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换一日》舒宜

91、红楼不梦潇湘馆（六十六）

　　“诶，周家娘子，你真的是让那个林姑娘治好的？”
　　“当然的呀，我的病你们都晓得的，这么多年了，金陵城的大夫都瞧遍了，可怎么样，还是老样子呀，这次真的是托林大夫的福，晚上能睡个舒坦觉。”
　　“还有上柳林的程婆子，也是林姑娘给瞧好的。”
　　“对对，我娘家嫂子生了小四后恶露不止，大家都说活不成，连棺材板都备好了，幸好遇上了林姑娘，我那四个侄子才没成没娘的孩子。”
　　“听说林姑娘正在收徒弟。”
　　“可惜我家儿子太小了，要不送到林姑娘身边学两年，日后也有一技之长可安身立命。”
　　“林姑娘不收男徒弟了，只收女孩做徒弟。”
　　“女孩子学什么学，有那功夫还不如在家多做点活。”
　　“我家阿英想去学医，我婆婆也不让，毕竟她再两年就能聘人了，现在去学两年，指不定攀上什么高枝呢！”
　　“攀上高枝也不错，你家也能沾点光。”
　　“我家女儿年纪小，不然我也让她去试试。”
　　开春后天气暖和不少，女人们抱着家中换下的脏衣服在河边洗衣服，大都是冬衣，女人们在一起总是要聊些家长里短的，最近最火的话题就是“林姑娘”，大家话里话外都离不开这件事。
　　梦夏带着学生们在乡间实践，大家都选好了自己的学习方向。
　　日子就在梦夏日复一日的教导学生中度过，再次得到京城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王子腾遇刺了。
　　王子腾死了，娘家败落，贾元春又不得宠，她在宫中的日子愈发难熬起来。
　　宫中惯常捧高踩低，跟红顶白，贾元春没有子嗣，娘家已经败落，想要在宫中过得好，必须得到圣人宠爱。对着铜镜中的倩影，元春黯然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本宫颜色正好的时候，在宫中做着数不尽的琐碎活计，如今还是老了吧？”
　　抱琴不忍道：“娘娘古今正是颜色最盛的时候，别听别人闲话，那是她们嫉妒娘娘。”
　　元春仿佛没听到，盯着铜镜中的人影接着说：“宫里的女人真多啊，新鲜的女人一茬儿一茬儿的，永远有水灵多汁的小姑娘等在那儿，圣人怎么也看不见本宫。”
　　听到这样的怨怼之言，抱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怕什么？凤藻宫中本宫都不能说一句想说的话了？”
　　宫中想要活的久，就得做个瞎子，做个聋子，更得做个哑巴，元春自暴自弃的样子让抱琴害怕。
　　元春翻弄半天也乏了，离开梳妆台前，躺在贵妃榻上，慵懒道：“二妹妹和三妹妹正值花期，开在家中孤芳自赏终是可惜了，让她们进宫陪陪我吧。”
　　抱琴犹豫道：“……三姑娘还在孝期……”
　　元春一怔，继而自嘲道：“是了，三妹妹要守孝，三年呢！”可怜我，连为亲娘守孝都做不到。
　　“娘娘，奴婢知道二姑娘想家了，今日就给家里传话，让二姑娘进宫陪陪娘娘，以慰娘娘思家之念。”抱琴连忙道。
　　“好了，出去吧，本宫累了。”
　　抱琴简直是逃着离开殿内，到了廊上，见不到一个宫娥和内侍，知道这些人可能是又去偷懒了，恨恨道：“作死的奴才，娘娘还没歇着你们倒找地方躺尸去了。”
　　听到抱琴的骂声，没有背景的小宫娥从四面八方出来，一声不敢吭。
　　抱琴冷冷一笑，贱蹄子，破船还有三斤烂铁钉呢，娘娘再不得圣心也不是你们能折辱的，等着吧，有你们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
　　“什么，荣国府的二姑娘进宫了？”梦夏惊得眼珠子要瞪出来了，难道是王子腾和王夫人的死对元春打击太大？
　　不管是贾母还是贾政，一直按着大房，不给大房出头的机会，这次是怎么了，送迎春进宫，就迎春那性子，软的跟面团似的，在宫里还不被欺负死。
　　是了，也就是这样的性子才让元春看中的吧！
　　梦夏叹气，不知道迎春在宫中能否活得比嫁给孙绍祖时间久。
　　这次元春开口提议让迎春进宫，贾母终究没说出反对的话。
　　贾琏对迎春没有多少手足情意，但他的良心告诉他，不能让迎春进宫，大姐姐元春已经变了。
　　贾赦对这个女儿也没有多少慈爱之情，在他看来送迎春进宫就是一次投资，失败了也不过损失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女，但万一成功了他就是“国丈”了。
　　贾赦这边谈不拢，贾母张了张嘴，也没说出拒绝的话，只是说：“一切还要看圣意。”
　　王子腾死了，贾家就是去了利爪的老虎，还是头快死的老虎。娘娘为什么突然要迎春进宫，还不是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娘娘在宫里的境遇，她能猜到一二，她骄傲的元春啊，若非到了不得不为的地步，若非为了贾氏一族，那是宁死也不肯低这个头的。
　　贾琏是个好的，心疼妹妹，就是目光太浅，看不到这锦绣国公府中危机四伏，若探丫头是个儿子就好了。
　　梦夏远在江南，对京中之事鞭长莫及。
　　“这也算是逆天改命了吧？”梦夏叹道。
　　她在金陵的名望刷的差不多了，甄家的事总得等老圣人大行或者忠肃亲王造反后才能解决。
　　梦夏不能急，甄家是自作孽不可活，但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报仇终归有点遗憾。
　　这些证据，应该会让甄家再也翻不了身了！
　　梦夏在金陵这段时间收集了甄家不少证据，暗地里也查了跟甄家蛇鼠一窝的官员，治理一方的能力不说怎样，搜刮民脂民膏的本事个顶个的厉害。
　　梦夏寄了一封信回京给雪雁，让她和林嬷嬷随时关注着荣国府的消息。虽然王夫人死了，但荣国府入不敷出，裁减用度是必行之事，梦夏担心晴雯等人会因为别的原因被撵出来，毕竟晴雯的人缘在府里着实不怎么样。
　　一慧真人风尘仆仆赶到金陵时，已经是夏末，有了一慧真人的帮助，梦夏总算不用教那些小丫头认字了。
　　一慧真人一来金陵，甄家就得了信，三皇子费尽心机拉拢真人，后来又有各路人马刺杀一慧真人，内情如何，甄家自然有自己的情报网得知。如今一慧真人大摇大摆出现在金陵，甄家还真就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出事。
　　忠肃王爷被圣人罚去为祖宗守陵三年，甄家如今在秘密搜集金银为忠肃王爷打造兵器，不管是刀具还是铠甲都要真金白银去买，甄家如今低调得很，恨不得圣人忘了江南，忘了甄家。
　　忠肃王爷也没闲着，甄家帮他聚敛财物，打造兵器，他也得派心腹去招兵买马。
　　北方胡地不少好马，可去胡地的人九死一生。
　　忠肃亲王为了得到胡地最好的马，承诺给北地草原的胡人很多好处，当然想要他兑现承诺，前提是他能登上帝位。
　　梦夏最恨这种为了一己私利，出卖国家、民族利益的败类。
　　知道这个消息后，梦夏片刻不敢耽误，将金陵的事留给一慧真人，她千里奔袭，只为这一个消息。
　　她能想到圣人的消息渠道比她广多了，忠肃亲王第一次和胡人联络的时候可能就知道了，但她不敢赌那个万一。
　　她知道边关失守后，边关百姓会面临怎样一个人间地狱。
　　京城汇聚一国气运，越是有感悟的修道着越不愿意接近这里。梦夏靠着功夫悄悄靠近皇宫，皇宫里的侍卫真多啊，每一刻经过她所藏身的宫殿一次，这还是一处偏僻宫室，若是繁闹之处恐怕巡逻的队伍更频繁。
　　梦夏掌握了规律，悄没生响地潜入皇宫深处。
　　“这么勤政！”已是深夜，圣人还在披阅写字。圣人刚愎可多年，江南的吏治让圣人气结，江南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刺激到圣人那敏感的神经线。
　　原本梦夏打算等没人在书房的留下书信就走，但瞧这架势，不定要熬到什么时候。
　　梦夏直接将写满甄家罪证的信件射在御案上，当然最上面是忠肃亲王和胡人来往的消息。
　　“来人，护驾！”
　　圣人被突如其来的信件吓到了，高声呼喊。
　　瞬间，不小的殿内挤满了护卫。
　　梦夏藏得好，这些人将大殿内每一寸地方都查遍了，也没找到“刺客”，纷纷跪下请罪。
　　圣人问领头的护卫：“刺客潜入皇宫，你们就一点没察觉？”
　　“请圣人赎罪，臣等确实没有见过刺客。”话音刚落，护卫头领脸红的要命，觉得自己有负皇恩，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耻。
　　圣人正在气头上，直接吼道：“朕的皇宫成了那些江湖人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话本都不敢这么编，你这个统领可真给朕’长脸’。”
　　梦夏不敢动，怕被发现。
　　“看看刺客写的什么？”圣人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念信。
　　小太监战战兢兢展信读信，等他读完后，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
　　这人什么意思，专门送信告知他甄家和忠肃亲王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