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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破仙规小仙入凡尘 ...

  •   说起这天上的诸多神仙都是如何便高人一等长命百岁的,抽丝剥茧讲出来倒也并不复杂。人世间山川草木皆有灵,而最初开世神明诸如女娲神农之类,魂魄散去后便会化作点滴精粹落入山河,毕竟是傲立天地为三界开太平之神,虽说心智风华支离破碎不在,却也能凭借这一星半点的精魂升了凡人俗物的命格,自此便算是开化升仙,红尘人间再无干系了。

      原升天成仙的步骤竟是如此,因近几千年来三界和平共处不生事端,寿命与天齐高的神仙安身自处乐得逍遥,小日子过得清净平淡,毫无性命之忧,更不必去做千年前女娲盘古的舍身创世之壮举,寻常人随手一算便可知散落在人间的神仙精魂是只少不多,能够点化的凡间物什随之几乎销声匿迹,就且问问如今这天界百十来个神仙,竟然都是盘古开天辟地后三百年内被点化而来的。

      由此看来,天资不足、神力较之其他老辈分神仙降了不是一个两个段位的新神白无忧,作为那三百年后唯一一位被人世间仅存的精魂指点的元宵花灯,诸多毛病实在算得上是情有可原有理有据,是不该遭前辈嫌弃的。

      好粥好菜都叫你们瓜分去了,我等你们都吃完了再去偷摸捡点残粮吃,有错啊?

      神界从来不是个讲道理的地方,小可怜白无忧头一次带着仅有的宝贝疙瘩小荷叶瑟瑟发抖上天庭时,便无师自通地招来了围观一圈众神的同仇敌忾,若不是天师大人明夜通情达理且看白无忧傻乎乎的怪可爱的给了个台阶下,只怕是这刚认路的小神仙就要在神界睡大马路去了。

      他冥思苦想好几月,终究也没想明白这群跟自己素不相识的大爷大妈级神仙到底看自个儿哪儿不顺眼,加之后来明夜在舍零给他搭的无忧观琐事也慢慢多起来,渐渐无心无力去管这些破事。谁料经年未在意的不顺眼,盘根错节积累百年居然不消反涨,终于在白无忧犯了事后,全数集合团结在一处,纷纷对着他不怀好意地落井下石。

      一笔墨神晃悠着满是经纶的大肚子,抑扬顿挫道:“天师大人,此人乃是至之仙规不顾而藐视尊上!怎可能以在凡间反省两百年不可回天界之类的毛毛细雨作罚呢?您且看看这小子动不动就要从天河流下去往人间跑的架势,这手段能真正惩罚到他吗?”

      常年与他玩在一处的古籍神也来帮腔道:“说不定还能以此为乐,乐不思蜀呢。”

      这两位可谓是在场所有神仙中资历最老的了,千百年来都是神仙队伍的领头羊。见他二人都开口质疑明夜显而易见放水的惩罚措施,一刹间数十个神仙从云层上轻飘飘落在天庭中央,看似整齐有序,实则杂乱无章地数落着身陷包围圈的白无忧。

      这场面如何看都有些以多欺少的意思,文官青黛虽然平日里分外严肃没半点人情味可讲,但内心里却是个极为刚直不阿的,最是看不惯这般仗势欺人的架势,对着身旁的风神低低斥道:“这帮老不死的,平时拿着神力去造作张好皮相跑人间骗小姑娘的时候怎么不瞅瞅自己什么德行?真是好大的面子。”

      风神轻影身子比其他神仙更为轻盈,几乎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怎样才能在众神的袖风中站稳脚跟,根本无暇关注那些八婆神仙絮叨了些什么,只愣愣地抬头问道:“怎么了?”

      青黛瞧了瞧她这副弱不经风的样子,摇摇头没说话,只使了个腾空决径直飞过这堆闹哄哄的神仙坑来到明夜面前,道:“大人,您意下如何?”

      这天界天师身份虽说与人间皇帝类似,权力却远远没有后者大。人家帝王君主能够万人之上大权在握不受任何人控制,而天师却不行。但凡是要处罚神仙这种重中之重的事情,若是有超过半数的神仙对天师大人的决定提出相反意见,这处理措施就得按部就班重新商量,半点马虎不得。

      这天界中哪个没有神力哪个不是在人间受供奉名扬万里的尊贵角色?天师又是当年初代众神升仙过后公平公正选出来的,说句实在话,若是尽力收买了人心打通了路径,在座的哪一个是注定不能做天师的?

      明夜看着天庭中央吵成一团的神仙,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道:“我意下如何重要么?”

      “若大人心中已有答案,大可不必听这群腐朽老神在此信口胡说劳心伤神。”见明夜抬起长长眼睫看过来,青黛略有些自豪骄傲地将手中的审神簿在两人面前的小玉桌上摊开,低低道,“但凡是动用过神力的神仙天官,几乎没一个是确确实实没半点毛病问心无愧的。我每年八月十六里念出来的账目都是略微修饰过后的结果,虽然谈不上违背仙规要被贬无间地狱,可一旦这上头原本的东西完全真实地泄露出去,他们自己没脸没皮不在乎倒也罢了,您且想想他们那些信徒会如何决定?”

      明夜不急不慢地在审神簿上走马观花看过一遍,神色渐渐凝重惊异起来,嘴唇哆嗦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当即飞快转过头盯紧了青黛的脸,愕然道:“你你你,你谎报了多少年审神簿?!”

      只见那端端正正写在审神簿上的,竟赫然是“南华武神动法下潜地狱道十七层与千年女鬼纠缠不清”、“西桂月神私下凡间掘人坟墓吸取死尸灵气以使法力大增”、“清澄水神数次捡拾凡人弃婴死婴炼制法器以求事半功倍”,如此种种,单是看到其中一件便已经足够惊世骇俗,明夜冷不丁全数看了个分明,还没来得及对平时装得温文尔雅的诸位神仙怒加谴责,已先一步反应过来这千百年来自己所听到的审神簿内容,竟然是经过各种添油加醋后形成的美化版本。

      看他一时间难以接受,却又要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将审神簿向后翻去,文官青黛赶忙眼疾手快合上本子重新抱在怀里,依旧是淡淡道:“这样的事数不胜数多的可怕,如果每一件都要在八月十六念出来,只怕要把这群神大会直接开到九月份去。况且明夜大人您仔细想想,仙规之中有明令禁止这些行为吗?”

      明夜愣住,似乎是认真思索了片刻才默默低下头去,轻轻道:“未曾。”

      “这不就是了,神界又没有个仁义礼法来做条条框框限制住他们,还说给你听平添些烦恼做什么?”大概是早就对此司空见惯,青黛神色依旧平静冷清,语气却略微有些生硬,“所以单凭这一本审神簿便足以令他们口不敢言,天师大人想如何处理此事,做便是了。”

      天庭众神官的神力来源无非是倚仗人间信徒的供奉,虽然可依靠掘坟墓吸灵气之类的方法补充一二,但孰轻孰重任一位神官都是拎得清的。一旦这些世人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丑闻传到人间去,这些再无信徒的神官便会在天庭毫无神力支持,直到有一天世上再没一人以他为信仰,神官便会灰飞烟灭,超脱三界五行之外,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道理明夜自然明白,却略带疑惑地看向面无表情的青黛,不解道:“文官大人一向不表立场不争俗事,为何此番要助这孩子一臂之力?”

      闻言,青黛微微转身看了一眼仍被围在中间、叫众神骂得抬不起头来的白无忧,平淡道:“看不惯他们倚老卖老欺负老实人罢了,更何况...”微微一顿,她更是压低了声音,道:“他这个与众不同的样子,确实也跟他没有关系。几百年来都拿这件事威胁孤立他,何必呢。”

      明夜猛地一抬头低斥道:“青黛,别说了。”

      文官神情冰冷,却从善如流止住了这个话题,只往下说道:“我向来是不站阵营的,这回便帮无忧一把。你从心而论便是,他们不敢有异议。”

      明夜淡淡一笑,随即正襟危坐正经起来,展开法器青光剑随手一挥,刹那间万丈天庭精光炫目令人不敢逼视,周遭七嘴八舌的争论与咒骂立刻销声匿迹。知道这是天师要宣布决定,众神无一例外退后几步,十分吝啬地只在白无忧身边留下一个窄窄小小的过道进出。

      周遭叽喳躁乱的叫骂声突然消失无踪,白无忧原本低垂的头先是微微一僵,随后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慢慢抬了起来,小幅度稍稍一仰后,精准地与明夜四目相对。

      这样倔强的神情在他这张清秀精致的面庞上出现过太多次,明夜神思略微恍惚,竟是有种时光飞逝错乱的感觉,定睛再一瞧,他居然还冲着自己轻轻挑起嘴角,漫不经心地笑了出来。

      几百年来,这倔驴倒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半点毛病没改。

      明夜略微移开了眼睛,清清嗓子高声道:“既然贬下凡尘两百年不得诸位心意,便改为在人间历劫一世如何?”

      此言一出,除了白无忧仍然淡定无波地瞧着云层出神,天庭中央刚安静下来没多久的大神仙们顿时又炸开了锅。

      “这跟贬下凡尘两百年又有何区别?!”

      “人活一世哪里会够得上两百年呢?这倒是比方才那个提议还要叫人难以接受啦!”

      “天师大人如何能这样偏心袒护?上回那个与白大头犯了同样过错的仙官时至今日还在地狱道里数小鬼呢!”

      叽叽喳喳又是好一阵子吵闹,然而这阵吵闹却不知在何时尽数消弭,白无忧抬头一看,只见不久前还对着自己咆哮吼叫的文官青黛,正腰板笔直地站在明夜身边,手里是那本令数神避之唯恐不及的审神簿。

      对于生性单薄独来独往的青黛而言,眼下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最最有力的无声支持了。

      站成一团的众神面面相觑,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惊恐担忧,知道大家不过是一丘之貉,这刚刚立下的共同对外联盟顿时土崩瓦解,呼啦啦散开一片,口中皆道:“天师此法可行,我没什么意见。”

      明夜:“...”

      看来有必要哪天把审神簿这个神器拿到自己手里了。

      他大手一撤便将天庭分隔为两半,只单单留了白无忧一人在自己面前,甚至包括青黛在内的其他神官都被隔在了外头。

      两个大眼瞪小眼盯了一会儿,还是白无忧率先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明夜跟看自己傻儿子一样无奈扶额,瞅了他片刻,实在是憋不住严肃,同他一道咧开了嘴角,却还是故作几分年长者的气度肃穆:“你还笑,你知道他们都想怎么处置你吗?!”

      白无忧耸耸肩笑道:“怎么不知道?不就是想找个毛病把我发配到地狱道里去烫油锅下火海、尝遍九九八十一种刑具却仍不能死绝的苦痛滋味么?几百年的老同僚了,这点心思我还能看不出的?”

      这样惨痛的句子被他以这般毫无所谓的态度说出来,听得明夜心中一紧,却也着实不知道他究竟还在不在意,梗了许久,低声道:“下凡历劫这一世,你要从多大的年岁开始?”

      “多大年岁?”被他这问话逗笑,白无忧偏了偏头笑问,“那请问天师大人,凡人一生伊始也是可以选择年岁的?难不成还有人一出生便是鹤发童颜一老朽了?您这话问的...”

      他好容易止住了笑,不无认真地道:“当真毫无意义,反倒是有趣得紧。”

      这孩子说话一向如此,明夜长长叹过一口气去,无奈道:“这不是可以给你放放水么...文官青黛好不容易要帮你一次,自然是要抓紧机会不能浪费,无论何事何种要求,只要是你说出来,我都能帮你办到。”

      白无忧见他神色认真起来,便点下头去难得专心致志地凝神思索,好半天过去,就在明夜万分好奇的注视中,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这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神情实在是很难在白无忧此人脸上见到,明夜新奇之余不由有些好笑,道:“你这几百年来作死作得还少么?我何曾生过你的气?”

      “那就好,你若是生气,废话也不用多说,直接把我跟地狱道里面那位前辈关一起得了,我们俩志同道合同病相怜,就跟阎王爷呆一起了此余生就成。”胡说八道一通成功将玻璃心明夜唬住,白无忧喝了口搁在小玉桌上的贡酒,咂咂嘴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等着下凡间时你就在我屁股上踹一脚,力气越大越好,直接把我从神界踢到地狱道里就万事大吉。”

      地狱道三个字铺天盖地砸过来,直接把明夜砸了个人事不省口齿不清,反应了大半天才确定自己的耳朵没出问题,只怔怔问道:“无忧,你此言...”

      “当真,自然当真。”白无忧抢先接上,继而全当这事就算是谈妥了,淡淡道,“至于年岁什么的,按我以为我如今这副面孔就算得上不错,这身皮囊搁在凡间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模样,倒是很称心合意,便不再改了吧...再有一件事,我可否能留下记忆?傻乎乎地跑到人间去做个十七八岁的痴呆也太难受了。”

      后头那番话他说了些什么明夜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觉得“当真”两字不带任何商量地步地交代过来,直吓得他有些头昏眼花,却明白再问亦失去了意义,这熊玩意向来只汇报不讨论,他做的决定,如果不全盘打翻由另一人重新构造,剩下的也只有听从他安排这一条路可走。

      也只好不痛不痒地试图劝解:“无忧,你下凡后便是肉体凡胎,地狱道中都是些魑魅魍魉奸邪之辈,处处是你从未见过的妖魔鬼怪,你要如何凭凡人肉身与之对抗?若是你一下地狱道便被五马分尸重新归回天界,不了解的还以为是我给你开后门直接把历劫改成难产了,你要我怎么交代得清楚?”

      “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一字一顿,他正以前所未有的怨愤神情看着天师,语气荒诞:“在这神界,我见过的还少么?”

      “无忧...”

      “都说我身带鬼仙两气生来便是个怪物,我此番魂归故里看看老家又有何不可?”

      这话一说,原本慈眉善目的天师猛然从云层上坐了起来,高声喝道:“白无忧!”

      他极少极偶尔才动一次真火,而自从白无忧遭点化升仙成神以来,明夜所有的怒火竟全都因他而起。

      只怕这乃是神界之中唯一一个真心关照他的前辈,白无忧自然明白此人用心良苦,一见向来温言细语的明夜居然这般提高了嗓音呵斥,立刻换了副嬉皮笑脸的面容央求一般道:“打个趣嘛生什么气。都说祸害遗千年,神界多少神仙成天勾心斗角算计着我呢,都几百年了我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区区一个地狱道又能奈我何?不过是去看圈风景吃喝玩乐一番罢了,张口闭口轻易便死了么?怎可能呢。”

      明夜看了他半晌,千言万语最终归结为一声轻轻的叹息:“你少说也给我活上个三五十年,路上当心点儿。”

      作死头头闻言大笑一声,将法器奈何随意缠绕在腰间,扬扬手转身便走,朗声道:“今夜子时,天河桥尽头等你!”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稍微试了试发现日更似乎可行,没什么意外的话就是每天晚上十点左右更了,要是课贼多或是犯太岁掉坑里了一定会打报告请假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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