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温[悬疑.]》黑色大楼

2、2

　　单贵天又喝酒了，单鱼挨打是免不了了，但是他不愿意像个死狗一样趴在街上被人围观。

　　还要见人，他咬牙把头埋进臂弯保护着脸，这样好歹不用被人当面指着鼻子议论，看，这人被他爸打了，真可怜。

　　单贵天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给人一种随时都能倒下去的错觉，但打人的力道证明，不把单鱼打残他是不会轻易倒下去的。

　　再疼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真就是一条瑟瑟发抖的落魄狗无疑。

　　他用膝盖保护着痉挛绞痛的胃，刚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下一刻手腕就被人紧紧一抓，整个人瞬间离地，拖拽着站了起来。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单贵天要把他拖回家关门打狗，站起来一看才知不是。

　　单贵天除了一个小吃摊位和他这个儿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嗯，还有一身打人的力气，所以一般人不敢拉架，也不愿意掺和进来。

　　他被甩到离他爸几米开外的地方后看了眼突然插进来的邵卫，心想，外地人吧，否则不会帮他的。

　　“别打了。”邵卫再次轻松地挡开单贵天挥过来的拳头，回头冲单鱼说，“赶紧回去。”他不可能真跟这个男人打起来。

　　本来要离开的大爷大妈看见这情况纷纷停住脚步，三三俩俩聚在一起议论起来。

　　“走，去我家。”寸头回过神后看了眼卲卫，拉起单鱼就跑。

　　单鱼捂着肚子踉跄了一下，勉强跟上蒋周的步伐，跑了段路回头看了一眼，果然，他这个儿子跑掉了，单贵天立即偃旗息鼓，也不看一眼那个男人，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之下摇晃着身体转身走了。

　　男人从单贵天身上收回目光后歪着头点了根烟，把打火机放进口袋的同时抬起头远远朝单鱼的方向看了一眼。

　　单鱼甩开蒋周，停下来后忍着痛立在转角处望向男人。

　　他带着帽子，个子很高，穿着灰色短袖和黑色运动裤，脚上穿着一双他只在网上看到过的运动鞋，还有刚才匆匆扫过的腕表，应该都很贵吧。

　　单鱼等人的同时打量着他。

　　男人慢慢走着，抽完一根烟的时候已经离得很近了，单鱼心中想着说辞，眼神瞥向别处不再盯着人看。

　　过了一会儿，本来等着说几句话的单鱼察觉到余光里的人影在离他几十米远的时候竟然转了个身，走向了街对面。

　　单鱼抬起头看了几眼那人的背影，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跟着蒋周拐进了街尾的巷子。

　　晚上单鱼没有回家，跟蒋周挤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回家拿了书包赶回学校。

　　暑假刚过，谁都无法一下子进入学习状态，班里的气氛一片低迷。

　　一上午过去，这样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直到第六节上课铃声响，走进来一个陌生的男老师。

　　“哇，好高！”短发女生一下精神起来，梗着脖子看向讲台。

　　后排女生立刻用课桌碰碰她的椅子，“喂喂，这节什么课？”

　　短发女生头也没回，“历史。”

　　“新来的老师吗？终于不是麻子老师了吗！”其他人议论。

　　“先别激动，听听是怎么回事。”班长忍不住发话。

　　“听说麻子老师请了产假，这个肯定是新来的老师。”

　　“那真是太好了，阿门！”最后排的蘑菇头伸出手在额头和鼻子上点了点，最后放到胸前，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邵卫站到讲台上，两手往讲桌上一撑，扫了一圈：“大家安静点，别吵到睡觉的同学。”

　　底下立即传来一阵哄笑声。

　　“您是新来的历史老师吗？”有人忍不住发问。

　　邵卫看了那位同学一眼，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邵卫。

　　“接下来的一年里，我会教你们班的历史。”

　　“鱼儿，快起来！”蒋周使劲摇醒身边的人，凑过去低声说，“你快抬头看看！”

　　单鱼额上顶着三道杠，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不明所以地看向蒋周，“上课了吗，老师进……”

　　话说到一半，他猛然停住，困意也立即消散，因为他看到了讲台上的邵卫。

　　他不是……原来他是老师啊。

　　单鱼眨掉眼中的雾气，打开书本调整好坐姿看向讲台。

　　邵卫已经开始讲课了，全班都在认真听讲，顺便打量这位新来的老师，有理由所以肆无忌惮。

　　光线足，足够近，单鱼终于看清他的长相。

　　健康的肤色，精致的轮廓，气势足，看着像是个话不多的人，尤其是微微上挑的眼角，莫名增加了距离感。

　　昨天在网吧匆匆一扫，只觉这个人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他的老师。

　　他突然想起那部没看尽兴的“成人电影”，心中不由一阵尴尬。

　　“怎么这么巧，他不是昨天帮你那个人？”蒋周俯低身体用手肘戳他。

　　碰到了伤处，单鱼“嘶”了一声，抿了抿唇，刷刷在纸上写：缘分呗。

　　蒋周的下巴抵在胳膊上，扭头看他的字，然后用口型小声对他说：“妙哉。”

　　一节课很快过去，下课铃声过后，邵卫扫了眼整个班，边往外走边说：“课代表跟我来一下。”

　　他一出去，嚯地一声，正襟危坐了一节课的同学们立即开始喧闹起来。

　　多半在聊新来的老师。

　　“比麻子老师讲得有趣多了。”黑瘦男生扭着头跟后排同学聊。

　　“对对，还养眼。”后排的人眯起眼，一脸满足。

　　“不过就教一年。”其他人插话。

　　“但是我们也是一年后就毕业了啊！”

　　“也对。”

　　“单鱼你快去啊，你不是课代表吗？”班长黑板擦到一半，转身朝单鱼喊。

　　单鱼把那缘分二字揉成纸团丢进抽屉，站起身走了出去。

　　教学楼很破旧，只有三层，进到里面，教室不大走廊也不宽，墙上的漆差不多都掉光了，露出满是划痕的水泥，加上光线暗，走过长长的走廊时莫名有种年代感。

　　邵卫穿过那些大声喊叫着跑来跑去的学生，在拐角处站定后回头看了一下，全是蓝白色的校服，他放弃等一等课代表的想法，走进了办公室。

　　“卲老师下课了啊？”三十多岁的女老师推了推眼镜，边接水边笑着问。

　　卲卫应了一声，脱着外套走向座位。

　　“没课了吧？”吴英坐在对面，笑盈盈地看着他。

　　“嗯，没了。”卲卫点点头，坐了下来。

　　他的位置在窗户旁，阳光照进来，勾勒着他俯在办公桌上的身影，像罩了层光环。

　　单鱼的步子顿了顿，敲门走了进去。

　　听到脚步声，邵卫把手机揣进兜，往后一靠，手肘担在椅背上，扭头看向来人。

　　目光直直，毫无遮掩，单鱼稍微有些局促，站定后一直看着办公桌上的教案。

　　邵卫看出他的不自然，调整好姿势才问：“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单鱼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视线移到他的脸上又收回来，低声道：“嗯，没事了。”

　　邵卫点了下头，从书堆里抽出一套卷子递过去，“这是你们班期末考试的卷子。”

　　单鱼闲置的双手终于有事做了，接过后等着邵卫别的吩咐。

　　邵卫用笔有节奏地敲着桌子，看了他一眼，说：“回去吧。”

　　他本来想问些关于马老师的教学方式，算了，还是按自己的方式上吧。

　　单鱼没动。

　　邵卫重新看向他。

　　“谢谢老师。”单鱼忽然说，不等邵卫反应，说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