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12、第三章 《白夜行》（一）

　　冗长的黑暗中，你是我唯一的光。——东野圭吾《白夜行》

　　天气逐渐变凉，眼看就要入冬了。在这种季节里，能抱着被子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就是最幸福的事情，如果是两个月前的林野，倒还能享受到这样的生活，但现在不行了，尽管没有案件，他还是要乖乖地呆在办公室混时间，他不像袁安瑶那么大胆，打个卡就偷偷跑出去逛街，下班前再偷偷跑回来；林野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新人，还是安分点比较好，毕竟他也是刚复职。
　　一个平静的上午，林野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发呆，反观办公室其他人——袁安瑶偷跑出去逛街了，顾逍在打游戏，余阳臣趴在桌子上应该是在睡觉，至于另两人，一大早就出去，至今未归。
　　林野一手支着下巴，昏昏欲睡中听到了门口传来声响，他猛地清醒了一下，寻声看去，本以为是夏生和秦长安回来了，没想到却是个他从未见过的女生。
　　来人一头栗色长卷发，面容姣好，画着精致的妆容，尤其是一双眼睛，闪烁着古灵的光芒；她对坐在门口的顾逍打了声照顾，接着又俏皮地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走到余阳臣身后，猛地把人拉起来，并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女生故意用很粗的嗓音说道。
　　睡觉被吵醒的余阳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烦躁地拉开她的手，道：“别闹了，孟琛。”
　　“哇，你怎么知道是我？”女生笑了起来，拿了把椅子坐到他旁边。
　　余阳臣打了个哈欠，揉着被压红的脸颊，问她：“你怎么过来了？最近很闲吗？”
　　“我看是你很闲吧，我可是刚忙完就来找你了。”被唤作孟琛的女生气呼呼地说道，“二队那个支队长简直是脑子有病，自己出了岔子怪到我们痕检科头上来了。哼，不说他了，一提他就来气。”
　　“别气别气，”余阳臣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反正天塌下来你们科长顶着，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的。”
　　看到那个笑容，林野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这还是那个高傲又毒舌的余阳臣吗？居然会露出这么宠溺的笑容，还是对一个女生！林野故作无意地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继续偷听两人讲话。
　　他们聊起了一些家常事，谈论到了结婚问题，这个话题他们聊得并不愉快，从他们的对话中，林野感觉到他们两人似乎都不希望结婚，只是双方父母热情高涨。
　　偷听了半天，林野才被孟琛注意到，女生眨眨眼，对林野说道：“生面孔呀，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是，我叫林野。”林野礼貌地介绍了自己，走过去对她伸出了手，道：“你好。”
　　“小帅哥你好呀，我是孟琛。”女生俏皮的笑笑，轻轻握了握对方的手。
　　孟琛看到林野，就像是小孩子看到新玩具一样新奇，立刻把余阳臣抛在脑后，转而跟林野聊起来。
　　“你多大啦？”孟琛问。
　　“23。”
　　“这么年轻啊，阳臣那会儿还在上学呢。”孟琛颇为惊讶地说道。
　　一旁的余阳臣不乐意了：“你说就说，别带上我。”
　　孟琛没搭理他，继续骚扰林野：“夏生那个老狐狸有没有欺负你呀？”
　　“没有没有，队长可好了。”林野可是实话实说，他真觉得夏生是个很好的人。
　　“他呀，就是个笑面虎。”孟琛一副很了解夏生的样子说道，“整天笑眯眯的，其实一肚子坏水，怪不得三十了还没有女朋友。”
　　“咳咳”一声咳嗽声突然不合时宜的响起，三人寻声看去，只见夏生就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这位刚才对他做出深度性格剖析的小姐。
　　“什么风把孟大小姐您给吹来了？”夏生边走过去边说道。
　　“我就是来……呃，慰问家属。”孟琛说着一把搂过余阳臣，恰好余阳臣在喝水，她这一搂，让他实实在在地呛了一口，咳得眼睛都红了，一脸怨念地看着始作俑者。
　　原本冷冷清清的办公室突然变得热闹起来，顾逍也参与到他们的闲谈中，林野又被暂时遗忘了，其实，他还是挺希望自己被遗忘的。当时听说余阳臣有女朋友，林野是有些失望，他以为像余阳臣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是不会有女朋友的；今天见到本人，让林野自己都意外的是，他并不讨厌孟琛这个人，准去的说，他对她的印象还挺好的。
　　几人聊得正火热时，袁安瑶回来了。她一进门，就被这儿的气氛吓了一跳，踩着高跟鞋来到人群中央，挥了挥手中的文件说道：“哎哟，这么热闹，不过我要给你们带来一个扫兴的消息了。”
　　“今早X街道下水道中发现不明尸块，现在局里正派人去捞这位老兄的其他部位，局长亲自下达命令，这案子我们接手，头儿，安排任务吧？”说完，袁安瑶又给余阳臣抛了个意味不明的媚眼，道：“阳臣，这次够刺激吧？合你口味不？”
　　余阳臣冷哼一声，没搭理她。
　　听到有案件，夏生立刻就收起了笑容，接过文件来边看边问道：“确定死者身份了吗？”
　　“还没有，目前头部还没有找到。”袁安瑶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说道，“那尸块真是……嗯，很下饭。你要看看照片吗？”说着她就很自觉地帮他把文件翻到照片的那一页，余阳臣也凑过去看。
　　照片上是几块血肉模糊的尸块，勉强能辨认出是手臂部分。余阳臣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断裂部位的伤口，像是用什么绞断的。”
　　夏生合上文件：“先去现场看看吧。”

　　下水道散发出阵阵恶臭，几名探员全副武装，弯着腰在污秽不堪的水里打捞尸块。夏生他们赶过去时，下水道外的地面上整齐的码着一块块尸块；余阳臣直接过去带上手套，蹲在地上查看，秦长安和顾逍向负责搜查的警探询问详情，夏生则是直下到下水道去了，袁安瑶这个女生却也不嫌脏，紧随其后。
　　林野从内心里是拒绝下去的，但他看人家女生都毫不犹豫地下去了，自己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地下的气味更加刺鼻，林野赶紧接过探员递过来的口罩带上了，紧跟在其他人后面往前走。
　　突然，前面一名探员大喊道：“发现头了！我操……呕……真他妈恶心！谁来看看这个是不是头！”
　　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被探员举在手里，眼珠爆了出来，脸上的皮被撕得粉碎，头盖骨也被击碎，脑浆似乎都冒了出来。
　　林野在心里骂了声娘，心说你看到就看到，举这么高干什么，生怕别人不被恶心到吗？
　　打捞以头颅的发现结束，打捞队的探员都一副熬出头的模样，争先恐后地回到了地面。
　　一回到地面，夏生就立刻安排道：“尸体先带回去。我们还是从失踪人员入手，安瑶，你去查查，最好能确认死者身份；阿逍和长安，跟我在附近调查一下，下水道不会是第一案发地点，凶手没有工具来碎尸。”
　　“等等，我呢？”林野抓住正要离开的队长，急切的问道。他真是欲哭无泪，心说你怎么又把我给忘了。
　　“你就跟阳臣回去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他的。”

　　要说余阳臣，哪里用得着别人帮忙，他连助手都给关在解剖室门外了，就更不需要林野这个外行来帮忙了。无事可做的林野只好呆在办公室里等着，没一会儿袁安瑶回来了，见林野闲得发慌，就把他拉去帮忙。
　　据余阳臣现场的初步判断，死者为成年男性，30岁左右，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他们排查了近期所有失踪人口，并没有找到符合所有条件的人员。大失所望的袁安瑶和林野回到办公室时，余阳臣已经从解剖室出来了，袁安瑶走过去倒了杯水，问他：“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余阳臣把椅子转过来，面对着她，说道：“死者后脑有锐器击打过的痕迹，是致命性的伤害；尸体的处理方式像是利用料理机一类的工具搅碎，但不会有这么大的料理机，所以应该是人为制造的环境造成了这样处理尸体的效果；尸体各个部位有整齐的断口，说明是被分成小块后又进行的绞动处理，这样应该是为了方便抛尸还有隐藏死者身份。”
　　“所以说，我们目前的进度就是连死者的身份都没能确定，真是棒极了。”袁安瑶翻了个白眼，拖长了腔调说道。
　　“谁说没确定的”另一名女生的声音响起，只见孟琛推门走了进来，笑嘻嘻地看着几人，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她走到几人中间，打开笔记本清了清嗓子说道：“死者张浩，28岁，自由生意人，目前定居于S市，家住XX小区，与妻子同居，父母均在外地，；妻子苏倩，26岁，酒店大堂经理，与死者结婚不到半年，父亲已去世，母亲在养老院，有个亲弟弟叫苏然，24岁，开了一家洗浴中心，就住在工作的地方，没什么特殊的人际关系。”
　　一连串信息听得林野目瞪口呆，这人是情报局的吗！她确定她通过那张扭曲得像是牛头马面一样的脸能准确辩认出这是谁？
　　相比林野，另外两人对此则是司空见惯了。余阳臣直接拿过她的笔记本来，上面手写着一些人名和简单的道路图，还画了很多小圈圈，反正林野是没看明白，余阳臣倒是翻着看了一会儿，然后给夏生打了个电话，说确定死者身份了。
　　挂了电话后，余阳臣说道：“夏生让我们先去死者家里看看，走了。”
　　局里怎么也要留个人以防特殊情况发生，袁安瑶自觉地留下了；林野虽是跟着去了，但他还是搞不明白他们到底哪里来的自信来确定死者的身份。
　　根据孟琛查到的苏倩的居所，几人赶了过去，没想到却扑了空——苏倩家里根本没人；正当几人要失意而归时，苏倩的邻居好心地告诉他们苏倩去找他弟弟了，理所当然，他们又转阵苏然的住处。路上余阳臣打给夏生告诉他现在的情况，夏生听后要了苏然的住址，说是他那边结束了，他也一起去找死者家属。
　　尸体发现地点离苏然的住处并不远，所以林野他们过去时，夏生早已到了，正在屋内问话。他们进去时，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红着眼在落泪，她身旁一名年轻男性搂着她的肩，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看这情景，夏生应该已经告诉他们张浩的死讯了。几人进了屋内，识相的没有说话，默默站到夏生身后，听他问话。
　　“您最后一次见您丈夫是什么时候？”夏生问。
　　女人想了想，忍住要出眶的泪水，回道：“三四天前吧，他说要出差了，我们一起在这里吃了个晚饭。”
　　“去哪里出差？”
　　“我不知道。”
　　夏生看了她一眼，换了个话题问道：“您和您丈夫夫妻关系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苏倩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回道：“还不错，我们刚结婚。”
　　站在后方的余阳臣突然出声问道：“他有仇家吗？尸体的处理方式像是凶手跟死者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夏生咳了一声，示意他注意措辞，还好苏倩并不介意，回答他道：“他之前创业借过高利贷，好像没还上，不知道算不算。”
　　“知道他向谁借的吗？”余阳臣追问道。
　　“不好意思，不知道。”苏倩抱歉地说道。
　　余阳臣无语的看着她，心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他真是你老公吗？
　　屋里人太多，一直呆着闷得慌，余阳臣就先出去了。他在街上站了一会儿，去摸口袋时发现打火机和烟都没带出来，便去隔壁的便利店买烟。
　　这条街还算是繁华，各个商铺装潢也比较精美，只有这家便利店用着破破烂烂的门面，与这条街格格不入。便利店里坐着一名年轻人，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像个大学生，正在看书，余阳臣指了指柜台里的烟，说道：“要这个，和一个打火机。”
　　大学生模样的人头也没抬，拿出那盒烟仍在柜台上，又起身去后面找打火机。余阳臣注意到这个便利店装修很老旧了，柜台后拉着一张帘子，隐约能看到里面有张床，估计店家是住在这里。余阳臣想着要不要给孟琛买包饼干吃，毕竟也到中午饭时间了，他走到货架前看了看，货物大多都蒙上了一层灰尘，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东西，他嫌弃地拍拍手，又走回柜台前，却注意到了柜台后的架子上放着一块手表，放在表盒中还罩上了一层玻璃罩，与其他布满灰尘的货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正想看仔细些时，店员从后面出来了，没有丝毫生机的双眼扫过余阳臣的脸庞，接着他把手里脏兮兮的一次性打火机粗暴地扔在柜台上，声音冰冷的说道：“三十块钱。”
　　什么态度啊！余阳臣当时就想转身走人了，但他还是忍住没发作，拿出手机来说道：“用手机吧。”
　　店员擦干净手，拿起书来边看着边用依旧冰冷的声音说道：“只能现金。”
　　余阳臣气得差点一脚踹在柜台上，好在他又忍住了；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五十的纸币直接扔在柜台上，拿上烟和打火机转身就走，找零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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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案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