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30、第六章 《百年法》（五）

　　从天色微亮一直到到日照当空，林野才从医院出来，吊着折了的右胳膊，满脸的晦气，心想要不是那个疯子，他也不会受伤。当然，那个男人已经被带回警局了，现在应该还在审讯室跟夏生喝茶，也是多亏了这条断了的胳膊，林野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假期。
　　跟着余阳臣上了车，两人在附近找了家餐馆解决午饭。刚才林野在里面打石膏时，余阳臣就一直在走廊上打电话，估计是说案件的事情。
　　几道家常菜摆上桌，林野闻着菜香，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这几天除了压缩饼干就是矿泉水，他都觉得自己步入了部队生活，心里那叫一个凄苦，好在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以后这种活，他绝对不会主动干了！
　　然而，当林野准备拿起筷子吃饭时，发现了一个更加凄惨的事实——他的右胳膊骨折了！为什么偏偏是右手啊！林野在心里默默流泪，只能用左手拿着勺子，笨拙的舀了白米饭，干巴巴地吃着。
　　坐在他对面的余阳臣终于放下了手机，拿起筷子一边给林野往碗里夹菜一边说道：“周正死了。”
　　“谁？”林野疑惑的问道，他似乎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就是那个神经病，他在交代完自己做的事情后就自杀了，似乎是有预谋的。”余阳臣面色如常的回道，“看来他早就料想到这一天了。”
　　林野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喃喃自语道：“还是死了啊……”接着他重重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右臂，遗憾道：“那我的胳膊岂不是白断了，感觉好亏啊。”
　　“谁让你逞能，自己都看不好还去救别人。”余阳臣嘲讽道。
　　“嘿嘿。”林野笑了笑，继续用勺子艰难的吃饭。但他越是用力，就越容易把饭菜弄到桌面上，看着桌面上散落的米粒和菜叶，他有些不好意思继续吃下去了，拿了张纸巾擦干净桌面，干脆放下了筷子，打算等会去买个面包吃。
　　对面的人也并没有吃很久，余阳臣本就吃的很少，才动了几下筷子就吃完了，他擦擦嘴，给林野讲案件的始末。
　　“周正是个艾滋病患者，是因为他的上一个恋人而染上的，那是他最后一个相信的人。听说他从小就过得很坎坷，他妈跟别的男人跑了，甚至不愿意多看他这个儿子一眼，他爸酗酒成性，整天打他，这种环境下成长，造成了他阴暗、自闭的性格，因此他学生时代也没有朋友。他在一次偶然中的得知了有人与自己经历相似，他便想帮助他们，不过并不是帮他们脱困，而是帮他们自杀。他是个计算机高手，通过查找其他人的网上浏览内容知道了一群有自杀倾向的人，并建立了一个平台，将网址发到他们的手机里，他会挑选那些有自杀倾向的人们，引导他们走向死亡，虽然口头上说是要帮他们，但其实就是要杀他们；据他所说，吴安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在他的计划中被拯救的人。”
　　听了余阳臣的陈述，林野叹了口气，道：“你说他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愤世嫉俗呢？活着不好吗？”
　　“你说人年轻，你才多大？”余阳臣嗤笑了一声，看来他今天心情还不错。
　　像是没听出他话语中的意思，林野故意说道：“我二十三了。”
　　余阳臣抬眼看着他，带着很淡的笑意，口中蹦出三个字：“小孩子。”
　　身为一个比他大五岁的前辈，余阳臣说这话一点也不过分，林野倒也没反驳他，回过头去继续追问案件：“那还有其他我们没发现的受害者吗？网站上的其他参与者呢？”
　　“具体地点周正都如实相告了，至于网站，自然是被处理了，但客流量太大，我们也不能一家一户去劝他们不要轻生，这也不是我们管辖范畴之内的事情，就留给别人头疼去吧。”余阳臣说这话时，注意到林野面前几乎没动的饭碗，便很自然地拿起对方的勺子，舀起一口饭递到林野嘴边。
　　当时林野满脑子都在考虑案情，下意识就张口吃进去了，咽下去后居然还张着嘴等对方继续喂他；余阳臣看他没说什么，微微怔了一下，继续不动声色地给他喂饭，用只言片语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一直到吃完整碗饭，林野都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劲，但当他注意到隔壁桌的两个女生一边看向他们一边偷笑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他转脸看向余阳臣，想问他是不是认识这两个女生，话还没问出口，他看到了余阳臣手上拿着的勺子，才反应过来刚才余阳臣在给他喂饭。
　　那个高傲的用下巴看人的余阳臣，居然给别人喂饭！林野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反应过来后，林野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他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道：“前辈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回去吧。”
　　“好。”余阳臣应了一声，起身去买单。
　　这次余阳臣倒是没像以前那样因为不顺路而直接把林野丢下，贴心的把他送回了家，林野就顺便请他上去坐坐。
　　站在自家门前，林野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吊在胸前的手臂，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客厅没有人，安静而整洁，两人直接走进去了，还不等林野请余阳臣坐下，就听到房间内传来声音，接着林恬就自己划着轮椅出来了；她看到林野，喜出望外，惊喜道：“小野，你终于回来了。”
　　相比较而言，林野就显得犹犹豫豫，他吞吞吐吐地说道：“嗯……案子结束了。”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过身去，面向姐姐。
　　在看到林野手臂的那一刻，林恬脸上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她用力划了几下轮椅，到林野身边，问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就是……出外勤的时候伤到了，没事，不严重。”林野的目光躲躲闪闪，完全不敢直视自己的姐姐，他就知道林恬看他这样子一定是要担心的，所以他进门的时候才这么犹豫，但犹豫归犹豫，他总不能在手臂好之前不回家了吧？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林恬皱起秀眉，满脸都是心疼。
　　林野在轮椅前半蹲下，乖顺的垂下头搭在林恬的腿上，轻声道：“以后不会了，姐姐。”
　　因林野这一动作，女生的目光轻柔了许多，抬手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在余阳臣看来，她更像是在抚摸一只大型犬。
　　笑容又出现在女生脸上，她轻轻拍了下林野的脑袋，林野就抬起头来，听她说道：“给天宇打个电话吧，他也很担心你。”
　　“好。”点点头，起身去给齐天宇打电话。林恬又转向余阳臣，客气的说道：“麻烦余先生了，不介意的话，留下吃晚饭吧。”
　　“不了，我一会就走。”余阳臣推辞道。
　　打着电话的林野抽空插了一句：“留下吧，中午你请我吃的，晚上再让我请回去。”说起“中午”，他突然想起了当时余阳臣可以说是诡异的行为，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别过脸去继续打电话。
　　“不用了。”余阳臣说着就站起来，开始穿外套，“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放假了吗？我还要回去上班。我走了。”
　　见他要走，林野匆忙挂断了电话，着急的问道：“这就走啦？才刚来。”
　　“嗯。”余阳臣边换鞋边说道，“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周正是咎由自取，你别想太多。”
　　语气中虽没什么情感，这份关心却让林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轻声道：“好，路上小心。”
　　送走了余阳臣，林野回头看自己的姐姐，发现她也正在看自己，脸上挂着很温和的笑容，林野也回应了一个微笑，又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拉着她的手缓声说道：“姐姐，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嗯，什么事？”林恬仍旧保持着笑容，伸手轻轻捋着林野额前的碎发。
　　林野沉默了一阵，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在抬起头时，眼神坚定了许多，他问道：“你觉得我前辈人怎么样？”
　　“嗯？”林恬歪了歪脑袋，有些不理解林野的问题，但她还是脱口而出道：“挺好的，怎么了？”
　　林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我说，我喜欢他，他就是那个我想要共度余生的人，你会接受吗？”
　　笑容渐渐褪去，女孩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她看着弟弟坚定的眼神，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沉默了许久，女生才开口问道：“小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你确定你喜欢他吗？他是个男人，而且你们才认识几个月，你怎么能确定你想要共度余生的人就是他呢？”林恬向他确认道。
　　“非他不可。”林野漆黑的双眸中流露出异常坚定的光芒。
　　僵持了许久，林恬叹了一小口气，又问道：“你觉得你会幸福吗？”
　　林野的眼神出现了片刻恍惚，他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想试试。”
　　“那就去做吧。”林恬又露出了笑容，鼓励道，“小野，不论你做什么，只要你觉得幸福，那我一定会无条件的支持你。在我眼里，爱情不分性别，你如果真的喜欢他那就放手去追吧，但是记住，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小野，我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被爱折磨得痛苦。”
　　那日的阳光恰好，柔和的光线打在女生的脸上，让她显得仿佛是从云端来的圣人。林野觉得，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画面，那时的光，和那句温柔的话语，一直铭刻在林野的心口，日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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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节回忆杀预警，没有案件！
接下来的两三章都会是比较轻松的案子【虽然我觉得一直不怎么沉重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