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姣》影桃

5、第 5 章

　　天还沾着些未散的晨雾，白月璃就被许桐唤醒，开始梳妆打扮。

　　“姐姐，这套衣服好重...”白月璃拽了拽礼服的衣领，小声抱怨。自从知道从小陪着自己的柏童就是许桐，还是自己未来的嫂子，他便直接叫许桐姐姐了。

　　许桐温柔地替他理好扯乱的衣领，轻声道：“月璃乖，再忍一忍。今天不仅是你的生辰，更是你正式回归的盛宴，自然要隆重一些。”

　　“那得穿多久啊？”

　　“嗯……大概一整天吧。”

　　“唉——”白月璃拖长了尾音，一想到接下来整日都得穿着这身厚重的礼服，就觉得头皮发麻。

　　“来，还有头冠呢。”许桐将他轻轻按在梳妆台前，从托盘中取出一顶小巧而华美的头冠，在他发间比了比位置。

　　“ε=(?ο｀*)))唉……”白月光盯着那头冠，仿佛已经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平日里他只束一根发带，从未佩戴过如此贵重的饰物。他不禁想起父皇和兄长每日上朝时的装束，颈间顿时一阵幻痛。

　　“姐姐，父皇和哥哥每天也要穿这么重吗？我将来不会也得天天这样打扮吧？”他有些担忧地问。

　　“自然——”许桐有意拖长了语调，瞧见他垮下的小脸甚是可爱“是不会的。你见到父兄穿得隆重，那是上朝所需的朝服。平日里他们的衣着还是挺轻便的。”

　　“噢，平时我倒真没注意。”听她这么一说，他仔细回想，似乎确实如此。

　　--------------------

　　白月璃在许桐与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朝着举办宴会的正阳殿走去。一路行来，只见宫道两旁早早挂起了正红宫灯，锦缎彩绸装点着朱墙碧瓦，愈近正阳殿，景象便愈发华丽庄重。

　　白月璃心中欢喜，父皇为他办的这场生辰宴如此隆重，足见对他的重视——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正式的生辰宴。

　　“皇兄！”白靖泫正在殿门前迎候宾客，不时与人寒暄两句。

　　白靖泫看着弟弟穿着繁重的礼服跑得歪歪扭扭，赶忙张开手迎上前，连声叮嘱“慢些慢些，莫摔了！”

　　宴会在午时正式开始，在此之前，白月璃需与白靖泫一同在殿前迎候来宾、接收贺礼、与官员致意。站了不到两个时辰，白月璃就已双腿发软。白靖泫只得将他揽近些，让他靠着自己略作休息。

　　白月璃看着堆积如山的贺礼，每封贺礼都贴有名帖，可是他没有看到尘禾二字。自己被送往尘禾做质子十年，今日之宴必不会给尘禾送去请柬，自己回元祁已经两个多月了，他有点想舅舅了，以后怕是也再难相见了。

　　--------------------

　　宴开之时，殿中乐起，舞姿翩跹，觥筹交错间宾主尽欢。

　　白渡坐于台上正中，白靖泫的座位设在台下左侧。斜后方两席则坐着尚在禁足期的侧妃孟瑶与程斐——此番是借小殿下的生辰宴才得以暂时解禁露面。

　　白月璃的座位设在台下右侧，与白靖泫相对。他瞥见那两位侧妃，心中仍是不喜。许桐随侍在他身侧，而对面的白靖泫，目光几乎胶着在她身上。白月璃见那程孟二人神色如吞了苍蝇般难看暗呼一声：“痛快！”

　　一曲终了，白渡含笑将白月璃唤至身边，满眼慈爱地向满座宾朋朗声宣告：“今朕心甚悦，借此佳宴，昭告天下——此乃朕之幼子，月璃。即日起册封为黎王，赐号‘黎’。愿吾儿皎如明月，前程似锦。也望在座诸卿同享喜乐，尽兴而归！”

　　台下众臣早有耳闻，这位小殿下曾一脚踹开御书房的门，陛下非但不恼，更为他宫中侍女重罚了两位太子侧妃。今日亲见陛下对他的疼宠，方知传言不虚。

　　--------------------

　　卸下繁重的礼服与头冠，白月璃换上一身轻便常服，墨发仅以一根发带束起，更显少年飒沓、意气风发。宴席将持续整日，他中午露过面后便先行回来。晚宴是大人们议政交谊之时，他并不感兴趣。

　　此刻，他倚在窗边，漫不经心地向院中小池洒着鱼食，连白靖泫推门而入都未察觉。“想什么这么出神？连我进来都不知道。”白靖泫边说边从衣柜中取出一件外披，为他仔细披上，“你这屋子临水，夜里寒湿，穿这么少，仔细着凉。”

　　“哥。”白月璃乖乖任他为自己整理衣裳。

　　“走，带你去见一个人。”白靖泫为他系好衣带，便牵起他的手向外走去。

　　白月璃虽心中疑惑，却也乖巧地跟着兄长登上宫车。

　　宫车在琉月阁前停下。“哥，我们来这儿做什么？”白月璃仰头问。

　　白靖泫只笑而不答，将他轻轻抱下车，“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

　　“舅舅！”白月璃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端坐于正中的林梓恒，许桐静立一旁。他激动地扑进舅舅怀中。

　　“舅舅。”白靖泫随后行礼。

　　林梓恒赞许地点头，“靖泫长大了，愈发挺拔俊朗，做太子把元祁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没让你父皇操心，也没让你母后失望，舅舅很是欣慰。”

　　许桐与白靖泫悄然退出，轻轻带上房门。

　　“舅舅，璃儿想你。”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此刻却只能化作这一句。白月璃紧紧抱住林梓恒，仿佛要将所有思念都揉进这个拥抱里。

　　林梓恒任他抱了一会儿，才轻轻将他从怀中拉出，取出手帕为他拭去脸上的泪痕与鼻涕。“好啦，不哭了，男孩子怎么这么能哭，倒像是女娃，之前罚你也没见你哭的如此”还没说完就被白月璃的小手捂住了嘴巴，白月璃害羞的红了脸“舅舅~”

　　“好好，舅舅不逗你了，你看舅舅给你准备的生辰礼可还喜欢？”林梓恒笑着拉下他的手，打开桌上锦盒，取出一物递到他眼前——那是一枚极为精美的剑穗，主体以一颗莹润的夜明珠为核心，周围细细镶嵌着一圈匀净的珍珠，下方垂着丝质顺滑的流苏，光华流转，雅致不凡。

　　“谢谢舅舅！”白月璃接在手中，爱不释手地把玩。此前舅舅问他要什么作十二岁生辰礼，他随口提了句想要夜明珠与珍珠镶嵌的剑穗，没成想舅舅竟真记在心上，还做得如此精巧，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林梓恒凝视着白月璃与姐姐极为相似的侧脸，看他珍爱地抚摸剑穗的模样，恍然间仿佛穿越时光，见到了年少时的姐姐：

　　“阿恒，你看姐姐给你编的剑穗，喜欢吗？”

　　“阿恒，衣服补好了，试试合身不？”

　　“阿恒，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阿恒，姐姐要成亲了，他是尘禾的太子，他说……他愿意助你夺回权位。”

　　“阿恒，姐姐与他，是真心相爱的。”

　　“阿恒，你就祝福姐姐，好不好？”

　　“璃儿，”林梓恒收回思绪，轻声问，“白……你父皇，待你可好？”他本欲直呼其名，终是改了口。

　　“好，父皇待我很是宽和。”

　　“那就好。若有一天他待你不好，舅舅就来接你回尘禾。”

　　“舅舅……以后，我们是不是很难再相见了？”白月璃放下剑穗，抬头望着舅舅，眼中满是眷恋。

　　林梓恒没有回答，只是用手一遍又一遍，轻抚过他的脸颊。

　　--------------------

　　“出来吧，再等下去，面该坨了。”林梓恒收敛情绪，扬声道。

　　白月璃正疑惑间，纱幔微动，白渡端着托盘走了出来，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父皇？”白月璃惊讶。

　　“嗯，月璃今日可开心？来，尝尝父皇亲手为你做的长寿面，还加了两个荷包蛋！”白渡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邀功意味。

　　“咳，是在我的指导下完成的。”林梓恒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补充。

　　白渡也不计较，将面碗轻轻放在白月璃面前，随后坐到林梓恒对面。两人一同看着少年吃面，眼中带着同样的期待。

　　白月璃认真尝了几口，仔细斟酌后郑重评价：

　　“好吃！”

　　“姐夫。”林梓恒忽然开口。

　　白渡一时怔住，未能反应。

　　“姐夫。”林梓恒又唤了一声。

　　“哎。”白渡应着，心头百感交集。这位小舅子，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如今周边小国动荡，南方几个大国近年亦有倾覆之例。为稳定局势，我意……尘禾与元祁缔结联盟，不知你意下如何？”

　　--------------------

　　院中，月华如水，静洒庭阶。白靖泫与许桐并肩坐在石凳上，共赏这一片清辉静谧。许桐身上，披着白靖泫的外袍。

　　“靖泫，我妹妹许卿……如今在何处？”

　　“我将她安置在寒风楼，只待你这上任楼主亲自为她授印。”

　　寒风楼，是他二人共同建立的、专司收集各国情报的元祁密探组织，而上任楼主，正是许桐。

　　“靖泫，谢谢你。”许桐语中充满感激。

　　“桐儿，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白靖泫想说“我们能否重新开始”，话未出口，却被许桐以指尖轻抵住唇。

　　“靖泫，”她注视着他，眼中漾开温柔的坚定，“我们，重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