然地道,华服高冠之下,他容色也如枯槁般殊无生气,“我们兄妹此生应当再无相见之日,深宫凶险,我亦是案上鱼肉......是我害了她。”
“圣心如此,如何是你的过错?”华阳道,她又侧首望向一处,“你看是谁来了?”
郗茂讶异,循着她目光望去,见是一少年正欢欣雀跃地望着他,同他目光相接时即刻便笑道,“舅舅。”
“阿殊?”郗茂如遭雷击,怔怔望着那少年,而陈殊早已迫不及待到了他跟前,满含期待地望着他,“是我,今年我授了官,才终于能来祭天大典见舅舅一面。”
华阳已轻敛衣裙悄然离开,郗茂看着陈殊,见他鼻梁秀挺、凤目轻飞,像极了他们兄妹,剑眉斜飞、轮廓英朗,又似他父亲,不禁一时百感交集:“我们十年未见,何以这样高兴......我以为你早记不得我了。”
“姑父一直教我舅舅的兵书,我怎会不记得舅舅?”陈殊急忙道,像是生恐郗茂误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我,我以后一定会找机会来见舅舅,还有母亲......”
他忽然顿住,郗茂下意识回首,见是萧荣不声不响地站在他身后,面沉似水,隐有怒气。“这是谁?”他盯着陈殊,显然来意不善。
“微臣通事郎陈殊。”陈殊已然下拜,动作极迅疾,听他自报家门,萧荣便明白了,“是你啊......”
郗茂刹那间心悬嗓眼,生恐萧荣一时兴起又要牵连陈殊,而萧荣细细打量陈殊,发觉他容貌昳丽、神采生动,实在不可方物,心念一转,想到舅甥容貌多有相似,或许少时的郗茂也是这副样子。
“你容貌气度,实在肖似朕的一位故人。”萧荣缓缓道,见郗茂神色愈发惶恐,不禁失笑,“通事郎低微了些,埋没了你,不若入戍禁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