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任可能有病！》以诚当歌

18、锋芒

　　如果唐策真的像卫城警告的那样，从此撒手不管，那或许也就不会有后续的故事了。

　　可惜唐少爷的心思坚如磐石，他一旦打定主意要做什么事，就不会轻易听从别人的劝告。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宿舍时已经很晚了，宿舍的灯被宿管统一熄灭，只能打着手电筒洗漱。没过几分钟，唐策的手机忽然叮当一响，他拿起来看，是卫城的档案和过往经历，简洁版的。

　　唐策回到自己床上坐下，一目十行地看完，目光有些凝重。

　　他回了条短信：「我要全部信息，越详细越好，一周之内给我。」

　　然后他兀自陷入沉思之中，直到头顶忽然笼罩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把窗口透进的零星的月光都遮住了。

　　一张漆黑的圆脸在他上方嗅了嗅，笑眯眯地道：“兄弟，你闻起来心情不好啊？是不是挂科了？”

　　唐策不想理会他，眼风锐利地扫向对面椅子上的孟子谦，对方就像和他有心灵感应似地回了下头。

　　孟子谦就着台灯微弱的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李靖顿时摸了摸鼻子，悻悻地爬回了自己的床上，盖上被子玩手机。

　　等卫城进浴室洗澡的时候，孟子谦忽然对唐策道：“你和卫城这几天走得挺近的啊？”

　　唐策抬眼看了看他，眼中隐隐倒映着台灯复杂的明灭。

　　他嗯了一声。

　　“我看得出你背景不一般，所以作为卫城的朋友，有些事情我希望你提前了解一下。”

　　孟子谦顿了顿，接着低声道：“卫城不是一个正常人——我的意思是说，他比我们大多数人过去的经历都要复杂，有一些伤疤他如果不想提起，你就不要去硬揭了。他这个人太会忍耐，哪怕身上血流成河都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

　　唐策沉默了几秒。

　　然后点点头，表示愿闻其详。

　　孟子谦叹了口气，从自己的椅子上起身走过来，途中顺手揭开李靖的被子将手机没收：“别躺着看，睡觉。”

　　李靖不满地嘟囔了两句，被他丢了个枕头，终于老实了。

　　接着裹紧被子，竖起耳朵听八卦。

　　孟子谦在唐策跟前停下，道：“卫城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其实比现在还要不爱说话，他总是独来独往，眼神怎么说呢，像匹年幼的孤狼，充满怀疑什么都不相信。我们刚认识的两个月他说过的话加起来不到十句，幸好李靖跟他修同一个专业，有一回期中考试前看不懂题时被卫城递过来的笔记救了一命，若非如此我们还真的不知道，卫城沉默寡言的外表下藏着颗多善良的心。”

　　他现在还能想得起李靖当时受宠若惊的模样，拿着本子不知所措，但翻开看了两眼后，就从半信半疑瞬间变成狂热小粉丝，从此抱着卫城的大腿再不肯放。

　　要是没有卫城时不时的慷慨救济，他在竞争激烈的A大很可能会毕不了业的。

　　被子里的李靖偷偷脸红。

　　“所以后来关系熟了之后，我和李靖就劝他多去参加学校活动，当干部组织活动之类的，锻炼一下交际能力。没想到坏就坏在了这件事上。”

　　孟子谦说到此处苦笑了一声，语气中流露出一点无奈和悔意。

　　唐策通过刚才的调查结果，对当年的事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但他正经严肃地看着孟子谦，一字一顿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需要知道当事人对此事的看法，而不只是冷冰冰的一堆资料。

　　孟子谦解释道：“那是去年的时候，他刚上大二，成绩好懂得多，责任心重且来者不拒，整个物理系几乎被他征服，每天都有系里的学弟学妹追到我们宿舍门口来向他讨教。他的名声渐渐好了起来，偶尔也会对我们笑一笑，放松地聊聊天。那个时候刚好学生会开始竞选新一轮干部，他在我们的鼓励下就去了。”

　　“本来事情进行得挺顺利，以他的条件，当个正副主席绰绰有余。可不幸的是，某一个匿名的竞争者卑鄙下作，不知从哪里扒出来他以前被家人虐待的照片，竟然还伪造了医院的诊断书，硬是说他精神不正常……虽然后来证实了那些都是假的，但他的声誉确实被拖累得一塌糊涂，除了我和李靖以外没有人愿意接近他。”

　　“那段时间学校里关于他精神状况的公告贴的到处都是，无论好坏，卫城见一张撕一张，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可手抖得厉害。有一天晚上我下了晚自习回宿舍，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床上，没有开灯。我问他怎么了，他却很平静地对我说，子谦，人活着是不是永远这么累。”

　　“你是没见过那个样子的卫城，和他面对面却根本说不出一句劝慰的话，他心里的事太多了。”

　　“我以前也不特别待见他，觉得这人冷冰冰的，从不主动和我们靠近，后来才发现......他才是最需要我们用真心去接纳的那个人。”

　　有人天生就是光和热，有人只能借着别人的光顾影自怜。

　　可还有一些人，明明身上光芒漂亮得遮掩不住，却被迫藏起所有的锋芒，在角落里偏安一隅，骗自己这就是世界的全部、人生的全部。

　　他走进这样一个怪圈，盲目又可悲，没有人能把他从泥沼中拖出来，时间一久，他自身便融进去成为了泥沼的一部分。

　　在这个世界上最令人难过的事，不过是本该闪耀的蒙了尘，本该受珍惜的却低人一等。

　　卫城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

　　再后面发生的事不需要孟子谦细说，唐策也能推测出来。

　　为了争一口气，卫城没有放弃竞选。他最终依靠实力坐上学生会副主席的位置，名声却已跌至谷底。没有人愿意与他共事，主席的位置一直空到现在。每周例会只有极少几个人参与，他一人负担了好几倍的工作量，诺大一间办公室除了他会使用之外总是接近闲置。

　　卫城几乎为了这份工作废寝忘食，才有机会把事情处理完，一旦哪个部门出了岔子，他立刻就会被沉重的压力逼出病来。

　　所有的怪事都有了清晰的解释。

　　孟子谦说完这些话就回到了对面自己的床上。然后过了一会儿，卫城拿着手电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裹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

　　他没走几步就敏感地察觉到宿舍里气氛古怪，虽然他走路的动静很小，但所有人都扭过头来看了看他，包括唐策。

　　卫城下意识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他准备攀上床的时候，下铺的李靖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腿。

　　卫城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惹人爱。”

　　李靖一把鼻涕一把泪，情真意切地说道。

　　卫城思考了一下李靖以往的行为模式，有些疑惑地问：“你是不是白天看鬼片了，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李靖不回答，单是抱着他的大腿一直蹭啊蹭，蹭得卫城心里直发毛。

　　“你要是实在害怕，我到下铺陪你睡也行。”反正宿舍的床能挤得下。

　　“不行。”

　　“不行。”

　　另两位室友忽然异口同声地反驳。

　　“让他自己睡，他年纪够大了。”

　　孟子谦心力交瘁。

　　“比起他，可能我更需要你，我连着看了一周的鬼片。”

　　唐策居心不良。

　　最后卫城谁也没搭理，掰开了李靖的手，自己上床睡觉去了。

　　*

　　第二天上午，唐策在电脑上递交了申请加入学生会的表格。

　　或许已经很久没有人递交这样的申请了，他眼见着卫城脸上出现意外的神色，紧接着，很快就沉了下来。

　　“唐策，你这是做什么？”

　　“很明显不是吗，学校的课程太单调，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卫城沉默了一会儿，迟疑着开口道：“我不希望你因为个人感情而……”

　　“请把你的想象都收一收，卫副会长。”唐策打断了他的劝说：“我是为了全校学生的福祉才申请加入的。”

　　全校学生……尤其是你。

　　卫城听不到唐策的心声，见他坚持，勉强点头答应了下来。

　　如今的学生会确实需要一些新生力量了。

　　唐策和他一样很是期待，毕竟他此举还另有目的。

　　当年那个散布谣言、至今还在威胁卫城的人，身份尚没有暴露，他手中的调查结果也没有提及。

　　唐策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去问卫城，就算问了对方也不会说。

　　所以他要参与其中，亲手揪出那个人，替他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