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13、第三章 《白夜行》（二）

　　回到洗浴中心时，余阳臣发现一群人已经转战前台了，他凑过去，发现他们正在看当日的监控录像。
　　电脑屏幕上明确显示着11月17日晚上，也就是四天前，如苏倩所说，晚上6点，死者张浩出现在监控中，他直接走进了苏然的房间；然而，半个小时后，余阳臣却在监控中看到了刚才便利店的店员，他也进了内间，余阳臣立刻叫停，问道：“这个人是谁？”
　　“隔壁便利店的，叫尚安泽，是个大学生。”苏倩的弟弟苏然回答道。
　　之前他一直没说话，余阳臣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下他开口了，余阳臣才看过去；这是一个面色很柔和的男人，一看就是脾气很好、好相处的人，跟夏生那种切开是黑的人不一样，他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余阳臣忍不住就多看了他两眼，又问道：“他来干什么？”
　　“问功课。”苏然回道，“他跟我大学是一个专业的。”
　　“你们很熟吗？”
　　“不是，只是认识罢了。便利店是他父亲的，这家店是我父亲的，他们十几年前就是邻居了，我父亲去世后我接管了他的生意，自然就认识周围的邻居了。”苏然回答得滴水不漏，且神色如常，余阳臣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边的夏生继续查看监控——尚安泽进去后没过多久，洗浴中心的店员就纷纷下班了，余阳臣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七点，按照常理说，他们这种服务行业不会这么早下班；七点半时，尚安泽也出来了，走的时候直接关上了大门，之后一直到晚上十点多，画面中才出现人影，是姐弟俩扶着喝得不省人事的张浩出去了。
　　看到这，苏然主动说道：“那晚姐夫喝醉了，之后他们就直接打车回家，第二天姐夫就出差了。”
　　“第二天要出差，头一晚还喝得宿醉吗？”余阳臣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苏然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
　　苏然这里似乎提供不了更多信息，夏生便决定打道回府。首先还是从工作方面进行调查，夏生把队员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去调查死者的工作关系，另一部分去调查借给死者高利贷的人；案子来得突然，时间又不凑巧，一群人饭也没顾得吃就要继续调查，夏生就十分贴心地去买了几个面包来，让大家先随便吃点。
　　林野跟着余阳臣去死者工作的地方调查，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孟琛要跟着，她好像不是一个队的吧。
　　上车时，孟琛主动坐到了驾驶座上，她拿过余阳臣的车钥匙，一边转动车钥匙一边说道：“你先吃点东西吧，我开车。”
　　坐在后排的林野自觉地给了余阳臣一个面包，他接过来后直接放在了前面，道：“我不想吃。”
　　“那我吃，啊——”孟琛开着车还不忘张开嘴，等着余阳臣喂给她。
　　闻言，余阳臣拿起面包打开包装，居然真的给孟琛送到嘴边，女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喂完一个面包后，余阳臣拿纸巾擦了擦手，打开车窗拿出一支烟含在嘴里，那支一次性的打火机似乎没有多少油了，他打了好几次火才点燃了烟。
　　闻道一丝烟味，孟琛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又哪里来的烟，我不是给你拿出来了吗？”
　　“原来是你拿走了，怪不得我没找到。”余阳臣朝窗外吐了口烟圈，说道，“我刚才去买的，便利店那小子真是欠揍，拉着个脸跟谁欠他似的，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一想起那大学生冷漠的态度，余阳臣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吸了口烟，却被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慢点。”孟琛无奈道，“总给人家甩脸色，这下知道被冷眼相待什么感觉了吧。”
　　余阳臣缓过来，“哼”了一声，一手拖着下巴看向车窗外，说道：“你说风凉话倒是挺在行。”
　　“这是事实。”
　　听着前面这小两口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林野觉得自己就是个超大电灯泡，那光芒，快把他自己给闪瞎了。林野此刻是后悔得不行，早知道就死皮赖脸跟着夏生了，但毕竟最开始是余阳臣带他，他就习惯了什么事都跟着余阳臣了；然而，从这段时间的相处看来，余阳臣似乎根本不需要他，大概余阳臣只把他当做是个累赘吧。
　　“你觉得那对姐弟有什么问题吗？”余阳臣突然问道。
　　林野没有接话，他以为余阳臣是在跟孟琛说话，但接着，余阳臣又不满地说道：“喂，林野，问你呢。”
　　“啊？哦哦，我还以为你没跟我说话。”林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略微思索了一下，回道：“看起来苏倩对他丈夫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像是贷款这样的事情，夫妻双方肯定要商量吧，苏倩却对借款人毫不知情，这有点说不过去，如果说是丈夫不想让妻子担心而故意隐瞒倒是说得过去，但出差这种事就没必要隐瞒了吧，连这种事也不知道，就让人感觉，他们夫妻俩也许没那么和睦。”
　　听完林野的话，孟琛接着说道：“据苏倩所说，张浩是自己创业，从事钢铁生产这方面的工作，不过并不顺利。看样子这个男人不如自己的女人赚钱多啊，会不会是不甘心所以偷偷去借了高利贷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张浩没有还清钱，借款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不会放过苏倩的。”
　　“那需要找人保护苏倩吗？”林野有些紧张地问道，上一个案件给他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他可不想再看到有人在他面前死去了。
　　没想到余阳臣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骂道：“你是白痴吗？”
　　“啊？”
　　“孟琛的意思是，要么张浩还清了钱，要么他根本没借高利贷。”
　　“哦哦！”林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孟琛忍不住笑了一声，心想这个新人还挺有趣的。她又说道：“不过我觉得他们没必要说谎，他姐弟俩看起来挺有钱的，帮张浩还清贷款应该不成问题。”
　　聊天的功夫，三人到了张浩的工厂，基本上没在运作，只有几个工人在那里无所事事，三三两两围起来打牌。三人走过去说明了来意，余阳臣向来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直接问道：“你们老板人缘如何？”
　　“人缘？他哪有什么人缘。”一名员工啐了一口，嫌弃道，“整天穿得人模狗样的，欠了一屁股债还跟大爷一样开着那好车，要我说，他也就是娶了个好老婆能给他还债，要不然他要被追债的给打死了。”
　　余阳臣沉默了一下，又问：“三天前，也就是11月18号，他有出差计划吗？”
　　几人员工讨论了一会儿，其中一人回道：“没听说啊，他有出差计划我们这些人也不能知道啊，不过他这生意在本地是没什么希望了，想去外面试试倒有可能。”
　　“好了，谢谢你们配合。”余阳臣说完，对两人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出去。
　　林野快走两步追上他，问道：“这就问完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呢怎么就走了。
　　余阳臣又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说道：“这些人跟他只是雇佣关系，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现在就希望夏生那边能有所进展吧。”
　　“看起来这个张浩人品很不好啊，欠了一屁股债，到头来让女人帮他还，真不知道嫁这种男人有什么用。”孟琛评价道。
　　余阳臣轻笑了一声，打趣道：“你可别嫁个这样的男人，到时候把你爸妈挣得钱全搭进去了。”
　　“放心吧，我肯定嫁个长得比你帅比你高比你有钱的富二代。”孟琛做了个鬼脸，故意气他。
　　“这样的人才看不上你呢。”余阳臣笑着说道，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一旁的林野看这一幕看得十分扎心，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想不带你们这么虐狗的。
　　三人坐上车，这次是余阳臣开车，他编辑了条短信给夏生发过去，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就发动了汽车。开到一半，车子突然靠路边停了下来，孟琛正要开口调侃他两句，就看到余阳臣一手压着胃部趴在了方向盘上；孟琛有些着急了，道：“又胃疼吗？让你吃点东西的。”她的语气中带了些责备，更多的是担心。
　　一听孟琛的话，林野也着急了，他直接把上半身伸到前座来，问道：“前辈，你没事吧？”
　　“没事。”余阳臣回了一句，压着胃部的手明显多了几分力道。
　　孟琛见状有些生气了，语气也重了几分，说道：“说过多少次让你按时吃饭，其实你根本不用来调查的。等一会，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她打开车门正要下车，余阳臣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孟琛本人都被吓了一跳。
　　看这架势，孟琛是走不了了，林野就主动代劳了。
　　看着林野离开了，孟琛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语气中带了几分嘲讽，说道：“看来你是疼得还不够厉害，都有空调戏新人。”
　　余阳臣抬起头看着孟琛，说道：“看来你对‘调戏’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孟琛看着余阳臣脸上冒出的冷汗，心里软了下来，不想再跟他计较。她从小和余阳臣一起长大，她太了解他了，有些事余阳臣不会做，他如果做了，必然是故意做给某人看的，比如刚才的行为。
　　沉默持续了半响，孟琛突然说道：“那个新人，喜欢你吧。”
　　听到这句话，余阳臣的脸色冷下来，问道：“何以见得？”
　　“直觉而已。”孟琛勾唇一笑，很是撩人，“还有，他对你热心过头了，一个正常人，跟你才认识两个月，不会这么关心你的，他似乎，太想接近你了。”
　　“因为他是个满腔热血的笨蛋。”余阳嘲讽道。
　　孟琛无奈地摇摇头，道：“别骗自己了，你也是有所察觉才会和我这么亲密的吧，故意做给他看。”
　　余阳臣沉默了，身体靠着座椅，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按压着胃部。孟琛凑过去，温热的手掌亲情覆在对方的手背上，语气柔和了许多，说道：“你不能一辈子把别人拒之门外，就算你不喜欢他，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了拒绝他；至少你愿意带他出外勤不是吗？这说明，在你心里，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你们哪怕是成为像是你跟夏生他们一样的朋友也不错呀。”
　　“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我是个同性恋？”余阳臣反抓住女生的手，问道。
　　女生无奈地笑笑，又说道：“这不是性取向的问题，问题在于，你不能一直活在那件事的阴影下，你还是要往前看的，我相信，他……”
　　“孟琛。”余阳臣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推开对方的手，说道：“就算是你，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孟琛微微一怔，收回手坐回了副驾驶座，脸色也变得冰冷起来。
　　没一会儿，林野回来了，他给余阳臣买了一包苏打饼干，余阳臣没说什么，打开包装象征性的吃了两口，就继续开车了，期间再也没说一句话，孟琛也是闭口不言，林野很是怀疑，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两人发生了争吵。

　　所有人都回到警局时，已经接近六点，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有些店铺的门面早早的亮起了灯，给街道营造出一种已然深夜的氛围。
　　回去后，孟琛跟袁安瑶聊了两句就回自己的科室了，这之后林野才知道，孟琛跟着调查的行为是不合规矩的；余阳臣回来后就去了休息室，林野没敢去打扰他，无聊地坐在办公室等其他人回来。袁安瑶看气氛实在尴尬，主动跟林野搭话，笑着说：“小琛怎么样？这是你第一次见她吧，她经常来我们这边的，这两个月恰巧我们两边的时间对不上，所以你才一直没见到，以后你可能会经常看到她的。”
　　林野出于礼貌附和着应了几声，看袁安瑶尴尬的收回笑容，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就略微思索了一下适合闲谈的话题，选定后便问道：“前辈要跟孟小姐结婚了吗？”
　　“啊？”袁安瑶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大笑起来，看林野一脸不解的样子，她才停下来，解释道：“哈哈，抱歉抱歉，因为你这问题实在是太搞笑了。”
　　“为什么？”林野不解，他早上明明听到两人在谈婚论嫁。
　　见林野茫然的模样，袁安瑶耐心地解释道：“他们表面看起来确实是情侣，不过只要是跟他们熟悉的人都知道他们只是做给父母看罢了，毕竟阳臣也不小了，工作稳定下来自然就是家庭了，阳臣和小琛这么做也是不想让他们父母整天唠叨，只是他们没想到会到结婚这个地步。”
　　这种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桥段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了，林野听完居然感到有些庆幸，这么说余阳臣现在还是单身了。
　　“阳臣和小琛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太了解对方了，但就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不可能发展为情侣关系。现在结婚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假情侣还好，假夫妻可就不太合适了，但他们会找到办法的。”袁安瑶说这段话时笑得很温和，想必她心里也很羡慕两人的这种纯粹的关系吧。
　　之后夏生带着那两人回来了，他们也算是白跑一趟，借高利贷的人说张浩的钱早就还上了，他们根本没必要自找麻烦。这样一来两边得到的消息就对上了，张浩借的高利贷通过他妻子苏倩还清了，这就暂时排除了财杀的可能，看来他们还是要去张浩家里深入调查一下。
　　今天也不早了，夏生简单地交代了一下明天的行动就让各自回家了，目前案件没什么头绪，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也没有意义，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林野回到家里，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叹了口气，开始担忧起今天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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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都看了，不点个收藏咩_(??ω??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