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仙》晓今

22、星格出路

　　翻涌的海浪中渐渐分开一条裂隙，仿佛被人用手掰开一般，一条通道通往海底，那条通道的深处漆黑，不见底。

　　练晚与少昀站在岸边，衣袖如云般翻飞，见此情景，少昀道：“这是在让我们去？”

　　练晚道：“她以为她是谁？”

　　说着，他抬袖丢了个物什进去。

　　少昀看着那物什落进去，又看他这般冷静模样，不由好奇：“你丢了什么下去？”

　　练晚盯着那通道看了会，便见着海女渐渐从里面露面，像幽灵一样，慢慢的飘了上来。

　　不过几日未见，少昀也没想到海女变化会这么大，她几乎满身都是伤，本来如大海一般幽幽的眼眸盛满哀愁与不舍，现在只余下戾气，狰狞的半边脸没有再刻意的遮盖，就那样坦荡地露了出来，像是挑衅，也像是抛开了一切。

　　少昀愣了下，脱口道：“你怎么……”

　　海女没理她，只与练晚对视，良久，咬牙切齿道：“蛟族如何发现我族人的居所？”

　　面对逼问，少年依旧是一副平静模样，他慢条斯理地拉起海女的手，她手中紧握着一片龙鳞。他慢慢的拿出那片龙鳞，海女痴痴看了片刻，面露痛色抬手夺回，紧紧攥着，似是要将它捏碎。

　　只听得练晚温和道：“我不知道，但凶手是蛟族。”

　　海女冷笑：“我当然不会放过蛟族，却也不想被人当刀子使。”

　　“想要知道全部，总要先付出代价。”少年声音温和，如果忽略内容，就像春风一样令人舒服，少昀不由自主想到一个词——温润。

　　是，这个时候的他显得很温润，很无害。

　　海女瞟了一眼少昀，道：“她也是你的人？”

　　练晚默认。

　　自己怎么就被他拖下水了？少昀一愣，摆了摆手刚想解释，却又意识到什么一般猛然停下，将手放了下去，垂首不言。

　　海女声音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涩然，她低叹：“原来她也是你的人，那日她走到我冷暖居，我只当是缘分。”

　　言罢她望向一旁的自罪石，说：“这块石头对蛟族很重要，如果你想毁了蛟族，毁了这块石头是最好的。”

　　练晚道：“若真是如此简单，你早毁了它。”

　　海女脸色越发苍白，她咬唇，片刻后抬头道：“我不知道怎么毁了它。”

　　少昀在一旁不言，她脑子里挺乱，但练晚肯定不是好人就是了，他带自己到这里来，分明是想拖她下水。但是她是古道的徒弟，地位不同寻常弟子，又刚入仙门年纪尚幼，真的怪罪下来，她只需装作无辜，推作不知，梦台难道真的会将她怎样？

　　倒是他，如果她将他供出来，他本就为梦台忌惮，简直是个绝好的机会，让宁婵除了他。

　　这么想着，她越发低下了头，唯恐他看出她的心思。

　　练晚确然没有看她，他对海女道：“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海女盯着他，声音沙哑：“你也想毁了蛟族？”

　　目光灼灼，仿佛他点头，她就要在心中定义些什么一样。

　　练晚与她对视，淡淡道：“能毁去一个强族，何乐不为。”

　　海女还是盯着他，声音更冷：“海族中心被屠的事，你知道的很快。”

　　“蛟族放出的消息，天下人都该知道了。”少年回答，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的上扬，“只有你不知道啊，看看这一身伤。”

　　“蛟族，放出了消息？”海女喃喃，眼里满是难以置信，“这样猖狂，果真不怕天罚么？”

　　“海神的忏悔顶在这里，他们自然为所欲为。”

　　这是在煽动她吧？少昀在一旁撇了撇嘴，却还是没说什么，现在海女情绪这么不稳定，又一身伤，说不定还真的会听进去些什么呢？看海女的样子，练晚在她那里并不是个好人的形象，但是此时此刻，他能给她灌进去些是一些。

　　那练晚今日是想给自己说什么呢？少昀沉吟，思绪一时飘远。

　　而这边，只见海女闭上眼，露出的半张精致脸庞上满是痛苦之色，她忽而退了两步，摇头，转身飞快的冲向大海，一头扎进了海里，逃一般的离去。

　　少昀被声响惊得回神，待看清后不由自主拔高声调“哎”了一声，抬手：“她怎么走了？”

　　练晚道：“她只是做了一个理智的选择。”

　　少昀皱眉，问：“什么意思？”

　　练晚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笑问道：“海女这副落魄样子，和你们人间的乞儿是不是挺像的？”

　　不知怎的，少女忽然想起那日在百味楼里被自己打的遍体鳞伤的女孩子，不知怎的，心里仿佛抽了一下，只有那么一下，好像涌起了一种类似愧疚的情绪。

　　但是下一秒她就镇定了下来，回答道：“有点像。”

　　“她是海族的王，”少年道，“她也会因为很多事而痛苦，与人族并无太大不同。”

　　“你是在告诉我，你也与人族没有太大不同吗？”

　　少年微微露出些失望之色，轻叹道：“你这么想也可以，希望你不要和梦台其他人一样抵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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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风吹皱了一池水，花枝摇动叶娉婷，女孩坐在窗边，一手支腮，

　　少昀觉得，如果一个冷漠的，甚至气场有些阴暗的人向你示好，你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喜，而是在想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梦台人的抵触他好似全不在意，哪怕是受辱性质的让他去试剑会，他也是从容的接受，在台上面对众人嘲弄，仍然是绝好气度。

　　他为什么会希望她不要那么抵触他？少昀当然不认为是出于什么好意，或者是想与她做朋友，她觉得他会是想要利用她做些什么。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她早就学会了防备与猜疑，只不过将他们都隐藏在一副无害外表下。

　　他就不怕她去找师父告密吗？少昀揪着袖子，眉头紧紧皱着，她想起他明明表现的手无缚鸡之力，却又在海女面前从容不迫，又回想起那日路上遇着海女，师父被重伤，是练晚带他们回来的，师父自己都没有击退海女的记忆！

　　是，他不怕她去告密，他早已暗里向她展现了实力，这是种威胁，告密也许会带来无法预测的后果。

　　少女心里烦躁起来，不住的唉声叹气。

　　这事还是要让梦台知道的，在梦台的这位半妖根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省心之辈，能击退海女，他实力不容小觑，他潜伏在梦台多年，根本不知道做过多少事，如今又盯上了自己，保不准是为了利用她古道弟子的身份做什么坏事！

　　心里一凉，少昀扯过一旁纸笔就要写信，既然他不怕她通知古道，她便将修书一封，将此事直接告知掌门，她不信还治不了他！

　　这么想着，她飞快的组织好语言，下笔。

　　她耳边忽然传来他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啊！”少昀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笔一抖，没拿稳掉到了纸上，留下了一个挺大的墨点。

　　凭空出现在她身边，他慢条斯理的伸手，从她手里缓缓抽走她的笔，平静道：“心思不少。”

　　他的手修长好看，也冰冷，少女轻颤，想了想，她向椅子上一靠，叹气，低声道：“也是，你已经向我透露了些梦台不知道的秘密，我该听听你想要我做什么的。”

　　他淡淡道：“我透露了什么？”

　　这时候少昀哪里敢耍什么花样，只能坦诚道：“或许是与海女的关系。”

　　少年依然握着她的手腕，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很喜欢，希望能跟你走近一点，不行吗？”

　　面对这么直白的近乎扯淡的谎话，少昀自然一个字都不信，她立刻摇头：“我不是傻子啊，练晚，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他反问，见她依旧不为所动，倒也笑了，“其实我是希望能和你做个交易，不会亏了你。”

　　闻言，少昀歪头，很认真的看他，“你希望我为你做事，总该开出值得的条件。”

　　他已经向她透露出秘密，那也一定会有令她心动的条件，她忽然很有兴趣。

　　“知道星格命么？”

　　少昀脸色微变，答道：“自然。”

　　有两类人，他们的命格很特殊，其中就包括星格命——星格命是极阴寒的命格，煞气极重，二十岁的时候会领悟夺舍的能力，拥有星格命的人通常活不过三十岁。

　　另一类人便是天灵命，拥有天灵之体，他们不仅修行快，还会有特殊的天赋能力，在修得不老之身的时候会领悟到这种能力。

　　两类命格都是千年难遇，前者令人痛苦，后者荣光披身。

　　星格命就一定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不，他们有机会摆脱星格命——

　　杀一个天灵命的人，夺舍他的天灵体，星格命就能活下来！

　　少昀自然知道自己是天灵体，练晚提起星格命，她心里立刻就竖起了一堵防备的墙，格外仔细地听他说的话。

　　“那日我在酒楼救的那个孩子，是星格命。”

　　谭青歌？

　　少昀心里登时一紧，咬了下唇，眸子里陡然染上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