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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十四章 《呼啸山庄》(四) ...

  •   “林野!林野!”
      耳边愈渐清晰的声音让林野猛的睁开了眼睛,他先看到了光秃秃的天花板,而后是余阳臣的脸,然后他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让他有点想吐,他蜷着身子缓了一会才感觉好多了;安静了好一会儿,林野才用手揉了揉脸,盖住眼睛,声音嘶哑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你一直在叫。”余阳臣说着,拉开林野的手强迫他注视着自己,语气平淡的问道:“梦见什么了?”
      林野避开他清冷的目光,小声回道:“忘了。”
      明显就是在说谎,余阳臣看出来了,却没有继续追问,关了灯又躺回床上。
      看天色,时间还很早,林野却不想继续睡了,他坐起来,对身旁的人轻声说道:“有点热,我去楼下透透气。”说罢就穿好鞋下课楼。
      旅馆的大门都关了,林野也出不去,就在一楼的大厅里坐着,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明月和黑夜,初夏的夜风吹进,让林野觉得心里那股莫名的躁动逐渐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林野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没回头去看,就知道是余阳臣下来了。
      不知怎么的,林野突然想起昨晚跟严文煜闲聊时,对方说的有关周巍然的一段话:“我熟悉他,所以我看得到他身上你们看不到的好,也许你们都不喜欢他的行事风格,但在我眼里,他就是最好的队长、最好的警察。”
      听着身后渐近的脚步声,他觉得自己此刻能够体会严文煜的那种心情。
      就算很多人认为余阳臣冷漠而清高,林野也依然认为,他是一个温柔而细腻的人,在林野眼里,余阳臣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存在。
      余阳臣走近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拿了个凳子在他旁边坐下,陪他一起傻看着窗外。
      过了一会儿,林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睡了吗?才四点。”
      “要你管。”余阳臣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来点燃了。
      烟草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林野被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他看着余阳臣嘴里含着烟的模样,突然觉得他现在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便脱口而出问道:“你为什么要抽烟?我是说,最初的时候。”
      余阳臣先吸了一口烟,把烟夹在两指中间,才说道:“想冷静一下。”
      “现在也不冷静吗?”林野问。
      又吸了一口烟,余阳臣扭头看着他,说道:“想让你冷静一下。”
      “什么呀。”林野忍不住笑了,伸手拿过他嘴里的烟,弯腰在水泥地面上掐灭了,说道:“我现在已经冷静了,你别抽了。以后也少抽,对身体不好。”
      “管这么多。”余阳臣“嘁”了一声,显然不怎么领他的情,不过他也没继续抽;他把烟和打火机放回口袋里,起身问林野:“冷静了,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林野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笑他看着余阳臣像看智障一样回看自己,又看他转身上楼,对着他的背影小声说了句:“谢谢你。”便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第二天,他们在村子里四处打听了一下,确实有其他人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陌生人出现在村子里,不过再进一步追问他们就只是摇头了,没人试图去跟那个陌生人交谈,也就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忙活了一上午不见什么起色,三人又回到了小旅馆里,坐在大厅里面面相觑。
      “我觉得……”
      “你们……”
      长久的安静过后,两人突然同时开口。严文煜笑了一下,对余阳臣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余阳臣点点头,继续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你们觉得那个人真的是卢杭吗?”
      “什么意思?”严文煜问,他觉得,自己可能跟余阳臣想到一起去了。
      “我是觉得,卢杭根本没有人回来的必要,而且还是这么‘大张旗鼓’,就像是故意让我们知道他来了这里。”余阳臣解释道。
      林野一惊:“你是说……”
      严文煜把他没说完的后半句接上了:“这是个陷阱,他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三人一阵沉默,总之他们现在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们很可能被人耍了。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时,夏生的一通电话给他们带来了更加糟糕的消息。
      又出现了一名受害者,死亡时间在昨天下午,也就是他们发现那三束花之前;这名死者的出现很好的印证了他们刚才的想法,一个人不可能瞬间从市中心来到乡下,所以说,卢杭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另外一个不好的猜测就是,卢杭的对象似乎不再那么具有代表性了,这次的死者只是个普通的女性上班族,并不想他以往的目标那样身上带着他父母的影子。
      “我认为卢杭现在的因为已经不是因为童年的阴影而报复社会了,而是单纯的挑衅,是一种对警方的示威。”严文煜分析道。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找到卢杭,不能再让他继续这么疯狂的举动了。夏生的意思是让严文煜先回去,留下林野和余阳臣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严文煜自己开着车回去了,完全没考虑过剩下的两人怎么回去。
      听说交警在查看违章路段监控时,发现了一辆违章车辆的司机与卢杭很像,夏生他们目前正全力搜查这辆车的所在地。
      留在乡下的两人也无事可做,只去了趟村口,向当地的值班民警确认无外人进出后,就又回了小旅馆,简单解决了午饭后又一直无所事事到晚上;两人在房间里吃晚饭的时候接到了夏生那边的消息,说是在一个废弃钢厂找到了车辆,是辆挂失的车,他们在座椅上找到了头发,经鉴定确实是卢杭的。
      但是只是找到了他的痕迹而已,他本人还是没找到。
      被抛弃于乡野的两人已经不想再对这个疯子的内心活动做出任何猜想了,只是沉默地吃着饭。
      在两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房间内的灯爆闪过后突然熄灭了,黑暗骤然降临;人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黑暗,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一片。
      “停电了吗?”林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摸索着想把手里的饭碗放下,却摸到了余阳臣放在桌面上的手,立刻触电般收回,说了句“抱歉”。
      对方沉默了一下,突然问:“你怎么不害怕?”
      “嗯?”林野一时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逐渐适应黑暗后,两个相隔很近的人也都看清了对方,余阳臣的表情还是那么平淡,林野却因为余阳臣刚刚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看了林野一眼,余阳臣微垂下眼睑,轻描淡写道:“你不是怕黑吗?”
      “我不怕啊。”林野有些想笑,不明白余阳臣为什么总是觉得他怕黑。
      “那你怕什么?”余阳臣继续问道,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淡,但就是有一股咄咄逼人的味道在里面。
      面对余阳臣奇怪表现,林野甚至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余阳臣,但他的眼神又是那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在林野开口之前,余阳臣又说了一句:“不想说吗?”
      他这么一说,就好像林野真的有不能说的经历一样;林野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怕黑,只是不喜欢……没有窗户的房间。”
      “我卧室的洗手间也没窗户,你怎么不害怕?”
      听到对方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林野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笑起来:“不是,哈哈哈,你认真的吗?”
      他笑得花枝乱颤,余阳臣还是面无表情,让林野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于是他停止了傻笑,端坐在床边看着余阳臣;沉默了几秒,林野突然想到了什么,歪了歪脑袋,半开玩笑道:“你是想给我做心理辅导吗?那你是不是该握住我的手让我安心一点?”
      话音刚落,来自别人的温度就在林野的手背上蔓延开来,先是光滑圆润的指腹触碰,接着是整个手掌,将对方的手轻轻握住;虽然已经是接近夏天的季节,但余阳臣手心的温度依然那么冰凉,让林野忍不住回握住它,想要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
      手也握住了,余阳臣就继续问了:“为什么害怕?”
      林野还有一些没从接触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整个人还处在一种内心燥热的状态但对上余阳臣没有任何爱欲的眼神,他心里的火焰就慢慢熄灭了;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余阳臣的问题,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
      有些事情,是不能被人知道的,但有些事情,是不想被人知道的,这个“不想”有时候也是要分对象的,只是林野还不敢确定,余阳臣是不是能当这个例外。
      纠结了足足五分钟,林野才慢吞吞地开了口,想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告诉他:“就是,我父母,他们不是很喜欢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把小时候的林野关起来过,因为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所以林野不想多提。余阳臣听懂了,沉默了一下,才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林野又有点想笑了,虽然对话内容不是多么愉快的话题,但他就是总想笑,也许是能掩盖一些别的情感吧。
      想了想,人家一脸认真,你嬉皮笑脸总归不好,林野就抿了抿嘴,没有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余阳臣轻微蹙了一下眉,道:“他们如果不喜欢你,完全可以退养。”
      “退不了。”下一句话几乎要紧接着这三个字脱口而出了,但林野还是硬生生给憋回去了,只张了口,没发声。
      又安静了一阵子,林野甚至觉得余阳臣不会继续说话了,就用自己的手指轻轻在对方的掌心划来划去。由于林野是坐在床上,而余阳臣坐在椅子上,所以余阳臣的位置要更高一些,林野就抬起头看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就低下头继续轻轻摩擦他的手掌心。
      “市区应该没有地窖,是储藏室吗?”余阳臣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不过林野听明白了,就点了点头。
      余阳臣又问:“你会产生生理上的不适吗?”
      林野回问:“比如?”
      “头晕、恶心、胸闷之类的。”
      哦,还以为他是说……林野干咳了一声,掩盖了一下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不太确定地说道:“嗯,可能会有?”
      “只是谈论这件事呢?”
      “跟你不会。”林野轻快地接了一句,把另一只手盖在余阳臣手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点着他的手腕。
      一开始明明是余阳臣握着林野的手,现在却是反过来了,真不知道是谁在给谁做心理疏导了。
      “前辈。”林野叫了他一声,“你不怕痒吗?”说着又在他手心轻轻挠了几下。
      对于这种可以称得上是骚扰的行为,余阳臣依旧面不改色地说道:“不怕。”
      像林野这种被人一碰就蹦三尺高的人来说,余阳臣这种不怕痒的人真是太让人羡慕了,他一下子两眼放光,问:“腰呢?肚子呢?”
      “……”余阳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面前这个小流氓给摸了个遍,居然难得的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看着林野。
      耍够了流氓,林野把手收了回来,却还是用一只手恋恋不舍地握着余阳臣的手。
      最近余阳臣似乎对他特别好,大概就是从林恬去世之后开始,虽然这么想很不好,但林野潜意识里总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其实,”林野突然说道,“你一点也不适合当心理咨询师。”
      “……”拉着别人的手深情脉脉地说出这种话,您可真会聊天。
      “你虽然声音挺好听的,但语气冷冰冰的,还没有表情,病人都要被你吓跑了。”林野说着似乎脑补到了余阳臣作为心理医生吓跑病人的场景,忍不住笑了一声,继续道:“白兰亭就看起来很专业。”
      “你让他给你做心理咨询?”余阳臣问。
      “他自己要给我做的,他说就聊聊天,让我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不用说。”林野说道,“所以我什么都没说,他看起来挺挫败的。”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可能是因为……”林野抬头看着余阳臣的眼睛,继续道:“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你吧。”
      刚说出这句话时林野还觉得没什么,但余阳臣面不改色地回看他时他就有点慌了。
      目前的情况是,黑灯瞎火,四下无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并且俩人的手还拉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野总觉得余阳臣的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他的手背,一阵酥麻感从手背一直穿到胸腔,刺激着心脏疯狂地跳动了起来;林野脑子一热,撑着椅背就起身凑了过去,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到了眨个眼都能用睫毛扫到对方的距离,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能感受到对方呼在自己脸上的热气。
      就在这时,灯管突然发出“滋啦”一声,紧接着,整个房间都亮堂起来,准确的说,整栋小旅馆都恢复了电路。
      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呢?林野其实挺想骂人的,他觉得就像是公开处刑一样,聚光灯一下子照在两个被告人身上了,还好这里没别人,不然他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凝固了一会儿,林野先撑不住退回去了,坐回床上他才意识到,刚才应该假装没撑住顺势亲上去啊!他非常后悔,但是不能重来一次了。
      人也分开了、手也松开了,余阳臣就回去继续吃停电前没吃完的饭,林野郁闷地抓了抓头发,看对方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去厕所洗澡去了。
      这电停的很是时候,但来的不是时候。林野觉得自己以后可能都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但刚才的谈话,却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有人关心是什么滋味。
      很久之后,他们已经经历过很多是是非非,但林野却一直记得那个停电的夜晚,他说不出是为什么,就是觉得,那短短的二十几分钟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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