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90、第十六章 《祈祷落幕时》（二）

　　虽说是林野去，实际上还是余阳臣跟他一起，毕竟林野不会开车，又不能坐公交车出外勤，只得拉上一个免费的司机了。
　　北城高中离警局不算很远，毕竟位于市区，不像一中，特意建在郊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本来两人都没觉得今天有什么特别之处，直到被交警拦住了去路，他们才意识到今天是高考的日子，也难怪会封路了。
　　向交警询问了可以去北高的路线，余阳臣调转车头，换了条路继续朝北高的方向开去。
　　“总觉得高考还离我很近，实际上我大学毕业都两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林野突然感慨道。
　　余阳臣不像他有那么多感慨，只是实实在在的叙述道：“高考对我来说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啊，你都二十八了。”林野不怕死的故意说道，“好老。”
　　没想到余阳臣非但没生气，反而十分自然的接话道：“是啊，是我配不上你了，赶紧换个年轻的小鲜肉吧。”
　　反倒是林野被他噎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他盯着余阳臣的脸，看不出喜怒，也不知他是陪着人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林野眨了眨眼，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才说道：“才不呢，小鲜肉哪有你好看。”
　　“你就是喜欢我的脸？明星更好看你怎么不去追星？”余阳臣开着车，干巴巴的问道。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冷淡了，林野还以为他真的生气了，立刻没皮没脸的补救道：“我喜欢你的全部，你的优点、缺点我都喜欢。”
　　“哦？”余阳臣看了他一眼，继续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道，“说个我的缺点听听。”
　　林野：“……”
　　高中的时候，数学老师总是说试卷第一题就是送分题，脑子没病的都能写出来；但现在这道题对林野来说根本不是送分题，而是送命题好吗！这要他怎么回答？
　　“嗯？”余阳臣口中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催促林野回答。
　　“这个，我暂时还没发现。”为了能安全的到达北高，林野选择了保命的说法。
　　好在余阳臣也没揪住这个话题不放，不再逼问。也许他就是随口那么一问，林野觉得倒是他自己太过紧张了，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又一本正经的说道：“这说明我们还需要更进一步的了解对方。”
　　“在床上？”余阳臣表情淡漠的说出了这么一句不平淡的话。
　　“……”林野像一锅被盖上锅盖的沸水，一下子没了声音，然后锅盖又被他的感性冲开，在脑袋里一一下子炸开，他震惊道：“我操！你怎么能说这么色……低俗的话？你的人设呢？你不是高冷总裁风吗？”
　　“你怎么能说脏话呢？你的人设不是温顺的小绵羊吗？”余阳臣面不改色地配合着他的话说道。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突然都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要是有路人往车里看一眼，没准儿还以为这俩人嗑药了。余阳臣笑了好半天才止住，他看着还在笑得发抖的林野，趁着红灯的时间，伸手打了一下他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林野一把拉住，接着又被他搂着头在脸颊上亲了一口；林野亲完人，脸上依旧挂着止不住的笑意，语气兴奋道：“我真是太喜欢你了，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听见林野这么说，余阳臣抬手就弹了他脑门一下：“可爱什么可爱，以后不许用这词儿。”
　　“好的前辈！没问题前辈！”

　　之前办案他们也去过学校，当时是在S大附中，门口是有警卫拦着的，他们出示了身份证明才能进去；但今天，他们在北高进出畅通无阻，根本没人管，传达室里的大爷睡得特别香，那鼾声都快把树上的蝉鸣声给盖过去了。
　　一看这情景，俩人默默收起了工作证，直接进了校园。
　　按照刁兰馨父母提供的信息，他们找到了刁兰馨所在班级的班主任，向他了解了基本情况。
　　得知刁兰馨不幸身亡时，这位姓李的班主任捧着胸口喘了大半天的气，林野还以为他心脏病突发要厥过去了，差点打了120。
　　其实只是这老师戏比较多。
　　“怎么会这样啊？这孩子虽然学习态度不怎么端正，但只要有心改过还是很有希望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班主任不可置信的说道。
　　在这种对教育事业十分热忱的老教师眼里，可能所有学生都还是有希望的吧。
　　“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我们来是想问一下，昨天下午放学后，刁兰馨是直接回家了吗？”林野问道。
　　“应该是吧。”班主任不太确定的说道，“她是走读生，不住宿舍的，放了学肯定就离开学校了，回没回家我就不知道了。”
　　“她平时，在班级里人缘怎么样？”林野又问。
　　“这个应该还不错吧，孩子们都打成一片，具体怎么样学生知道的是比我清楚的。”班主任正说着，看见有个学生走进了办公室，赶忙叫住他，说道：“警官，这也是我学生，你们可以问问他。”
　　来送作业的学生一脸不解地看着这两个陌生的年轻人，从他的眼神中还能看出些好奇，毕竟刚才班主任说了“警官”这个词，很多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对牵连到警察的事情总是抱有莫名的兴趣。
　　本意上，他们是不想把学生涉及到案件里的，但这次的事是不是个案子还不确定，他们也就没了那么多顾虑。林野对他笑了笑，说道：“同学你好，我们是警察，现在想问你几个问题，关于你的同班同学，刁兰馨。”
　　“哦哦，好。”男同学连连点头，表情看上去有些兴奋。
　　“她在班级里人缘怎么样？”林野又问了一次同样的问题。
　　一听这问题，男生就露出了十分不屑的表情，摆摆手回道：“她呀，特别作一人，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看谁都跟看孙子一样。整天抹的跟个唱京剧的似的，自己觉得自己美得不行，要我说，比起二班那李雪瑶可是差远了，说起二班那个李雪瑶啊……”
　　在他跑题之前，林野及时制止了他，又问道：“那她平时有没有跟一些人起冲突？有没有什么……就是，跟她关系很不好的同学，会欺负她啊之类的。”
　　“欺负她？”男生像是听到笑话一样笑了起来，说道，“她欺负别人还差不多。她有几个社会上的朋友，觉得自己牛逼的不行，就差走路横着走了。”
　　闻言，林野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身旁的余阳臣，他也同样蹙着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林野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看来这刁兰馨人品不太好啊。”
　　余阳臣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问男同学：“那昨天下午放学后，她去了哪里，很什么人一起，你知道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跟她也不打交道。”男生抓了抓头发，说道，“不过我们班有几个女生跟她走得挺近，你们可以去问问她们。”
　　两人对视一眼，林野道：“可以麻烦你去叫她们过来吗？”
　　“我们班上体育课呢，都在操场，我带你们过去吧。”男生十分热情地说着，就要领他们往操场走。
　　比起林野上学那会儿，北高的环境要好多了——仅仅指设施建设方面的，教学环境还是一样的差。校区的绿化好了很多，教学楼、宿舍楼也都整修了，操场都铺上了塑胶、移植了新鲜的草皮，表面一看还挺唬人，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个臭名昭著的高中。
　　操场上有两三个班在上体育课，大多数学生都坐在台阶上聊天、玩手机，只有些男生在打球。在热心同学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跟刁兰馨关系比较好的两个女生，向她们询问了昨天放学后的事情。
　　“她没跟我们一起，他去找沈阵了。”女生笑得神神秘秘的，听得林野一头雾水。
　　“那是谁？他们去做什么了？”林野追问道。
　　“喏，就是那边躺着的那个。”女生朝不远处指了一下，说道，“就说一些事啊，具体什么你自己去问他喽。”
　　“好，谢谢。”
　　林野跟余阳臣瞬间转移了阵地，径直向那边走过去。
　　台阶上坐了两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头发稍长一些的男生低头坐在那里，半垂着眼睑，另一人躺在他腿上，头上盖着校服外套，从衣服下面伸出一根耳机线，连在了坐着的男生的一只耳朵里。
　　“你好，沈阵是吗？”林野走过去说道。
　　坐着的男生闻言抬头看向他，把耳机拿下来，拍了拍躺在他腿上的人，说道：“阿阵，找你。”
　　躺着的男生把校服外套一扯，漏出了衣服下的脸，他微微抬起头看了眼来人，没有打算起来的样子，继续那么躺着，问道：“什么事？”
　　“我们是警察。”林野亮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说道，“想问你一下，昨天下午放学后，你跟刁兰馨同学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男生嗤笑了一声，语气有些轻佻道：“哦？你们又是他哪条道上的哥哥？我跟她没关系，她犯了事也别来找我。”
　　“我们只需要知道昨天放学后发生了什么。”林野耐着性子继续说道。
　　“没什么，你们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她吧。”沈阵干脆把手机举过头顶，似乎是玩起了游戏。
　　面对这种性情懒散又极不配合的问题少年，林野只能把自己心里的火压了一遍又一遍，他往前走了一步，低头看着沈阵，语气僵硬道：“我们是在查案，请你端正一下自己的态度，配合一点好吗？”
　　言下之意就是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
　　不过沈阵并不吃这一套，置若罔闻的继续玩游戏，这敷衍的态度把林野气的七窍生烟，心想果然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北高人的这欠揍的特性还是不会改变。
　　也许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一直没吭声的另一名男生突然说道：“阵，腿麻了。”
　　这话比林野那一套可管用多了，沈阵闻言立刻就坐起来了，还笑着在那男生的大腿上捏了两下，接着他才转向林野，嘴角挂着一个张扬的笑容，说道：“关于那个臭婊子，我一句话也不想说，我不管她是犯了什么事，都跟我无关。两位警官，放学了，我要去吃饭了。”他说完，拉着旁边的人站起来，搂着他的肩就离开了。
　　林野想追，却被余阳臣给拦住了。
　　“你看他像是会说的样子吗？先换个目标吧，我看门口有监控，去查一下。”
　　林野一想也对，就跟余阳臣又回到了校门口的传达室，那大爷倒是没在睡了，正一边用他的小电视看着电视剧，一边捧着个不锈钢饭盒吃午饭。
　　不知是因为电视声音太大还是大爷耳朵不好使，林野敲了半天窗户才引起对方的注意，他向门卫表明了身份，要求查看昨天下午五点四十以后的监控。
　　监控中显示，五点五十七分，沈阵跟一个女生并排出了校门，虽然画面不太清晰，但还是能看出那女生就是今早河里飘着的那位。
　　“停一下。”林野突然说道，大爷往嘴里又拔了一口饭才抽出一只手按了暂停。
　　林野贴近屏幕仔细看了看，指着屏幕上不清晰的画面问余阳臣：“这是个包吗？今早发现她的时候没有别的东西吗？”
　　“没有。”余阳臣说着也凑过去看，确认后道：“如果她是背着书包掉下去的，也有可能是在漂流的途中掉落了。”
　　“但也有可能她根本没背包下去，包还留在岸上，就是她落水的地方。”林野说道。
　　虽然不是什么大发现，总归还是去找找看比较好。余阳臣拿出手机给夏生打电话，让他叫附近民警去找刁兰馨的书包。
　　之后他们又看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内容，再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只好跟门卫道了谢，暂时离开了学校。
　　正好到了中午放学时间，校门外支起了很多卖午饭的摊点，学生们陆陆续续出了校门，在附近找地方吃午饭。
　　基本上一无所获的两个人决定先吃了午饭再说。林野想吃拉面，但余阳臣显然不想在外面的摊点上吃，不过看着林野热切的目光，他还是妥协了，跟林野一起坐到拉面摊的棚下，点了两碗拉面。
　　拉面摊的大叔把两碗冒着热气的拉面端上来，又回去继续忙活，余阳臣看了一眼就皱眉道：“我不吃香菜。”
　　“没事，再要一份。”林野说着就要招呼老板，被余阳臣拦下了。
　　“算了，就这样吧。”余阳臣拿起筷子把最上面的香菜往旁边拨了一下，又说道：“你怎么这么不节俭？”
　　“我哪有。”林野反驳道，“要是再点一份，你那份我会吃掉的。”
　　“……”余阳臣震惊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说道：“你怎么这么能吃？”
　　“我……”林野有些哭笑不得，说实话，他觉得他的饭量在男生中挺正常的，大学那会跟同学一起出去吃自助餐，每个人吃的都差不多。
　　关于林野是否真的很能吃这个话题，两人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各自安静地吃起了面。余阳臣很快就放下了筷子，他就吃了半碗，然后坐在那看着林野低头吃面；从近乎俯视的角度，甚至能够看到林野的睫毛，随着身体的动作而微微扇动，他柔软的头发搭在前额，这模样看起来乖极了，跟刚才那些北高的学生完全不是一个气质。
　　“你在北高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吗？”余阳臣突然问。
　　“嗯？”林野口中发出一个模糊的疑问音，他迅速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拿纸巾擦了擦嘴，不解道：“哪样？”
　　“这么……”余阳臣一开口，却不知道怎么形容了。乖巧？和善？好像都不太合适，他略一思索便改口道：“北高的学生不都喜欢打架惹事吗？怎么会培养出你这样的人？”
　　“没有人培养我，我本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林野笑笑答道，低下头继续吃面。
　　这个回答倒是让余阳臣楞了一下，当然，他那样说并不是看不起北高，他也知道北高并不全都是不良少年，他只是习惯性的想要嘲讽他，没想到林野的回答这么正经，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吃完面，林野去结了账，又回来坐下，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其实，我在北高读书这三年还挺不错的。这学校里确实有很多人渣，但哪里都是有好人的，我就比较幸运，遇到了一位。”
　　“哦？你的前女友？”余阳臣凉嗖嗖的说道，完了还又添上两句，“不对，应该是前前女友，或者更前的女友。”
　　听他这语气，林野没忍住就笑了：“好好的聊个天，你吃什么醋啊？”
　　“你瞎了吧，哪只眼睛看到我吃醋了？”余阳臣继续凉嗖嗖的说道。
　　“没看到，闻见了。”林野笑着伸手从桌下捏了捏余阳臣的手，哄劝道，“不生气了，再好的人也没你好。”
　　“少来。”余阳臣冷冷地打开他的手，站起来又说道：“走了，再去问问那个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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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了，争取这个假期完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