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虫》另一棵树

7、07）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今天空气湿漉漉的夹杂着寒意。
　　也没有太阳，偶尔有冷风掠过。
　　凌笑出门的急，只穿了件卫衣，走了一会身子没热起来，反而感觉是更冷了。

　　紫苑周边交通发达。
　　最近的一个公交站更是到哪的几路公交车都有。
　　凌笑下一站是南山墓园。
　　这个地方是在R市的最西边。
　　凌天盛就葬在那。
　　凌笑想去看看她爸。

　　可要等的公交车几次停了开，凌笑始终没上车。
　　公交站人潮拥挤，一辆公交来了，上了不少人，也下了不少人。
　　几次后，公交站牌只剩下孤零零的凌笑。
　　不远处的一辆车子隔岸观火的望着，似乎是不明白，后座的人问前面的司机，“刘伯，你说....那人为什么不上车？”
　　车子跟在那个姑娘后面已经好一会了，虽然不知道自家少爷打的什么主意，刘伯还是做好了不问不说的打算。
　　只是这会突然被发问，他想了想，望了眼脚抬起又落下的凌笑，“估计...没想好要去的地方。”
　　这个时候，凌笑上了一辆公交车。
　　刘伯默然不语了，脸打的有些疼。
　　可车子不好无故停太久，刘伯正要开口问，后面的人摊开身子躺下，“继续。”

　　凌笑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才到了南山墓园。
　　这个地方是李奶奶告诉她的。
　　李奶奶说，她妈用掉了最后的那点钱，给她爸在南山墓园找了个好地方。
　　还说这几年陈丽除了哮喘的老毛病，身子还健旺，只是一个人常常呆在家。
　　凌笑当时眼就红了。
　　母亲陈丽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平常跟她爸两人去一些地方旅旅游。
　　也时常跟她一些老姐妹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可因为她的缘故，不但没了丈夫，昔日的老姐妹也一个个离去。
　　她更加没有勇气去见她妈。

　　等站在凌天盛的墓碑前 ，看着照片里那张笑的意气风发的笑脸。
　　凌笑一下子泪流满面。

　　凌笑开始记事的时候，凌天盛还在经营着一个小作坊，是凌笑十五岁那年，家里才开始慢慢发迹，并演变成R市数一数二的大企业。
　　对于凌天盛的走运，凌笑也听到过别人说她爸手段不磊落，踩着别人上了位。
　　可不管怎样，凌天盛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
　　凌笑当年做下那么多荒唐事，他都没责怪过她，更甚至人生最后一刻那会，也没有说是凌笑的不对。

　　天空像是拢了层黑色的纱账，墓园里显得额外压抑。
　　凌笑跪在墓碑前，以前她爸对她的好一幕幕闪现，整个人哭的不能自持。
　　以至于有人走近都没发觉。
　　还是等来人说了一句，“凌笑，好久不见了。”
　　她才抬起一张泪眼往来人看去。
　　一张妆容精致很熟悉的俏脸。
　　凌笑默默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眸子里很平静。
　　似乎凌笑没有想象中上来扯她头发怒骂她，女人有些不解，过后像是明白了。
　　“三年，凌笑果真变了。”

　　凌笑不在意她话里的笑意，也不在乎她话里的讥讽，手里重复着拔草的动作。
　　女人睨了她一眼，上前将怀里抱着的一束白菊放到墓碑前。
　　凌笑身子一顿，像是不认识的人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把花拿走。”
　　女人抚下耳根的头发，捂着唇冷淡道，“现在让我拿走是不是太晚了，你在牢中三年我送了不少。叔叔您说，是不是？”
　　后一句，女人看着照片上的凌天盛娇笑着说道。

　　凌笑想过，有一天重新碰上关巧巧李家渝这些人自己会怎样？
　　会不会想着，给她爸报仇，给自己报仇。
　　可狱中一晃三年，才发现这些根本不可能有的。
　　出狱后，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拿什么跟他们拼？
　　她自导的错误，果子也尝下了一半。
　　所以，出狱后，就想着各不相干吧。

　　可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恨她没有，有的只是对自己的失望，以及对曾经的不甘。
　　关巧巧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凌笑回答。
　　从上往下看，才发觉凌笑真的是不一样了。
　　身上的那股大小姐性格没了，配上她如今的这幅样子，真是楚楚可人的很。
　　这样看着凌笑她的目光就有些复杂:“换个地方吧，咱们谈谈。”

　　关巧巧选的是间很有格调的咖啡厅。
　　就在南山墓园附近，生意颇有些冷清。
　　店里的灯光调的不是很亮但让人很舒服，吧台那里放着轻音乐。
　　只是东西的价格让人欣赏不起来。
　　关巧巧点了两杯咖啡。
　　她端着咖啡一下一下品尝着，似乎很享受。
　　凌笑默默看了她好一会，皱着眉头看着面前那杯很黑的咖啡，“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这个环境她不喜欢，对面的人她也不喜欢。
　　关巧巧这才放下手中的咖啡，红唇一开一合，吐出来意，“家渝这几年发展的很好，已经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没有人知道那段过去，我希望你不要去找他。”
　　她这话就像是命令。
　　凌笑怒极反笑，“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关巧巧理所当然，将她从头看到尾，“他现在风头正盛，你落魄地像.....只可怜虫。难保你不会想从他身上讹一笔？”
　　“人要有自知之明，三年前摔了一跤，你就应该知道从哪爬起，别再缠着家渝不放了！”

　　凌笑觉得继续呆下去，大概会听到更多关于她对李家渝旧情难忘，想着要重修旧好的话。
　　这样让她觉得难以明喻的恶心，截在关巧巧话头前，她说:“他或许在你心中这样，而如今在我这只落魄的可怜虫面前，他就像是一只发臭的苍蝇。所以，你可以放心的。”
　　“我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去南山墓园了，不要再恶心...人了。”
　　“如果你能遵守，或许我也不会出现在苍蝇面前，让人恶心。”
　　说完，在关巧巧错愕的眼神中，凌笑放了张五十的钞票，快步走出了咖啡厅。
　　隔壁，一人站起身悠悠地也走了出去。
　　不远处的一阴暗位置，一人手中的报纸拧的不成样子。

　　凌笑出来才发现下雨了。
　　暗叹了句倒霉，冒着雨跑到不远处的公交站。
　　这个地方偏僻，公交车更是稀少。
　　凌笑坐在长椅上拍打身上的雨水，后知后觉地将口袋中胡兰的手机掏了出来，见上面没有水渍，心里才舒了口气。
　　看到屏幕上面的下午两点十分。
　　才忆起自己两餐没吃了。
　　难怪会觉得有气无力。

　　打算看看周边有没有小店，买点东西吃吃应应急。
　　手往卫衣口袋里掏去，空空如也。
　　穿棉袄的都冷的天气，凌笑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空袋里的钱包没有了！!
　　这个钱包放着她平日里积攒下来的零钱，少说加起来也有五六十了。
　　所以她今日出门只带着这个零钱包再加了一张五十的，刚刚的五十付了咖啡钱。
　　可这会什么都没有了!！

　　来不及多想，她重新跑回了咖啡店。
　　店里关巧巧已经走了。
　　凌笑走到两人坐的地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都找了一遍，愣是什么都没找到。
　　等女服务员凑上来问她怎么了。
　　凌笑连忙问服务员收拾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紫色的零钱包。
　　服务员点了点头，“刚跟您一起的女客人拿走了，说拿去给您。您们不是一起的吗？”
　　凌笑顿时苦笑，这么久了，看样子关巧巧拿着包走了。

　　别了服务员出来，凌笑像是霜打的茄子。
　　头顶的雨落下，她也不在意。
　　脚步十分缓慢地走向公交站。
　　等到了，头发都湿了，湿哒哒的黏在肩膀，冰冷冷的，凌笑却像是没感觉。

　　雨仍是在下，斗大的雨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喧闹积了。
　　这一场雨下的傍晚才渐小。
　　一女人低着头坐在公交站长椅上一坐就是几小时。
　　另一条过道上，车子停在公交专用道上，也静静停了几个小时。
　　刘伯饿极了，后座的人突然问他，问的还是之前的那句话，“刘伯，你说她这次又为什么不上车？”
　　这几个小时，刘伯还买了块三明治对付，对面那个姑娘哪都没去，肯定饿的受不了了，“应该是...没钱。”
　　后座的人突然笑了起来，过了会，刘伯听见开门声，男人伸了伸胳膊，走到前面探进头对他说，“刘伯，你先坐计程车回去，外婆那问起，就说我晚些再去看她。车子我自己开。”
　　刘伯愣愣地点了点头。

　　凌笑坐的屁股都麻了，才惊觉周围已经暗了。
　　路灯也已经亮了。
　　她身上没钱，回不了家。
　　用胡兰手机给李姐打了几个电话，都显示无人接听，凌笑这会再打了一个，还是没人接。
　　她慢慢合上手机放回口袋，面上看不出情绪。
　　雨这个时候彻底停了，凌笑站起身开始一步步走。
　　看她样子似乎是打算走着回家，男人哼笑了一声踩下油门。

　　身边突然传来声急刹车，凌笑看过去，就发现前面停了辆蓝色的越野车。
　　她对车标志不熟悉，隐隐觉得这辆车应该很贵的。
　　看了一眼又继续走脚下的路。
　　车上下来个人，那人眯着眼打量了她会，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上车。”
　　凌笑抬起脸看去，最先见到是双带笑的桃花眼。
　　再往下扫去，凌笑心里一咯噔。

　　凌笑记得她爸以前酒足饭饱之后常跟她念叨，说什么经商谈恋爱，都遵循着这么一个道理，“两军相遇，勇者胜。

　　凌笑那会总把这句话用在她与韩诚君身上。
　　因为往往是她胜他败。

　　这会，狭路相逢勇者胜，凌笑没来由的咽了咽口水，“韩城君....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