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64、第十二章 《沉默的羔羊》（四）

　　凌晨的郊外，唯一的声响就是春后复苏的虫鸣声，在不被人注意的隐秘处，正有几双眼睛，警惕地盯着被黑夜笼罩的孤儿院。
　　林子内停着一辆车，看样子已经停了很久了，驾驶座上的人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换了只胳膊撑着下巴，半合着眼、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的建筑。
　　注意到余阳臣的状态，林野贴心提醒道：“前辈，睡一会吧，我先守着。”
　　余阳臣又打了个呵欠，扭过头去看林野，眼角还挂着生理性的泪花，他揉了揉眼睛，妥协道：“好吧，那一个小时后叫醒我。”说着把座椅靠背放下，躺在了上面。
　　林野拿了后座的外套帮他盖上，又在位置上坐好了，才继续看向前方漆黑一片的小树林。

　　月色朦胧，连带着人的心绪也一片朦胧——不论是清醒的人还是沉睡中的人，昆虫鸣叫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尤为尖锐，像是要划破这寂静的夜空。
　　不知是什么声响影响到了熟睡中的人，躺在车座上的男人口中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紧接着他就歪过头去、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窝在副驾驶座上的人，他抱着双膝，手里拿着一个面包，一边咬着一边盯紧着前方的林子。余阳臣揉了揉眼睛，用胳膊支撑着身子坐起来。
　　听到声响的林野偏头看向一旁，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怎么起来了？吃东西的声音吵醒你了吗？”
　　“不是，”余阳臣捂着嘴打了个呵欠，问道，“几点了？”
　　“三点多，还不晚。”林野继续吃着面包回道，还问余阳臣要不要吃。
　　余阳臣接过一个面包拆开包装，无奈道：“不是说了让你一个小时后叫醒我吗？”
　　“没事，我也不困。”林野摸了摸鼻尖，把面包放下喝了口水。
　　睡都睡了，余阳臣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便吃着面包、继续跟林野一起守着。
　　过了没一会儿，林野说想去厕所，就下车去了附近的公共厕所。
　　从公厕出来后，林野甩了甩手上的水，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顺着原路往回走，却在刚走进林子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林野立刻警觉起来，关了手电筒躲到一旁的树后，侧耳仔细听，除了细微的风声，没能听到更多的声音，刚才的声音，更像是风吹灌木的声音；林野觉得自己是神经过敏，只当自己是多想了，于是重新打开手电筒往回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不远处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他立刻把灯光打过去——什么也没有。
　　真是邪门了。林野握紧手机上前去侦察，在将要走到那丛灌木时，里面突然闪出一道黑影，直冲着林野就扑了过来，他下意识抬起一只手向后退去，没想到一脚踩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背朝地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年轻人吃痛的叫声和另一个物种尖锐的叫声同时响起。
　　“喵呜——”
　　带着攻击性的猫叫声从林野脑袋上方呼啸而过，继而那道矫捷的身影闪进了另一片灌木，而后再没了声响。
　　山林中的地面都是乱石和杂草，这一下摔得林野七荤八素的，他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发痛的后背，拾起地上的手机，往车的方向走去。
　　人还没坐进车里，余阳臣就发觉林野不对劲，问他怎么回事。
　　“没事，有只野猫乱跑，我不小心摔了一下。”林野坐进车里说道。
　　看着林野后背沾上的泥土和灰尘，余阳臣不禁皱起了眉头，一边帮他拍打着灰尘一边责备道：“笨手笨脚的。”
　　林野觉得弄脏了别人的车怪不好意思的，就想下车去处理，却被余阳臣一把拉住了手臂；奇怪的转头看去，林野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上压着很多小石子，里面渗出了一丝血迹。
　　“把车门打开。”余阳臣说着把对方的手臂放开，那动作像是丢还给他什么东西一样。
　　余阳臣拿了半瓶矿泉水下车，绕到副驾驶门口，又拉起林野的手臂来给他冲洗，嘴里还嘀嘀咕咕道：“闲着没事撸什么袖子。”
　　“这不是刚才洗手撸上去的嘛。”林野回道，顺从地让对方冲洗手臂。
　　好在手臂只是皮外伤，虽然看起来一片鲜红有些吓人，但并不严重。余阳臣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把空水瓶扔进车里，又越过他从车里翻找出创可贴，半蹲在车前帮他贴上。
　　林野低头看着面前的人，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容，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一下对方的头发，没成想余阳臣突然抬起了头，林野的手指就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气氛一下子凝固住了，林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并没有收回手，说道：“前辈，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真的不能考虑一下吗？虽然我们都是男人，但我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的。”
　　他说的很慢，语调轻柔，极尽深情，若换作旁人，搞不好头脑一热就答应下来了，但余阳臣显然不是这么容易会冲动的人，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退，避开了对方的手，不冷不热地说道：“你每天追着我不放就足够让我不舒服的了。”
　　某些人仍旧恬不知耻地笑着：“我知道，但这一点我还不打算改，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余阳臣完全不想跟这个没皮没脸的人说话，重重的在他的手臂上扭了一下，才起身坐回了车里。
　　兴许是守夜太过于无趣，林野仍旧不依不饶地说着：“前辈，你是觉得我哪里不好吗？其实我除了不会做饭，还是很会照顾人的，你……”
　　“闭嘴！”余阳臣忍无可忍，“你是来相亲的吗！给我好好工作，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前辈的怒火是不容忽视的，林野立刻闭嘴，乖乖地继续守夜。
　　后半夜依旧十分安宁，守得久了林野就有些困倦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去看余阳臣，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林野忍不住笑了笑，轻轻给他披上外套，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提起精神继续工作。

　　清晨六点钟，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余阳臣，他一动肩，身上的外套就掉下来了，还没来得及捡起就被另一双手捷足先登了。
　　“睡醒了？”林野笑着把外套放到后座，接着接起了电话。
　　是夏生打来的，说是收队，让他们上午休息，下午再去上班，林野追问了两句，得知其他同事也都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林野挂了电话，告诉余阳臣可以回去了。
　　余阳臣看了他一眼，一边按下车窗一边问：“一晚没睡？”
　　“嗯。”林野老实的回答，“等下可以回去睡。”
　　“傻子。”余阳臣看着窗外，深吸了一口气，肺部充盈的清新空气让他觉得清醒了不少，正打算开车，整个上半身却突然向后退了一下。
　　注意到他动作的林野也停下了系安全带的动作，问他怎么了。
　　“虫子飞到我眼睛里了。”余阳臣揉着眼睛说道。
　　林野接着凑上去帮他，捧起对方的脸轻轻帮他吹眼睛。
　　突然听见车窗外传来一声“哎哟我去，大早上这么激烈。哥，你们继续，我先回避。”
　　没这一声两人还没注意，他们此刻的姿势可以说是很不妙了——林野伸出去一条腿，膝盖压在余阳臣两腿之间的车座上，探出去半个身子凑在余阳臣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嘴还紧挨着；而余阳臣呢，靠着椅背，在外人看来是一副十分顺从的模样。
　　难怪会有人想歪了。
　　“不是这样的！”林野立刻从他身上弹起来，下车就去抓住正要溜走的人，一把拽住对方的后衣领，强行给人解释：“我只是帮他吹眼睛，什么都没发生！”
　　刚走没两步就被提回来的顾逍略显无奈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说道：“林哥，我也没说什么啊，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好像是有些反应过度了。林野顿时觉得更加尴尬了，放开顾晓，干咳一声，问他什么事。
　　“头儿让我告诉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下午再来上班。”顾逍说道。
　　“知道了，队长刚才打电话给我了。”林野感到有些奇怪，问道，“还有吗？”
　　“还有这个。”顾逍把手里的手提袋给了他，说道，“给余哥的，是之前头儿借的领带，他一直放车里忘记还了。”
　　“哦，谢谢。”林野接过来拿在手里，接着在心里吐槽自己为什么要道谢，又不是还给他的东西。
　　顾逍正要回去，林野突然又问道：“对了，孤儿院里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好着呢，我刚从里面出来。”顾逍说着打了个呵欠。
　　一直坐车里没出声的余阳臣突然来了一句：“我要是嫌疑人，我就不会连续两天在同一个地方偷孩子，真不知道夏生怎么想的，在这里浪费时间。”
　　“队长也是以防万一嘛。”林野帮着并不在场的队长说好话。
　　顾逍却也赞同余阳臣的说法：“就是嘛，要我说，咱们这么大阵仗肯定打草惊蛇了，那人估计有段时间都不会再有行动了。”接着他看了看表，伸了个懒腰，又道：“行了，我走了，回家睡觉去了，今个儿没蹲着，照头儿那坚持不懈的精神，估计这两天要一直蹲点呢。”
　　跟顾逍告别后，林野坐进了车里，把手提袋放在了后车座上；余阳臣启动了车子，向城里开去。
　　孤儿院的位置离余阳臣家比较近，林野就想让余阳臣直接回家，他再坐公交去医院看姐姐，余阳臣却说要陪他去，林野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就只好谢过、答应了。
　　下车时，林野突然说道：“其实你不用过来的，我就是看看姐姐，一会就回去睡觉了，我已经找别人帮忙照顾姐姐了。”
　　“来都来了还说什么，走了。”余阳臣显然受不了他有些情况下的客套，关上车门就率先走向住院部。
　　到病房时是八点多，齐天宇不在，却有另外一个人陪着林恬，这个人余阳臣是认识的，叫白露，林野的前女友，多亏了他，余阳臣体验了一回从垂直山坡上滚下去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他们进去时，两个女生正在聊天，看到有人进来，纷纷冲他们打招呼。
　　“你来啦。”白露起身冲林野笑，在看到他身后的余阳臣时，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客气地打招呼：“余先生也来了。”
　　林野走上去轻轻拍了拍女生的肩头，说道：“这段时间可能要麻烦你了，姐夫也不能每天都请假照顾姐姐，等这个案子忙完了，我就有些时间了。”
　　“没事，不麻烦，反正我在哪里都可以工作。”白露把自己的手搭载林野的手背上，柔声回道。
　　关于白露，她目前是个自由写手，平时就是向杂志投一些稿子，只要有电脑随时都可以工作，加上工作比较轻松，所以来病房陪护很方便。
　　之后，姐弟俩聊了几句，一直到九点钟，林恬就打发他们回去休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了，周更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