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89、第十六章 《祈祷落幕时》（一）

　　被欺凌的人心里留下了永远的伤口，可施加了伤害的人却连事情本身都不记得。——东野圭吾《祈祷落幕时》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算得上是炎热，尤其到了晌午，太阳烤得地皮发亮，好像涂上了层油似的。若说这时能有什么人闹腾的起劲，那就只会是朝气蓬勃的青少年们了。
　　北城高中就如它几十年前建校时一般，整个校园永远都笼罩在一种让人烦躁的热闹氛围中——不论是课上还是课下。
　　上课铃响过已有十几分钟，文科一班的几十名同学仍旧在各做各的事情，闹哄哄的安静不下来，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拿着黑板擦用力地敲着讲桌，好让同学们的注意力能往他身上分散一点，只是注意力没吸引多少，粉笔末倒是扬得满讲台都是，惹得前排学生纷纷嫌弃地往一边躲。
　　“同学们——后面的，给我坐下——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坐在高考的考场上了，你们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安静！都给我安静！开始上课了！”
　　班主任这一嗓子并没有起多大用处，教室里仍旧没有半点上课的氛围，即使是停止讲话的人也没有听课的打算，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完全无视课堂纪律。
　　这就是北高学生的常态。
　　也不仅是学生们不守纪律，校方也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管理力度一年不如一年，并且成功在两年前被踢出高考考点的行列——说是因为学风不正，怕影响考生心情，成为市里唯一一所不是高考考点的高中。
　　今天的课跟往常的一样无聊，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拿书盖着脑袋，在桌面上趴下，头顶风扇发出的噪音吵得他十分烦躁，让他恨不得上去把它们卸下来。
　　在散漫的环境下，这堂毫无意义的课很快就结束了，班主任又不长记性的拿着黑板擦敲桌面，在飞扬的粉笔末中对下面喊道：“好了，下课！涂薇薇，把昨天的作业发下去。”
　　一名扎着马尾的女生小跑着上去，抱起那一摞练习册，开始围着教室挨个发作业。
　　下了课，这群学生就更加无法无天了，三五个凑成一起打闹，甚至还有在教室玩篮球的，把过道占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法随意走动。
　　瘦弱的女生抱着作业，小心翼翼地挤在人群中间，头也不敢抬起来，一边小声道歉一边把作业本放到对应的位置上。发到最后一排时，涂薇薇的头埋得更低了，好像面前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一样，她低着头找到写着“沈阵”的作业本，把它放在面前的课桌上，刚准备回去，突然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涂薇薇惊呼一声，下意识松开手，作业本落在了地上，她倒是撑在了面前的课桌上，并没有跌倒。
　　然而，她这一撑却碰到了桌面的水杯，水从没拧紧的杯盖后流出来，瞬间就把桌面上的书湿了大片，不仅如此，还弄湿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的衣服；女生又叫了一声，连忙拿出纸巾，一边帮他擦水一边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趴在桌面的男生坐起来，甩了甩袖子上的水，又拿起湿了的课本随意甩了几下，语气不冷不热道：“没事，别擦了。”
　　可女生并没有停下来，还在不断地道歉：“对不起，真的很抱歉，你擦一下衣服……”
　　“都说了不用了，滚！”男生皱起眉骂了一句，把女生吓得一哆嗦，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弯腰把地上散落的作业本捡起来，又道了几声歉，才继续去发作业。
　　涂薇薇路过一个女生的位置时，沈阵亲眼看到那女生伸出脚绊了涂薇薇一下，她直接跪在了地上，惹得周围一群人大笑不止；然而涂薇薇什么都没说，只是咬着嘴唇，爬起来继续发作业。
　　真是个垃圾学校。沈阵看着窗外想道，培育了一群人渣。
　　他也是其中一员。
　　下一堂课开始前，先前故意绊涂薇薇的那名女生走到教室最后面，站在了沈阵桌前。这女生叫刁兰馨，是个十分标准的不良少女，什么抽烟喝酒烫头她全占了，而且为人还很做作，总之是沈阵很讨厌的那一类型，他甚至不想抬起他尊贵的眼皮去看她。
　　“喂，沈阵。”女生趾高气昂并且毫不客气地说道，“下午放学等我，我有话要跟你说。”说完不等沈阵回话，就在周围一群人的起哄声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坐在教室另一边的涂薇薇听到这句话后往沈阵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大中午头，林野刚从外面买了冰咖啡回来，就因为余阳臣突然说想喝冰咖啡，还指名要商业街那一家的，林野只好午饭都没吃就跑了两条街去给他买咖啡。进门时，林野像往常一样跟门卫大爷打了声招呼，刚走过去没几步却被叫住了。
　　“诶，小林，这有封信，给刑侦队的。”门卫大爷拿着一封信从窗户递出来。
　　寄给刑侦队的信？还真不常见。林野道了声谢接过来，看到信封上并没有邮票，只用中性笔写了个“刑侦队收”。
　　“什么时候收到的？这没邮票啊。”林野奇怪地问道。
　　“今早上我来就在这了，就夹在窗户缝里，该不是恶作剧吧？我也不好拆开看。”大爷回道。
　　“我拿回去给夏队吧，谢谢了。”林野说完，收起信封来就上了楼。
　　办公室里只有余阳臣一个人，林野进去时他正坐在那里吃盒饭；林野走过去把咖啡放下，在他身边坐下来，拿过自己那份盒饭把盖子打开，一边掰着一次性筷子一边说道：“没给你加冰，你看是不是这个。”
　　余阳臣看都没看一眼就应了一声，似乎对半个小时前还执念深重的冰咖啡已经失去了兴趣，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午饭身上。
　　专程跑去买咖啡回来的林野倒是也不介意，端起盒饭来吃了一口，想起那封信，便又腾出一只手把信放到桌面上，说道：“对了，门卫那里有封信，写着给刑侦队的。”
　　余阳臣只看了一眼，就拿起来要拆开，林野见了忍不住问道：“直接拆合适吗？不用等队长回来吗？”
　　“又没写‘夏生收’，等他干什么？”余阳臣毫不在意地说着就把信拆开了。
　　信封里只有一张信纸，准确的说，是一张白纸，从中间折了一道，余阳臣打开纸张，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却愣了一下。
　　“怎么了？写的什么？”林野伸过脑袋去看。
　　白色的纸张上，只写了两个字——救我。
　　“这是……恶作剧吗？”林野呆呆地问道。
　　余阳臣皱起眉，又拿过信封来比对了一下两个字迹，说道：“是一个人写的。什么都没说，也没署名，八成是恶作剧，扔了吧。”说完把信纸装回去，随手扔给了林野。
　　“扔了？不好吧，万一真有什么事……”林野拿着信封有些犹豫。
　　“真有事就写出来或者本人直接来了，拐弯抹角的说明没那么重要。全世界整天有那么多人有麻烦，你还能每一个都照顾到吗？我们是警察，不是超人。”余阳臣语气不冷不热地说道，拿过林野买的冰咖啡来喝了一口，继续吃盒饭。
　　说的也是。林野也不再在意，暂时把信放到一边，想着等夏生回来了跟他说一声，没想到下午开了个会，又忙着写报告，他就完全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信封就在他抽屉里安静地躺了一整天，还没等他想起这件事，就又出现了别的事情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次日河边打捞上一具女尸，余阳臣到现场去验尸，判断是溺亡，说是跟他们没关系，就叫了殡仪馆把人拉走了。死者是个十六七的姑娘，身上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警方就发出了寻人启事，没过多久那孩子的父母就找上来了，不是找上了殡仪馆，而是直接到了刑侦队大门口。
　　做母亲的扒在一队办公室门口嚎啕大哭，惹得楼下的二队纷纷上来看热闹，弄得夏生十分尴尬，也不管这事跟他们有没有关系了，赶紧把人请了进去。
　　好言好语劝着，总算是让死者家属冷静下来了，夏生便询问他们此番来意。
　　“我女儿不可能是意外，一定是有人害她！你们、你们一定要帮帮我！”死者的母亲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
　　“您先冷静一下。”夏生语气平和的说道，“您为什么会这么说？您女儿在此之前遇到过什么麻烦吗？”
　　“有的有的！”母亲的情绪依然很激动，“我见过我女儿书包里的诅咒信，还是用红色的笔写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信还在吗？”夏生问。
　　“都被我扔了，太不吉利了。”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无声地用眼神做着交流。
　　顾逍：这阿姨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哪这么多罪犯？
　　袁安瑶：不就是个溺水死亡吗？民警都不管怎么还要我们管？
　　夏生：阳臣，你确定她的死因吧？是溺亡没错吧？
　　“……”余阳臣沉默地看着夏生，问：“你眼睛怎么了？”
　　看来他并没有体会到夏生眼神中饱含的感情，并把这当做是夏生的眼睛抽风了。
　　“是这样的，阿姨。”夏生心平气和的对着急要为自己女儿讨回公道的母亲说道，“您女儿确实是溺水死亡，我们的法医已经鉴定过了，这不会有错，也许这只是个意外，我们对此也感到很难过，还请您节哀。”
　　“这是谋杀啊，是谋杀！你们不能不管！”女人吵嚷着说道，干脆站了起来，“你们领导在哪里？你们这几个小年轻到底靠不靠谱！”
　　“我就是队长，您别激动。”夏生安抚道，“这样，您先说一些您觉得有问题的地方，或者，如果您对您女儿的死因有疑问，我们可以对她进行尸检，能刚加明确死因。”
　　一听要解剖尸体，家属自然是没同意，就又说了一通有关诅咒信的事，还说起她女儿的学校环境不好，什么人都有。这时他们才知道死者是北城高中高二年级的学生，叫刁兰馨，昨天放学后就一直没回家，也联系不上，今早就被发现淹死在河里了。
　　听了刁兰馨的母亲说了一大堆毫无用处的话后，夏生向她再三保证一定会查明真相，才终于成功把她请走了。
　　送走了麻烦，一大家子都松了口气，顾逍忍不住问道：“头儿，你不会真打算查吧？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啊，多明显的死因，明显就是意外，要么就是自杀，怎么就成了谋杀了？”
　　“那能怎么办？你要是不答应下来，估计她能一直闹到下班也回不去。”夏生略显无奈的说着，捏了捏眉心，“反正最近手头也没什么案子，你们谁跑一趟北高吧，证明那姑娘确实是没受到什么人身威胁，她父母估计也就死心了。”
　　“我去吧。”林野自告奋勇道，“我对北高还算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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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感谢每一个愿意点开这篇文的小天使！?2019?~ヽ(?︺?)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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