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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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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月阁书房内,遍地是揉成一团的废纸。白月璃端坐在梨花木桌前,白皙的小脸上蹭了几道墨痕,像只花猫。他执笔的手微微发颤,一遍遍临摹着"寿"字,可笔下字迹歪斜,连自己都不忍细看。
这是为父皇五十五岁寿辰准备的寿礼。
他原想亲手雕一尊木像。那半月,他日夜握着刻刀仔细雕琢,手指被划伤好几处。可就在雕刻面容时,他骤然惊醒——在宫中私刻帝王像,岂非大忌?
“唉……”遗憾地放下即将成型的木雕。目光不经意瞥见桌案上锦盒里的两颗红宝石。他拈起一颗对着烛光,宝石在火光映照下流转着瑰丽的华彩,宛如凝结的血液,又似跳跃的火焰。这本是要镶作木雕眼睛的,如今想来,即便木雕刻成,配上这殷红如血的宝石,反倒更显诡异。
将宝石收回盒中,他已想好这两颗红宝石的归宿:他要给许桐作副耳饰,在她与哥哥的大婚之日佩戴,也算是送给兄嫂的新婚之礼。
随后将木雕丢进火盆,半月心血在烈焰中化作青烟。他伸了个懒腰推门而出,准备去寻父皇和兄长共用晚膳。他自年后白天就回自己的琉月阁研究给白渡的寿礼,晚饭时则去找白渡白靖泫一起吃晚饭然后再一道和白靖泫回晟阳宫。
他也曾想画一幅父皇肖像,可见自己笔下人物实在不堪入目,只得作罢。最终,他决定写一幅百寿图。虽不擅书法,但临摹总不难吧?他在宫中书阁苦寻两日,终于在万千典籍中集齐一百种字体的"寿"字。他总不能将近百本书都搬走,便请在书阁当值的文官帮忙拓印。
白月璃抱着一厚沓宣纸欢快地跑回琉月阁。然而临摹远比想象中艰难。白渡寿诞不足两月,木雕耗去半月,作画浪费三日,寻字又用去两天。他再无选择余地,更让他沮丧的是,环顾周身,所有奇珍皆出自父皇赏赐——他竟找不出一件真正属于自己、能表达心意的礼物。这认知让他眼眶发酸,如今只能将百寿图写好。可寿期迫近,白月璃越发焦躁,而越焦躁,字迹就越发凌乱。
白靖泫推门而入时,恰好接住迎面飞来的纸团。展开一看,字迹虽稚拙,却每一笔都透着执拗的认真。他走到弟弟身旁,温声道:"月璃,先歇歇,哥哥带你出宫散心。"
少年抬起头,眼圈通红,嗓音里带着哭腔:“哥哥,为什么我写不好?我很努力了,真的特别努力了……我是不是很没用?”说着便扑进兄长怀里。
白靖泫轻抚他的后背,声音温柔似春水:“胡说。你只是不擅长这些文墨之事,你的武学天赋可是万里挑一。”
“可哥哥就文武双全……”他把脸埋在他衣襟里,声音闷闷的。
白靖泫低笑出声。原来弟弟一直以他为榜样。“哥哥不过是样样通、样样松。既然哥哥已经学了这么多,月璃就不必样样都学了。记得年前逛集市吗?你想要的彩头,不都是哥哥帮你赢来的?一切有哥哥在,不过在武学上,哥哥却远不及你。我只擅近身搏击,往后还要靠月璃保护哥哥呢。”
这话让白月璃心头微暖,稍振精神:“哥哥学这些的时候,累不累?”
“不累。”白靖泫接过白月璃手里的毛笔,重新蘸墨,“心有牵挂,便不觉累。”
“可我想亲手写给父皇……”
“无妨。哥哥握着你的手写,也算你写的。”
“嗯!”
寿宴当日,九重宫阙张灯结彩,汉白玉阶上铺着猩红毡毯。附属小国使节身着异域服饰献上奇珍,文武百官呈列的贺礼堆积如山。
轮到太子与黎王献礼时,四名内侍推来两架覆着明黄绸布的木架。绸布同时掀开的刹那,满殿哗然。
白靖泫施礼朗声道:“儿臣谨以元祁万里江山图,敬献父皇!此图取九州之土,汇五方之谷,愿寓我元祁山河永固,社稷长安!恭祝父皇圣体康泰,万寿无疆!”
那地图以金丝为界,不同颜色的土壤拼出山川脉络,各色谷物点缀城镇方位,既显匠心独运,更彰江山之重。
白月璃随后上前,郑重行礼,声音清亮而真挚:“儿臣远归,无珍以献,唯以手书百寿,聊表寸心。恭祝父皇春秋鼎盛,圣体康宁,愿我元祁国祚,与父皇福泽一般,绵延万世!”
白渡看着两个儿子,眼中满是欣慰。在他心里,哪怕是最拙劣的木雕,最不像的画像,只要是月璃亲手所做,都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礼物。此刻见到这幅倾注了小儿子的心血百寿图,他的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动。
他的目光在江山图上停留良久,眼神中透露开拓疆土的野心。白靖泫敏锐地捕捉到这一闪而过的神色,心下了然——元祁北方那些不安分的边陲小国,近年来屡屡挑衅、欺压边塞百姓,看来战事将近。
“太子与黎王,用心了。”白渡起身,声音洪钟般传遍大殿,带着帝王的威严,“愿天佑元祁,千秋鼎盛;愿我白氏皇族,与国同休!”
群臣跪拜,山呼万岁,钟鼓之声震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