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败旗》芸子熊猫

8、酒

　　[Lanneret 08]
　　之后的日子，我不得不强迫自己一定要和成田杏保持距离。
　　她倒是没有逃，这点让我不禁吃惊，我以为她多少也会因为我的鲁莽感到尴尬，却不想一切如常，她和往常一样与我说话、工作，好像那个狼狈至极的吻从来没有发生，只存在于我的一个梦里。
　　但这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
　　我一边愧疚，一边却说不出任何道歉的话语。我只好尊重她的态度用稀松平常的方式与她相处，把心里那些肮脏的觊觎扯碎收到箱底，尽心尽力地做好她的工作伙伴。
　　她的业务做得十分不错，而我又何曾在工作的事情上认过输？
　　生活像是恢复了风平浪静。

　　只是，我吻她的场景和我后悔的心情还是时而会在我的脑海里翻江倒海。那些时候我大多在抽烟发呆，我会先随便自己把这些东西一遍遍地在眼前重放，然后深吸一口烟，把它们混进烟雾里，再一并跟着烟圈尽数吐掉。一口不够就再一口，一根不够就再一根。
　　这样做没多大效果，但我想聊胜于无。

　　而我悉心掩饰的异常还是被十代目看了出来。
　　他在某个傍晚找到了我，拍着我的肩膀邀请我喝酒。我们来到一家熟悉的酒吧，只有寥寥几人萧瑟地执着自己的酒杯，正在无言地灌醉自己。
　　我猜到十代目想说什么，但他并不急着开门见山。他闲扯了一些其他黑手党家族最近的动态，有些会问问我的看法，有些则不会，我们一边饮一边把最近的工作业务整个梳理了一遍，然后他不紧不慢地进入到下一个环节——说起了暗杀部队瓦里安的部署和近况。
　　“十代目……”我知道他有心要顾及我的心情，但这样迂回的太极实在让我心力交瘁。“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吧。”
　　十代目话语一顿，抱歉地抬了抬嘴角。
　　“狱寺你最近……”
　　“十分抱歉，我知道自己最近状态不太好怠慢了工作，我会尽快调整回来……”
　　十代目却摇头制止了我，狱寺的工作还是完成得很好，他道，只是怎么很久没见你和成田说话了？
　　我本想反驳我们之间的交流并没有问题，但我和十代目都清楚“说话”到底是指什么内容的说话，我的嘴张了张，想说的托词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声叹息。
　　“十代目我……强迫她了。”我对十代目实话实说，而他听到我这么一说瞬间惊吓地瞪大了眼睛，“狱狱狱寺你干什么了？？”
　　我一愣，很快意识到是自己的表达影响了十代目的理解。“不是到那种地步的强迫，是……强迫亲了她。”闻言，十代目这才放下心来，直道“狱寺你不要吓我”。

　　十代目往自己嘴里连灌了数口酒，而我跟着他也一口口地喝着，我们一时也相对无言，只剩下不停举起的酒杯给人一种觥筹交错的错觉。
　　“这么说来，你喜欢她？”良久，十代目落下喝空了的玻璃杯，语调温和地询问了我。
　　我说不上来，因为我其实不知道喜欢或爱上他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只好对十代目描述起自己面对成田杏时的感觉，生理的、心理的，我都努力尝试用话语把它们表达了出来。
　　而十代目安静地听着，最后也没有武断地下定论说，我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每个人的喜欢和爱都是不同的，我想狱寺你不必拘泥于辨认请自己对对方究竟是哪一种心情。”他抬了抬手，为我们两人又各自多叫了一杯，“你对成田至少也是有好感，大概只是狱寺你一直都没对谁动过心，这回才一下子爆发得这么凶猛吧。”
　　十代目停顿了一会儿，手指摩挲着手里的玻璃杯，我把视线从酒杯重新转回到他的脸上，他轻笑一声，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感情从来不是洪水猛兽，他道，它只是一种自然又客观存在的东西。它不会无端伤害到谁，也不会无故讨好到谁。强烈也好，炙热也罢，无论它是如何，最终它影响的结果不会由感情本身决定，而是要看承受它的人怎么想。
　　“你看如果假设成田喜欢你，那你情不自禁吻了她说不定是一件做对了的事情呢？”十代目把手按到我的肩上，重重地拍了拍，“你不是说了，她之后没有躲你吗？而且以我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成田对你确实挺有好感的。”
　　我皱起眉，想道这不过是她避免尴尬的掩饰，但十代目摇头阻止了我说下去，“哪怕是现在。”他加重语气，话语极有说服力。“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我从没见到成田的眼睛里对你有过什么负面情绪，任何时候。”

　　我久久沉默，感到头脑发重。十代目的话在我心里又掀起了涟漪，它给我燃起了一线希望，让我就着酒精对十代目最后的那句“试着追求她吧”生出了一些气血上涌的斗志。
　　但当酒精散去，我对着刺眼的白色天花板头痛欲裂地发着呆，我想，这次即便是十代目我也没有勇气全盘相信他的判断。

　　于是我没有试图改变现在的状态。我甚至连所谓可以进一步拉近两人距离的尝试都直接放弃了。
　　我不敢再打扰成田杏，我害怕我的轻举妄动会加深她的伤害。——然而，尽管我状若是一个完全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的绅士，但是你注意到了吗？
　　不敢、害怕，这句话里只有这两个词才是我选择止步不前的根本原因。
　　我心里很明白，我只是懦弱而已。

　　[Lanneret 09]
　　就在我以为一切就将永远这样进行下去的时候，一个意外降临了。

　　我的人得到消息，说我们藏在春日井和濑户两市交界处的武器有被盘查的可能。那批武器储存在一个废旧的厂房里，厂房所有不在彭格列名下，因此并不会牵连到家族。尽管如此，损失这一批武器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大创，所以我主动向十代目请缨，带了一些手下赶到了厂房。
　　而让我震惊的是，成田杏竟然先我们一步出现在了那里。

　　她显然是在为我们周旋，我在远处听不清楚，就看到她摸出自己的证件，态度温和地对几个缉查说明情况。她身边跟着几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性，毕恭毕敬地守在她身后，看起来像是她的下属。
　　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那些缉查点了点头竟然先一步离开了。
　　而后我收到一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着接起，没想到听到的竟是成田杏的声音：“喂您好，我是成田。15号的那批武器已锁定目标，现在尚未完全完成确认，请求……”
　　她有模有样地对着我在电话汇报，我知道这是要做给那些离开的缉查看的戏，于是我也不影响她，安静地任由她的声音小溪似的淌进我的耳朵。
　　我对我的手下打了个手势，成田杏那里的情况稳定，再过五分钟我们就可以着手进行武器转移。而就在大家都松下一口气的时候，我耳边的声音蓦地停了。

　　我一愣，急忙把视线重新往厂房投过去，就看到成田杏被碧绿的火焰整个包裹在里面，手机早就成了焦炭，而她艰难地点燃了火焰，却完全没有力气打开自己的匣武器。
　　我立即反应过来，不敢有任何拖延打开匣子径直冲去了她的身边。我认出那是卢切斯家族的人，意大利那边早有传言说他们蠢蠢欲动，没想到竟然先在日本这里对我们下手了！
　　我一支炎矢射出，雷属性的那人不得不解开对成田杏的束缚闪躲开来，我接住她，手上仍操纵着武器追着那人不放。我捕捉到了他见到我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我立即判断他大概也以为成田杏是机关的人，所以这是准备在她收缴掉武器之前抢先一步吞掉彭格列的货。
　　我怎么可能容忍这种货色来试探家族的威严？我直接三矢连发，瞬间就将那人围在灼热的岚炎之间，火焰相互助燃蹿升起一片炎海，映得我眼前一片血红。

　　最终我留了他一命，把他带回了基地交给了我们的审讯师。
　　而成田杏也没有让我担心太久，她在我们转移武器的途中就醒了。
　　她本来被我揽在怀里，路程到一半，她突然抬手捂住脑袋，恍惚着从我胸口挪了开来。
　　“哇……我的头怎么这么痛？”
　　我本来一直紧张得要命，还生怕为了转移武器会耽误她的治疗，结果她倒好，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直起身来就开始对我傻笑。
　　“傻的吧。”我无语，又给她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外伤以后便不再说话，而她也像是察觉到现在还有任务要完成，迅速收起嬉皮笑脸正襟危坐起来。
　　转移工作很顺利，这次是强尼二直接接收了这批武器，由他来处理我再放心不过了。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我松下口气，大概是我放下心来的姿态太过明显，尚还留在我身边的成田杏拍拍我的手臂，竟是对我发出了一个一起吃饭的邀请。
　　“吃什么饭啊，你给我去做检查。”我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脑子里完全没有什么缠绵的恋爱之情，“被泡在火焰里到失去意识，你倒是心大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真的被泡傻了脑子？”
　　成田杏恹恹地白了我一眼，不情不愿地承诺了接下去会好好去做个检查。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扫了她的兴，我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由得心软，我迟疑着道检查好倒是可以陪她吃饭，哪知道她抬手一挥，学着我的样子果断拒绝了回来。
　　“吃什么饭啊，你之前不是还说今天的报告只能我写吗？检查完我不得写报告吗？哪有时间跟你吃饭。”
　　“……”
　　我听得出她在故意气我，但她说得也没错，整理报告的事要是不抓紧还有可能要熬夜，所以即便我觉得她可能不是在认真地拒绝我，我还是顺着她的话把这顿可怜的晚饭作罢了。
　　她听我这么说果然不开心地给了我声冷哼，我除了苦笑还能怎么办呢？我只好拍拍她的后背当做是示好，把她塞进我的车里，送她到基地让人给她检查。
　　我在和她分别时提醒她明天要记得跟我一起来汇报，她敷衍地答应着，很快被叫进了男性勿进的医务间。
　　而我万万没有想到，也正是这一次汇报完全改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