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154、第三十六章 度假

　　春节的气息逐渐消散，天气也随之暖和起来，就在这万物复苏的春天里，坐了三个月轮椅的林野终于完全恢复，总算是不用一个人寂寞的看家了。
　　说来也巧，林野的伤势刚恢复没多久，他就接到了莫晴的电话，这让林野有些惊讶，毕竟自从那日起，他就再也没见过这对父女，听说他昏迷那段时间，莫明非带莫晴来看过他，不过林野本人并没有意识。
　　电话里，莫晴邀请林野跟余阳臣一起去度假，说是在南方的海滩边，机票都帮他们准备好了。
　　既然对方这么热情，林野就欣然的接受了，毕竟他闷了太久，也该出门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晚饭时，林野跟余阳臣说了这件事，问他什么时候能有时间。
　　“下周吧，清明假期，顺便当是给你过生日了。”余阳臣说道，“前阵子请假太多了，不好一直请假。”
　　“好，那我们周四晚上过去，周日早上回来可以吗？”林野问道，得到余阳臣的同意后，他就发了条短信给莫晴，说了他们的打算。
　　最近天气变得暖和起来，加上林野重获自由之身，他的心情很好，洗碗的时候都满面春光，情不自禁地哼着欢快的调子。
　　洗好碗从厨房出来，林野却发现余阳臣还坐在餐桌前，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想什么呢？”林野走过去问道。
　　余阳臣抬头看了看他，摇摇头；林野就又问道：“今晚的菜好吃吗？我跟钟叔新学的。”
　　“还可以。”
　　林野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来，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余阳臣沉默半晌，突然抬起头看着林野问道：“林野，你愿意给我在手术单上签字的权利吗？”
　　“什么？”林野一时没反应过来，满脸茫然。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太蠢了，余阳臣立刻补充道：“没事，忘了吧。”
　　“不不不！”林野的脑子终于转过弯儿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喜笑颜开道：“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手术前，医生一般都会要求病人的家属签字，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余阳臣不会忘记，三个月前林野被送进手术室时，护士问他跟患者是什么关系的情景；余阳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说是朋友，对方要求家属来签字，最终还是孟琛赶过来签了字。
　　“林野，我是很认真的在说这件事。”余阳臣说道，表情严肃，他不想在面对别人的质问时哑口无言。
　　看着余阳臣严肃的模样，林野脸上的笑容也退下去了，他舔了舔嘴唇，慢慢把手收了回去。
　　“林野，我说过我不甘心一辈子躲躲藏藏。我自从跟你在一起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我想要我们活在太阳下，我想要我们能受到家人的祝福，我想要我能毫不避讳地跟所有人介绍，你是我唯一合法的恋人。”
　　“我父母都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我也早就打算再次跟他们好好谈一下这件事，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面对，当然，如果你不愿意……”
　　话说到一半，林野突然站起来，隔着桌子抱住了余阳臣，他用力抱了抱怀中的人，捧起他的脸亲了一下，说道：“怎么可能不愿意！我爱你，直到我入土的那一刻，我的爱都会毫无保留的觊给予你。”
　　面对情绪激动的林野，余阳臣有些无奈，毕竟他并不觉得自己刚才会哦的话有多么感人，他只是把心中所想说出来罢了；余阳臣轻轻推着他也站起来，防止林野直接爬到桌子上去，他说道：“我本来想说让你好好考虑一下的，既然你这么爽快，那就度假回来之后就去见我爸妈吧。”
　　“诶？”林野突然愣住，当场石化在原地。

　　清明假期如约而至，林野收拾好一些简单的行李，在警局外等着余阳臣下班；之后两人打车去了机场，坐在候机室等待登机。
　　由于是第一次坐飞机，林野的心情十分激动，坐在候机室里也不老实，总是四处看，甚至还跑到窗边去看飞机起飞，兴奋得像个小孩子。
　　最后还是余阳臣把他强行按在座位上，防止他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很快就到了登机时间，上了飞机，林野又好奇了一把，要不是飞机上不让人随意走动，估计他能从机头走到机尾。
　　一上飞机，余阳臣就睡了，全然不顾一旁兴奋地喋喋不休的人。
　　飞行了大约两小时，他们到达了目的地。落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林野拉着一个小行李箱跟在余阳臣后面，随着人流向外走去。
　　一出机场就看到了莫明非派来接机的人，手里拿着块牌子，写着林野的名字，林野看到时觉得有些尴尬，跟人打招呼时都不太自在。
　　接机的人将两人带上一辆私家车，像海边开去。
　　随着空气中咸腥的气息越来越浓重，他们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片海域应当是私人区域，公路上都鲜有人至；一幢漂亮的小别墅坐落在不远处，前方就是沙滩和一望无际的海洋。
　　送下两人后，之前的人就开车离开了，林野就拉着余阳臣往别墅走去。
　　别墅内亮着灯，大门敞开着，门前不远处放了一张长桌，稍远的地方是个烧烤架；林野看到一个模糊的矮小身影站在烧烤架旁边，像是莫晴。
　　对方也注意到了林野，冲他用力地招手，林野就走了过去，被扑上来的莫晴一把抱住。
　　“好久不见啊，我的小公主。”林野笑着把她抱起来，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脸蛋儿。
　　“小野。”莫晴抱着他说道，“你的伤都好了吗？我好担心你，但爸爸又不放心我自己去看你。”
　　“都好啦，你看，这不是活蹦乱跳的。”林野说着把她举起来转了半圈，才把女孩给逗笑了。
　　这时，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看起来十分年轻，像是名大学生。
　　“小叔。”莫晴对着来人语气不满地使唤道，“来得好慢，快点给我烤肉吃。”
　　“是是，我错了，大小姐。”年轻人嬉笑着回应道，走到旁边打开无烟烤架，拿起一把肉串放在架子上烤了起来。
　　年轻人边烤着肉，边看向旁边两名陌生人，说道：“这就是你的那两位朋友吧。”
　　莫晴把两人介绍给他，又对林野说道：“这是我小叔，他叫……嗯，什么来着？”女孩皱起眉，似乎是在努力回想。
　　见侄女介绍自己时这副苦恼的模样，做叔叔的不乐意了，道：“喂，你故意的吧，还想不想吃烤肉了。”
　　“明明是你的名字太难念了嘛！”莫晴嘟起嘴抱怨道。
　　年轻人无奈地叹息一声，自己介绍道：“我叫莫安己，我二哥是莫明非，你们认识的。”
　　为了避免尴尬，林野忙跟他打招呼：“你好你好！”
　　余阳臣也配合地问了一声好。
　　“对了。”莫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爸爸在屋里，他让你来了进去找他一下，好像有东西要给你。”
　　“哦好，我现在过去。”林野把莫晴放下来，让余阳臣在这里等他一会儿，便动身往别墅走去。
　　海滩上不一会儿就飘满了肉香，小丫头一边期待地看着滋滋冒油的肉串，一边跟她的小叔叔聊天。
　　“喏，吃吧，别烫着。”莫安己拿起一串刚烤好的肉串吹了吹热气，接着递给了莫晴。
　　莫晴接过来一边吹着气一边小口地吃起来，莫安己忍不住笑了笑又拿了两串给余阳臣，道：“你也吃点吧，厨师还在路上，晚饭还要等一会。那个，余先生，对吧。”
　　“谢谢，不必了。”余阳臣婉拒道。
　　莫安己以为他不好意思，便说道：“别客气嘛，我手艺还是不错的。”
　　两根钢签被强行塞到了手中，落下的油还烫了一下余阳臣的手心，他无奈地甩了甩手，对这个自来熟的年轻人有些手足无措。
　　“他好像不太喜欢吃辣。”莫晴贴心地为余阳臣解围道，“小叔叔你就别难为人家了。”
　　“早说呀，不放辣椒粉不就是了。”说着又要去拿没放调料的那几串。
　　“真的不用！”余阳臣赶忙说道，“我不太喜欢吃烧烤，谢谢你了。”
　　这下莫安己才像是终于放弃了向别人推销自己的手艺，有些不满地对自己小侄女抱怨：“你这朋友怎么这么麻烦呀，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我惯的，怎么了？有意见？”
　　另一个声音突然插进三人之间，余阳臣转头就看到林野走了过来，手上还提了一个纸袋。
　　看人来势汹汹，莫安己立刻道：“没意见、没意见，大哥你吃一串不？”说着递过去一串。
　　林野道了声谢接过来，对余阳臣说道：“你就不要吃了，等下就吃饭了。”
　　余阳臣点点头，他本来也不想吃，并不是跟莫安己客气。
　　林野吃完手里的肉串把签子放下，又对余阳臣说道：“跟我过去见一下莫明非吧。”
　　之前空无一物的长桌上此时以摆放了些饭菜，莫明非就站在餐桌旁，周围的移动光源把沙滩照得一片金黄，称得他像个金色的塑像。
　　虽然余阳臣咱在很多年前就见过莫明非，不过他们并不认识，也没说过话，今天才算是正式认识了对方。
　　“余先生真是一表人才啊。”莫明非笑着说道，“怪不得林野这么喜欢你。”
　　“……”余阳臣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说这种事情的地步了。
　　在这时，一直站在莫明非身后的大高个突然弯下腰对莫明非说道：“少爷，温雅先生和宁小姐到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不用去接了。你去厨房问一下菜吧，顺便叫晴儿和老三过来。”莫明非安排道。
　　喻鸣点点头，抬步离开。
　　如今这个社会，“少爷”这个词算是比较少见了，叫出来还会觉得有些羞耻；所以当余阳臣听到有人管莫明非叫少爷时就有些惊讶，不免多看了几眼喻鸣，这人腰背挺得很直，虽然总是垂着头现在莫明非身后，但还是掩盖不了他身上那种气质。
　　“他当过兵吗？”余阳臣小声问林野。
　　林野没反应过来余阳臣指的是谁，莫明非却替他回答道：“他在部队里待过两年，你真是好眼力。”

　　不多时，叔侄两人端着烤好的肉走了过来，随后又有两人出现在这里，是莫明非的姐姐和大哥。
　　看来这次完全就是家庭聚会，只有林野跟余阳臣两个是局外人，好在莫明非对双方都照顾周到，场面并不尴尬。
　　虽然天气已经转暖，但夜晚的海风仍旧有些刺骨，众人没有聊到太晚就进了屋内，各自回到房间。
　　别墅内客房充足，一人一间都还有剩余，但林野还是跟余阳臣住在了一间。
　　洗完澡出来后，林野一头扑在了床上，抱住余阳臣的腰蹭了蹭，仰头看着他，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他问道：“阳臣，要做吗？”
　　“你在说什么啊。”余阳臣把手机放下，伸手推开他的脑袋，无奈道，“明天还要出去玩，而且这是别人的地方，弄脏了你不觉得尴尬吗？”
　　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些问题，林野失落地哀叹一声，又趴在了余阳臣的身上。
　　“睡吧。”余阳臣打了个哈欠说道，“坐飞机坐得有点累。”
　　林野从他身上爬起来，去关掉了天花板的吊灯，只留下了床头一盏小夜灯；他又回到床边，余阳臣已经躺下了，他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嘴唇，把房间内最后的光源也熄灭了。

　　之后的几天里，莫明非算是好好地尽到了地主之谊，带着他们去了很多名胜古迹，也带他们吃了很多当地的特色美食；总的来说，除了景区人有点多，林野还是对这趟旅行十分满足的，毕竟他几乎没有旅游过，也就是大学几年里跟同学在附近的城市玩过几次，甚至算不上正经的旅游。
　　最后一天夜里，林野披着一条毛毯走在沙滩上，在礁石旁看到了余阳臣；他就坐在沙滩上，曲着双膝，把下巴压在膝盖上，注视着前方温柔翻涌的海浪。
　　林野走到他身边，注意到他赤着脚，便责怪道：“你怎么连鞋也不穿，这么冷，也不多穿点。”说着把毯子披在他身上，又把自己的拖鞋脱下来给他穿上。
　　“你在想什么呢。”林野跟他并肩坐着问道。
　　“没什么。”余阳臣回道，“只是觉得好平静啊，我很久都没觉得世界这么安静过了。”
　　“是啊。”林野也附和道，“要谢谢莫明非请我们过来。”
　　两人沉默着听了一会儿海风，林野突然说道：“阳臣，我认真思考过了，关于你之前说的那件事。”
　　余阳臣没有接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虽然我不想你为我而有所牺牲，但我跟你一样，都不想再逃避了，不管是你父母那边，还是南山那边，我们都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我们不可能就这样自欺欺人地过一辈子，这对你父母来说太不公平了。所以，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你父母，让他们接受我的。”
　　良久的沉默后，余阳臣突然笑了一声，道：“你这算什么？作为准儿媳的宣言吗？”
　　“什么呀！”林野不满道，“我怎么就成儿媳了。”
　　“重点不是这个好吗。”余阳臣还是忍不住笑意，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让我爸为难你的。”
　　“嗯，我知道。”林野欣慰地点点头，伸手抱住余阳臣，在他耳边小声道：“明天就走了，今晚……”
　　话语逐渐消失在海风里，但还是被余阳臣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他拉着林野站起来，拉开对方的衣领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下，接着两人踩着沙滩往别墅走去。
　　二楼房间的灯很快亮起，窗帘随后被拉上，只能看出两个模糊的影子，相互交缠。

　　回程那一天，莫明非亲自把他们送到了机场，莫晴拉着林野的手依依不舍地跟他道别，直到登机才松开。
　　回程的飞机上，林野就没那么激动了，安静的带着耳机听歌。
　　“莫明非住在这里吗？他为什么不回去？”余阳臣突然问道。
　　林野拉下一边的耳机，回道：“他说他在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过几天会回去，毕竟这也不是他家。”
　　“对了，他第一天给你了什么东西？”余阳臣想起了那个手提袋，这几天安排得满满当当，他一直忘了问这件事。
　　“那个呀。”林野一边说着一边把脚下背包的拉链拉开，从里面拿出了那个袋子，“是他送给我们礼物，算是对晴儿那件事的感谢。”
　　袋子里只有一个皮质的方盒子，林野把他拿出来打开，里面躺着两只做工精致的耳钉，侧面刻着他们两人名字的缩写。
　　“要现在带上吗？”林野笑着拿出有自己名字的那一颗，余阳臣没说话，但主动把头偏了过去，露出了自己的右耳。
　　林野轻柔地摘下原来的耳钉帮他换上，余阳臣也想上一次那样，拿起另一颗给林野带上。
　　带好后，两人注视着对方，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总觉得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确实有很多事物在不断向前，毕竟他们需要面对的艰难险阻还远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