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37、第八章 《罪与罚》（二）

　　被麻绳捆在一起的十几个女生无助的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旁还倒着一个同伴，她被刚才那一枪打中了大腿，至今没有醒过来，没人敢去查看她究竟如何，单是那满地的血液就足够让人望而却步的了。
　　因此，当她们背后的窗户突然通入了光线时，她们脑袋里都绷紧了一根弦，又是期待又是惊恐；当两个人的脸出现在另一边时，女生们惊喜地张大了嘴，似乎下一秒就要惊呼起来。
　　林野赶紧对她们做个了噤声的手势，但还是没拦住几个激动的女生叫了出来。
　　“别怕，我们是警察，你们别出声。”林野安抚道，要不是他手不方便，估计就拿工作证给她们看了。
　　一群哭花了妆的女生惊魂未定地点点头，乖乖闭上了嘴。
　　接着，两人想办法把那块裂了的玻璃卸下来，从窗户翻了过去。进去后他们先是检查了那名中了一枪的女生，所幸只是昏迷；余阳臣给她简单包扎了伤口，勉强止住了血，之后两人才一边警惕着门口的动静一边给女生们松绑。由于林野只有一只手能用实在是不方便，所有的工作自然是落在了余阳臣身上。
　　绳子又粗又糙，还偏偏被系了很结实的结，余阳臣废了老半天劲儿，手都磨红了，才只解开了几个；林野在一旁看得干着急，但他又帮不上忙，只能祈祷那两个谈判专家能稳住绑匪，别让他突然回来了就成。
　　被解放出来的女生抱成了一团，低声呜咽着，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看起来委屈极了；林野有心想安慰她们两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又怕把绑匪引回来，便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这几个女生中，有一名女生却是难得的冷静，她的脸上虽然也挂着恐惧的神色，但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不知所措、只知道哭，她被松绑后，就帮着余阳臣继续给其他同伴松绑，虽然因为情绪不稳定而手抖得厉害，但有这份心就难能可贵了。
　　想起余阳臣在外面说的话，林野便问那名女生：“那个人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什么？”
　　柳佩欣回忆着，手上的动作没停下’，半分钟后她回道：“那个人疯疯癫癫的，对着我们说了很多话，但更像是自言自语，我不太记得内容了，因为没什么逻辑。”她说着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的瞟向林野吊起来的胳膊，忍不住问道：“你们都是警察？”
　　“是啊。”林野应道，总是被别人质疑自己的职业也是件很让人头疼的事情啊，难道他就这么不像警察吗？不就是没穿警服嘛！既然这样，那下次出外勤的时候穿上好了！
　　女生看着这一个伤残、一个小白脸，心里突然悲凉起来，开始担忧他们等会能不能逃出去；但表面上还是要礼貌些的，于是柳佩欣憋了半天，说出来一句：“看来警队收人也是看颜值的。”
　　“哈哈，那美女将来有没有兴趣啊？”林野开玩笑道。
　　“不了，专业不对路，我是经管的。”柳佩欣耸耸肩，这么一来二去，她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解绳子的动作也快了许多。
　　然而，事事总是不随人愿，就在林野快跟女生聊起来的时候，那个神经病绑匪突然就回来了；他看到本不属于这里的两个人，先是惊了一下，接着举起枪口对准站着的林野，怒吼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地上的女生又惊叫起来，林野和余阳臣不约而同地将她们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持枪的男人。
　　见他们不回话，男人兀自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们是警察吧，你们就知道耍这些小聪明。好啊，既然这样，这一轮就换你们两个来吧！”说着他的面目突然狰狞起来，手指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那一瞬间，林野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在，上天还是眷顾他的，手／枪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子弹卡壳了，并没有出膛；林野的心脏这才活了过来，狂跳不止，他呼了口气，身边的人却突然抬起了手，林野就看到余阳臣拿着同样一把手／枪指着对方，面露寒光。
　　绑匪反应很快，立刻矮下身去让自己完全藏在被挟持的女生身后，去调整自己的枪；再次抬起上了膛的手／枪时，枪口对准的是他怀中的女生，男人冷笑一声：“把枪放下！”
　　僵持了片刻，在女孩绝望的表情中，余阳臣妥协了，他慢慢蹲下，把枪放在地面上，听到对方又道：“扔过来！”余阳臣咬咬牙，把枪推到对方脚边，男人一脚就将手／枪踢到了身后的墙边，彻底断了余阳臣的念想。
　　双方对峙了长达十分钟，余阳臣突然开口道：“你真的舍得伤害她们吗？”
　　对方一愣，抵着女孩太阳穴的枪口偏了一些。余阳臣见他表情有些松动，坚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稍微逼近了一些，继续道：“你舍得让她们变得跟‘她’一样吗？你要变成，你最痛恨的样子吗？”
　　“别说了！”男人突然崩溃似的大吼一声，紧接着枪鸣声响起；林野只觉得耳膜被刺得发痛，他隐约听到有人闷哼了一声，接着就是沉闷的倒地声。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停息了。林野偏过头，看到身旁的人跌坐在地，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紧紧压着腹部，新鲜的血液从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涌出，染红了指缝，染红了衣襟，最后染红了地面。
　　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呢？悲伤？心疼？林野想，对他来说，更多的应该是愤怒，他甚至忘了自己所处的境况，一下冲到男人的身边，抬起手肘就往对方的后脑砸去，没想到男人反手就把手里的女孩送到了他面前，林野虽然及时收了力度，但还是免不了一肘砸在了女生的脸颊上；女孩张了张嘴，想叫却又不敢，只能委屈的低下头，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着，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看来这些事是完全把她吓傻了，不论对方是警察还是歹徒，都让她恐惧到不敢发声。
　　林野这一下没打中，反倒牵动了受伤的右手，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一时冷静下来许多。
　　这时绑匪突然把手／枪举过头顶，朝着天花板“砰砰砰”开了三枪，对着满屋的人，面容狰狞道：“我也不想的！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的！”他说着，脸上居然还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不过这神色没持续太久，就换了一副神经质的笑容：“对了对了……还要继续，我看看，下一个是谁……”边说着边在那群女生脸上来回看去，最终他选定了一个，颤抖的手抬起来，对着对方的腿部扣动了扳机。
　　“啊——”女孩克制不住、疯狂地尖叫起来，却没有感到预想中的疼痛——原来是子弹用尽了。然而，绑匪却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垂下手臂，拖着人质女孩到另一边去了。
　　看绑匪离开，林野立刻冲回余阳臣身边，半蹲下检查他的伤势——左腹被子弹击中，血流不止。
　　“前辈……”林野垂下脑袋，想去握住他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混乱过后就是无限的后悔，上次他私自行动，导致受害者死亡，这次他又害了自己的前辈，他还真是灾星啊……
　　眼见林野的脸色逐渐阴沉下去，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涌出，余阳臣主动抓住他的手腕，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林野。”
　　林野猛地回过神来，反抓住他的手，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现在要怎么办？”
　　余阳臣喘了几口气，有气无力的回道：“我怎么知道……你真是每一次都要添乱。”
　　“对不起。”林野又低下头，虔诚的跟他道歉。
　　大量的出血已经让余阳臣的意识开始涣散，他清楚的知道近距离中枪的后果，没伤到内脏的话还好，及时去医院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如果伤及了内脏，目前的情况肯定没办法立刻送他去医院，要是他现在坚持不住昏倒了，估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身为法医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做着跟普通探员一样的工作，更不会想到自己还因此中了枪。
　　“如果……”一个压的很低的女声响起，林野抬头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柳佩欣把凌乱的贴在前额的刘海别到一旁，语气中多了几分坚定：“我一会拿自己去跟绑匪换人质，狙击手能在交接的时候射中他吗？”
　　“很困难。”林野摇摇头回道，“他那么谨慎，一定也会想到这一点，到时候拿你们两个做挡箭牌，就更不好下手了。”
　　女生有些苦恼的拧起了秀眉，又问林野：“如果他的注意力在外面的警察身上，那你能不能趁机夺走他的手／枪？”
　　还不等林野回答，余阳臣就替他回道：“不能。”
　　“……”林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其实他想说可以试试的，果然在余阳臣眼里他就是个没用的人，更何况现在还折了胳膊。
　　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涌出鲜血，余阳臣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咳了几声，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对被泼了一头冷水的女生说道：“没看到他胳膊受伤了吗？更何况他手无寸铁，你让他去跟一个持枪的疯子斗？他作为警察，是有义务救你们，但没义务去送死。”
　　刚才的失落被一扫而空，林野激动的叫了一声：“前辈！我……”
　　余阳臣挥挥手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感激的话，不耐烦道：“闭嘴，废物，等回去再找你算账。”
　　其实他说这么多也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余阳臣不是思想觉悟那么高的人，他一点儿也不想报效社会、因公殉职。

　　工厂里的人无计可施，工厂外的一群人更像是无头苍蝇，为首的夏生黑着一张脸，他的脸色比跟绑匪交涉前更加难看了，因为他知道就在刚才，余阳臣跟林野偷偷溜进了工厂，他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小看这个新人了，本以为他就是个唯唯诺诺的职场新手，没想到胆子和脑洞都不小，一而再再而三的违纪，不好好教训一下是不行了！夏生暗下决心，这次结束后一定揪住他俩进行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
　　远处又驶来一辆警车，一名中年男性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警服，腰杆笔直，一张刚毅的脸上爬着些许岁月的痕迹，但是仍威严不减。
　　见到来人，夏生立刻收拾好表情迎上去，恭敬地说了一声：“您过来了，局长。”
　　男人深邃而凌厉的眼眸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开口问道：“他人呢？”
　　夏生额头上冒出一滴冷汗，他老实回道：“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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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忙，没时间写（暴风式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