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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距白月璃的生辰宴已过两月,时值十二月,虽未落雪,但凛冽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刀子,刮过宫墙檐角,带走最后一丝暖意。北国的冬天,是渗入骨髓的干冷。晟阳宫内,却暖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白月璃的屋子早已点上了三四个鎏金火盆,橘红炭火燃得正旺,却驱不散他骨子里的寒——他先天不足,畏寒得厉害,他早已不去书斋上学,他已经在晟阳宫躺了一个多月。因为白渡白靖泫吃早饭的时候他还在呼呼大睡,而他们的午饭时间一般都在御书房解决,白月璃也不好打扰。所以每天除了晚饭时间去找白渡和白靖泫一同吃晚饭,其他时间都窝在自己房里。

      白月璃的床上堆着许桐为他搜罗来的市井玩具,小画书,手工制作用的工具,还有一些白渡和白靖泫从贡品之中挑出来给他玩的精巧物件,琳琅满目。每天白月璃的日常就是窝在床上摆弄着各式各样的小玩具,看小画书,白渡的生辰在明年三月,他想亲手给白渡做点什么。

      “月璃,起来喝药了。”许桐端着托盘走进来,将一碗温热的、黑黢黢的汤药放在他床边,旁边照例贴心地配了一小碟蜜饯。

      白月璃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出来,依旧用被子将自己裹住,他素来不喜厚重衣物,觉得束手束脚便只穿了单薄的里衣。

      “姐姐,我还要喝多久这个药啊?停几天不行吗?真的好难喝。”

      许桐自然知道,这药就是她为白月璃开来补身体的,虽然难以下咽,但是效果却没的说,元祁宫中药材应有尽有,品质也均为上成,她断定白月璃如此一天三碗喝上半年必定能弥补他的先天不足将体质提上来。

      “你已经喝了一个月,只要再喝五个月,你的身体就会强上许多,至少再不会如此畏冷。”许桐右手将碗端到白月璃的面前,左手捏着一枚蜜饯,示意白月璃喝掉。

      白月璃撇撇嘴接过药碗,浅抿了一口便道“姐姐,我想给父皇生辰雕个木雕做生辰礼,可是木头都用掉了,你帮我再找些来好吗?”

      许桐视线扫过白月璃的小狗窝,满是工具,木屑,画本,玩具,不禁嗔怪“同你说了多少次,这些锋利工具不要放到床上,伤了自己怎么办?”

      白月璃不好意思的吐吐舌

      许桐无奈地摇摇头,起身走了出去。但她并未真走,而是隐在门后。这几日她为白月璃请脉,他的脉象依旧沉细无力,虚浮若游丝,全然不似经过一月温补调养的样子。那一碗碗苦心熬制的补药,喝下去竟如石沉大海,在他脉息间未激起半分应有的涟漪。而且之前白月璃都会留一小碗底不愿喝,虽然她一开始不许,但也经不住白月璃的软磨硬泡便也允了,但这些天的药碗却是喝的干干净净,她今天倒要一探究竟。

      只见白月璃端着药碗赤脚下床走到靠里的一扇窗前,小心地将窗子打开,将药全部倒到放在窗台上的兰花盆里,随后又垫着脚跑到床上,嘴里碎碎念着“冷冷冷......”

      目睹白月璃“作案全程”的许桐转身去给白月璃找木头,但心里却早想好了整治不听话小孩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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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书斋先生第七次向白靖泫报告小殿下逃学时,白靖泫手里的书都要捏碎了。弟弟回来不到三月,光逃学就逃了七次,更别提迟到早退!迟到早退尚还能见着人,逃学连人影都见不到,书斋先生能不告诉他吗!

      “呦,小殿下这是去哪玩了?”白月璃提着刚买回来的梅酿肉回到自己屋子就看到白靖泫坐在堂屋小凳,桌子上放着一把漆黑的戒尺,看着极其厚重,大概有他哥的拇指厚。

      “嘿嘿,哥你怎么来了呀,来尝尝我刚买的梅酿肉”白月璃讪讪的将梅酿肉放到桌上作势要打开,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那戒尺上瞟,盘算着找个时机给丢了。

      白靖泫将弟弟的小心思尽收眼底,将戒尺拿在手里,用另一端点点白月璃的手背“不用了,我不饿,你应该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来,过来”便起身走向房内自带的小书房,白月璃只得耷拉着脑袋跟上。

      白靖泫在他的书案上翻了翻,果然,全是些寻乐的小画书,连半点笔墨功课的影子都没有

      “今日并非休沐日,”白靖泫的声音沉了些,“上六休四,你都不能乖乖的在书斋吗?”

      “我不想上学,”白月璃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听书斋先生讲的那些,没意思,我也不喜欢书斋里的其他同学。”

      “为什么不喜欢同学?有人欺负你?”白靖泫的心猛地一紧。能进皇宫书斋的,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大臣子女,其中不乏趋炎附势之辈,他最担心的便是弟弟在尘禾做质子的十年对他产生影响。

      “没有,没有,他们不敢欺负我,但也没人愿意接触我”白月璃声音带着点小失落“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们”

      白靖泫放缓了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尘禾的那十年……关于上学的事能和哥哥仔细说说吗?”

      白月璃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唔……因为我是质子中年纪最小的,到了该启蒙的岁数,便被安排去和尘禾的皇子、公主们一同进学。可是……”他犹豫着,声音更低了下去,“他们……会欺负我。后来舅舅知道了,就再也不让我去书塾了。他有空时便亲自教我,有时来质子园,有时宣我去他宫中。”

      白靖泫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弟弟口中轻描淡写的“欺负”二字,背后藏着多少冷眼、嘲讽、孤立与难以言说的委屈?需要受到多深的伤害,才会让他在提及往事时,只剩下这般近乎淡漠的平静?那些欺负他的人,说起来还是与他血脉相连的表亲啊!他应该怨恨林梓恒为何没有护弟弟周全,可他更深知身为尘禾皇帝的舅舅处境有多艰难。

      白靖泫强压心头的酸涩“你既不愿去就不去,哥哥教你也是一样,不过你私自逃学便是不对,你是元祁的黎王殿下,你可知你这一跑万一出了事要牵连多少人?””戒尺轻轻敲着桌面,带着几分教训的意味。

      白月璃自知理亏“对不起,我知错了。”他知道今天这顿罚是逃不掉了,不过,他该怎么做?哥哥是要打哪里?手还是...屁股?他脸颊微红,有些无措地偷偷抬眼瞄哥哥,又瞥了瞥桌面,声音细若蚊蚋“哥……你是……我……额……该……”

      白靖泫看着弟弟犹犹豫豫半伸不伸的双手,又时不时瞥着桌面的模样,忍不住生出几分恶趣味“怎么话都不会说了?舅舅罚过你?如何罚的?”

      “学习方面犯错是打手板,武功和行为方面犯错是打屁股”说完白月璃脸更红了。

      “你经常犯错?”

      “没有没有,只是犯了很大的错误舅舅才会打我,小错只会骂几句或者......不理人”

      白靖泫仿佛抓住了某种“拿捏”弟弟的关键,且弟弟与他并无隔阂,愿意敞开心扉,这让他很是慰藉。

      “你会武功?”白靖泫有些出乎意料

      “啊?嗯,是的”白月璃被问的一愣,难道他不该会吗?

      白靖泫放下戒尺“我给你出一篇卷子,你坐在这里给我答,我看你的成绩再决定今天揍不揍你”

      “噢,好”白月璃应下

      “那,琴棋书画你怎么样?”白靖泫又问

      白月璃手指挠挠脸,有点为难“额,那个,舅舅教了一段时间,就不再教我了,还把送给我的乐器都收走了,呵呵”

      “好的,明白了”白靖泫几乎能想象舅舅被弟弟“折磨”到收回乐器的无奈场景。

      “那你武功呢?兵器会用几种?”他想起来弟弟生辰时舅舅送弟弟的礼物好像就是一只剑穗,那弟弟定是会用剑的,他需要给弟弟寻一柄好剑去。

      “舅舅说我内力底子好,轻功和暗器也还行。我先天不足,体力不济,不适合近战。兵器的话,剑会用,最擅长的是弓箭,长枪也略懂一些。”

      “来伸手,我探探你的内力”

      白月璃乖乖伸出手腕,白靖泫指尖搭上他的脉搏,片刻后心中暗惊——弟弟的内力竟如此深厚稳重,远超同龄之人,想来是舅舅从小便给他传了内力打底。

      “你说你轻功好,会拉弓射箭耍暗器?”

      “嗯,我不喜欢和人正面冲突,小时候不懂事偷跑出去,被人拿着石子打,我都爬到树上了他们还是能打到,可能我的轻功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吧。我也觉得会丢暗器挺帅的,有时候我没看到人,身上先痛了,嘿嘿,但是舅舅偏要我学一件兵器能够近身自保,然后每种兵器都试了一下,最后发现还是剑适合我”

      “你去吃梅酿肉吧,等下我出好了叫你来答”

      “嗯!”白月璃立刻眉开眼笑,蹦蹦跳跳地跑到外间,坐在椅子上大口吃了起来,小脚还一晃一晃的,满脸满足。

      白靖泫看着他的模样,心都要化了:“你若是喜欢,把那厨子请进宫里便是,何必自己出宫去买?”

      “不行的哥哥,把厨子召进宫,百姓们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梅酿肉了。”

      “那下次想吃,吩咐人去买便是,你别自己跑出去,连个侍卫都不带,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没事的哥哥,再说宫里人大张旗鼓的去买,那酒楼说不定会坐地起价呢。而且以我的功夫,寻常人也伤不到我。”

      “你再与我犟!”白靖泫语气威胁但马上又软了下来“你叫侍卫换常服去,或者与你姐姐一起去”

      “不要,我自己还可以在宫外玩,而且姐姐是不许我经常吃这种油腻的东西的”

      “你姐姐许你一个月吃几次?”

      “一次”

      “今天是第几次了”白靖泫心知肚明,这小子肯定不是这月第一次

      “嘿嘿”白月璃不回答用手指在嘴前比了个“嘘”的手势“哥哥保密”

      “你就嘚瑟吧!”白靖泫真是败给这个弟弟了,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半个时辰后,白靖泫已将卷子出好,白月璃坐在椅子上认真答题,时不时犯了难咬咬笔头。白靖泫就站在一旁看着,他刚才尝了一下梅酿肉,确实挺好吃的。

      弟弟文的方面已经摸的差不多,确实没有去书斋的必要。随后兄弟俩便在院中简单的“切磋”,弟弟内力浑厚在轻功与暗器上确有惊人天赋,虽然弓枪剑耍也的漂亮但是耐力不足,不宜久战,遇敌时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就会沦为刀俎上的鱼肉。

      他会保护弟弟,他不求弟弟文韬武略,建功立业,只愿他平安喜乐,做个自在闲王。一切风雨,自有他这个哥哥来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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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往那盆兰花倒药,兰花都要成精了!”白靖泫拎着戒尺来抓包正做坏事的小孩。

      白月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手一抖,药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溅了一地。

      白靖泫快步走上前抱起弟弟回到床边,将弟弟放到脱在床边的鞋上

      “穿好,然后转身,弯腰手撑床上”

      白月璃乖乖照做,这都被抓个正形,还有什么可说的。

      “倒了多少碗药?”白靖泫拿着戒尺,在他的臀上轻轻比了比,心中盘算着下手的力度。

      “七碗吧?”

      “吧?”

      “七碗!七碗!”

      “行,七十下”

      白月璃一听这数字就感觉头晕,七十下,那么厚重的戒尺,且不说挨打时的疼痛,挨打后自己至少要趴上一个月。

      上次逃学回来被白靖泫抓到,虽然没打到自己,但是戒尺就留在了自己小书房以作警示,他曾试着在手上打了一下,他只用了三分力,手上的青痕竟十天还没消干净。

      “哥,那个,戒尺,很重”白月璃有些胆怯

      回应他的,是挟着风声,毫不留情砸落的一记重责!

      “啊——!”白月璃痛得忍不住惨叫出声。太疼了!像是被烧红的铁烙了一下,尖锐的痛感炸开,迅速蔓延。他下意识地将拳头塞进嘴里,死死咬住,希望能抵御这剧痛。

      然而,不等他缓过这第一下的冲击,“啪!啪!啪!啪!”连续四下,又快又狠,精准地重叠在最初的那道伤痕之上。

      白月璃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从床边滑落到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身后,他额头抵着床沿,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连呼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弯腰轻柔地将弟弟抱起坐在床上,让弟弟跪在自己腿间,一手轻抚着弟弟后背安慰,一手拉下弟弟裤子查看伤势。

      “好了,哥哥不打了,这五下的疼记得没,知道错了没?”白靖泫的声音彻底柔和下来,带着满满的疼惜。

      白月璃将头埋到白靖泫的脖颈里点点头“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喝药,不耍滑头了”

      白靖泫也不忍再说重话“哥知道那药不好喝,但确实对你身体有益,你可知道你姐姐为了你的身体付出了多少心思,你这偷偷把药倒掉不光是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更是糟蹋了你姐姐的心意。而且你只要喝半年就好,你已经喝了一个月,现在又得重新开始,你那前一个月的苦不是白受了?”

      白月璃感觉身后的伤更疼了,懊悔的大哭,他后悔啊,之前那一个月的苦白受了!

      白月璃的嚎啕大哭可苦了白靖泫的耳朵“聋啦!聋啦!”

      几次想将白月璃从自己怀里拉起来,都被白月璃挣脱然后又黏了回来。白靖泫虽心中觉得好笑但也只能一遍遍抚着弟弟的后背安慰“怪得谁啊”

      白月璃没看到他哥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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