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的反派之路》黑大帅

35、第一次道别

　　东水门外,米市巷。
　　展昭站在一户人家门口，看到满目的白幔，听得里面悲戚的哭声，不由得微微皱眉。他拦住一个从门里走出来的老妪，问道：“老人家，这户人家是在办丧事吗？可知是何人过世？”
　　老妪叹了口气，“是吴家的媳妇，可怜寡妇失业的，带着瞎眼的婆婆和几岁的娃娃艰难度日，昨日不知为何就吊了房梁了，真是作孽啊，这一老一小往后可怎么活……”
　　展昭愣住，柳氏竟然悬梁自尽了？难道是因为熙春楼命案人证一事？可她与此案的关联并不大，又为何要自尽？
　　展昭走进院内，简陋的堂屋里停放着一口薄棺，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妇和一个三四岁大的幼童跪坐一旁，哭的昏天黑地。
　　展昭俯下身，说道：“老人家节哀，在下乃是开封府护卫展昭，奉包相爷之命前来查案。”
　　老妇茫然睁着浑浊的双眼，双手颤颤巍巍伸向虚空，“开封府……，包青天？包大人！你一定要给我们孤儿寡妇申冤做主啊包大人！……”
　　展昭见她果真目不视物，连忙扶住她的手臂，“老人家切莫激动，柳氏回家后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逢此大难？”
　　老妇哭泣道：“前日里媳妇子从开封府回来，便一直喃喃自语，说什么得罪了大人物，怕是活不成了。我还劝她说包青天英明神武，乃是奎星转世，一定能还她清白，要她放宽心。谁知道，谁知道……昨儿夜里她就悬了梁了，这叫我们祖孙俩个可怎么活啊……”
　　老妇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险些翻了白眼，展昭忙给她喂了颗丹药，又帮她推血过宫，忙活了半天这口气才上来。见她气息平稳些了，展昭接着问道：“她可有说得罪了哪个大人物？”
　　老妇神色有些疲惫，恹恹道：“还有哪个大人物？自然是当今的国舅爷了。”
　　展昭沉眉肃然，难道杀人者真是曹景休？
　　他又问道：“老人家，你可还记得柳氏的原话？此事关系重大，老人家千万要想清楚。”
　　老妇眨了眨空洞的双目，似是在竭力思索，“她说……对不起国舅爷，还有什么真的假的，真的不好惹，假的更会要了我们全家的命，她实在是没法子……”
　　展昭想让她说得再详细些，怎奈老妇言语颠三倒四，愈说愈糊涂，展昭也只能作罢。他从怀里掏出钱袋，里面有纹银二十两，这已是他全部的家当。
　　“老人家，这些银子你拿着，权且度日，以后我还会常来看你。”
　　老妇再次老泪纵横，不住磕头，“多谢包大人，包青天！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展昭走出吴家，胸中一股闷气依旧无处发泄。短短数日，已是两条人命，难道身为权贵便可视百姓如蝼蚁，视人命如草芥吗！
　　师门命他在俗世行走，便是要他看尽人间利欲纷争、强取豪夺的丑态，从此明白修行的可贵进而专心大道吗？
　　可为何如今的他道心越来越乱，离大道越来越远呢？
　　展昭只觉得胸中的闷气到处乱窜，令他愈加烦躁，气血翻腾，不知不觉间双目已染成赤红色，巨阙古剑也已悄然在手。
　　“人有善念，天必从之；人怀恶意，天必诛之。”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入脑中，如一股清流瞬间平息狂涌的血气，胸口郁结的闷气也突然消退了不少。展昭全身大汗淋漓，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道心不稳、气血倒攻，险些走火入魔。
　　“然生灭万物容易，教化万物艰难。是以天以大道主生杀之机，天道运行，阴阳造化，万物生杀，人间祸福，至公至乎，微妙难穷。是以我辈方须坚定本心，有意破除无穷困惑者方能脱俗于凡尘之间。”
　　一名身着玄黄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悠悠走来，声音郎朗，笑容温和，正是黄大发。
　　展昭顿觉灵台一阵清明，大有豁然开朗之意，郑重抱拳道：“多谢前辈点化，晚辈法力低微，道心不凝，险些入了魔道，前辈再造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黄大发微微一笑，“学道之士清虚而容非，拯危而济难，明心而得丹。你天资聪慧，前途无量，更需心无杂念，远诸爱欲，方可证得大道。”
　　展昭道：“晚辈此生不会再动情，只是这心无杂念……却是难上加难。”
　　黄大发摸了摸下巴，“可是与那葫芦有关？“
　　展昭不由得摸了摸腰间，默不作声。
　　黄大发叹息道：“扔了吧，人都没了，留个葫芦还有啥意义？”
　　展昭：……
　　黄大发轻咳两声，再次做出高人姿态，“修道之人命中都会遇到劫数，你的劫数便是这葫芦，若能勘破，大道便是通途，若勘不破，可就难说喽。”
　　展昭神色愈加沉凝，缓缓道：“前辈好意，晚辈心领，有些事，并非不能，而是不愿。至于大道，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黄大发点了点头，“你能有此体悟，也是一种超脱。”
　　展昭拱手道别。黄大发凝望着他的背影，似是自言自语道：“现在蜀山的掌门也忒不靠谱，弟子道心如此不稳，也敢放出来行走历练。”
　　一个身影从他身后转出，轩昂疏朗，气宇清华，正是吕岩。“你不听我言，又想妄图插手他人命运？”
　　黄大发不满道：“他可是你的徒子徒孙，我好心点拨他一下，你非但不领情，还怪我，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啊。”
　　吕岩道：“修道之人皆有运数，勉强不得。是他的终究能得到，不是他的强求也无果。”
　　黄大发问道：“曹景休呢？还能不能成仙了？”
　　吕岩沉吟道：“他的劫数也近在眼前了。”
　　黄大发目光一闪，“躲不过？”
　　“完劫之日，便是明心见性之时。”
　　黄大发眼珠一转，“看来他也是个有故事的啊。”
　　“不要妄想插手。”
　　“只帮忙，不捣乱。”
　　“不可。”
　　“看在咱们相交多年的份上，通融一下都不行？”
　　“不行。”
　　“……不用这么绝情吧，喂……”
　　二人渐行渐远。

　　巷子深处的矮墙边，两个人影探出头来，正是白玉堂与红凤。
　　红凤奇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白玉堂不屑道：“谁知道，装神弄鬼的。”
　　红凤犹豫了一下，道：“你先去追展昭，我去看看曹景休。”
　　白玉堂愕然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去看他？”
　　红凤挠挠头道：“刚才那两个人说他最近会有劫数，不论真假，总该要提醒他一下。”
　　白玉堂叫道：“他能有什么劫数？总不是包黑子真要砍他的脑袋吧？再说了，这么个人渣值得你兴师动众的跑去关心吗？”
　　红凤道：“不管怎样，他始终有恩于我，我要是连这点举手之劳的事都不做，岂不是太没义气了？”
　　白玉堂摆摆手，“随便你，我去跟展昭约定斗法的时间地点，咱们老地方见。”
　　红凤点点头，化作一道红影消失不见，白玉堂自言自语道：“曹景休这种败类，什么时候居然成了香饽饽？”

　　开封府大牢，曹景休正在睡午觉，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睁眼一瞧，红凤正蹲在床边看着他。
　　曹景休大喜，伸出双臂扑向红凤，“红凤，你可算来了！”
　　红凤轻轻一闪，就躲开了曹景休的狼扑。曹景休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栽个狗啃屎。
　　红凤轻声道：“我来是为了提醒你，你最近要小心行事，可能会有劫数。”
　　曹景休从地上坐起，摸着脑门新磕出来的大包，苦笑道：“不用提醒了，我这不就已经遭劫了吗？”
　　红凤又道：“我要跟五哥回陷空岛了，以后恐怕再没有机会来看你。”他说着掏出一个锦囊交予曹景休，“这里面是我的一枚颈羽，日后你若遇到危难，可暂且用它救急。此物虽远远比不上九转太乙还丹，却是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
　　曹景休握着锦囊，心中五味杂陈。他不是修士，自然不知红风的颈羽乃天下修士梦寐以求的极品灵宝，便是红风自己也没有几枚。即便如此，他依然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红风这份诚挚的心意。
　　曹景休深深吸了口气，道：“红风，这世上真心对我的人并不多，你算是一个。”
　　红风道：“回去以后我便要闭关修炼了，再出关时不知是何年月，你我还能不能有机会相见。”
　　曹景休点头道：“我会努力活到那个时候。”
　　不知为何，红风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别开目光，道：“你不是要修道了吗？只要你好好修炼，自然能……能长命百岁！”
　　曹景休轻轻一笑，“那不过是我为了诳你留下，随口寻的托词而已。”
　　红风小脸一红，怒道：“曹景休，你也忒不老实了！”
　　曹景休静静注视着他，突然深深一揖，“在下身陷囹圄，不能为红兄送行，今日一别，万里江河，有缘再聚。”
　　见惯了曹景休的嬉皮笑脸放荡不羁，如今对方如此郑重道别，红风反倒有些手脚无措。
　　“曹景休，你……”
　　“我怎么了？”
　　“你为何……变得如此正经了？”
　　曹景休又是一笑，“我只会跟真正的朋友正经。”
　　见到曹景休如此一本正经的跟他讲话，红风有些宽慰，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矛盾的心理，却又似乎隐隐知道一些答案。
　　红风不愿再继续深想下去，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早日返回陷空岛闭关修炼才是第一要务。至于曹景休，若是有缘，总有再见的时候。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竟是此生他与曹景休的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