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121、第三章 陆赫

　　既然已经在余阳臣面前露了脸，林野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往伤口上捂了块纱布就直接去了前厅，坐在吧台后明目张胆的看着余阳臣。
　　此时已经过了八点，几个客人基本上都吃完了饭，只是坐着聊天；人群之中，最显眼的要属余阳臣，这倒是无关乎长相，只是在其他人其乐融融地谈论时，坐在旁边散发着不愉快的低气压真的很令人在意。
　　林野趴在吧台上，看着余阳臣坐在离人群稍远的椅子上，两条腿交叉着摆在前方，微微垂着脑袋，手自然地搭在腿上。
　　果然不论过多久，余阳臣的性格总会使他如此不合群。林野如是想道。
　　就在这时，门上的铃铛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一名男子推开门走进来，身后还拖着一个行李箱；林野刚想让魏佳去提醒一下今晚不接待客人了，就见刚来的人直接走到了余阳臣身边，随后弯下腰轻轻抱了一下对方。
　　什么情况！？林野“噌”的就站了起来，又看到余阳臣略带嫌弃地推了一下那男子，后者就拉过行李箱来坐了上去，然后笑着跟余阳臣说话。
　　男子身材颀长，两条修长的腿伸直了放在箱子前，还不停地交叉着点地，让人不自觉就把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腿上。
　　腿长了不起啊？林野腹诽道，谁还不是长两条腿了？
　　随后，腿长的小哥伸手捏了捏余阳臣的下巴，不知说了些什么，余阳臣似乎被他逗笑了，一直紧绷的脸松弛下来。
　　聊着聊着，坐在行李箱上的人就点起了一支烟，他先是自己抽了一口，接着又把烟递到了余阳臣嘴边，对方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凑上去吸了一口。
　　这一情景让林野如临大敌。
　　半路杀出的野男人让林野猝不及防，他很想咬牙切齿的跟旁边的店员说“三分钟内我要这个人的全部资料”，但他不是□□老大，而且他可爱的店员们也没有这项技能。
　　就在林野盘算着怎么对付野男人时，刺鼻的烟草味已经传到了吧台这边，并且惹得两个女生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些不能接受。
　　“我能去让他把烟灭了吗？”卓莹皱着眉问道。
　　“去吧。”林野目不转睛地盯着余阳臣的方向说道，“直接打死，然后曝尸荒野。”
　　“那你的店就要倒闭了。”女生翻了个白眼，绕出吧台走向抽烟的小哥那边。
　　走到男子身边，卓莹毫不客气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本店禁烟。”
　　“这样啊，真是不好意思。”男子笑了笑，一双好看的眼睛眯起来，显得更加撩人。
　　对方很配合地掐了烟，又跟余阳臣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跟余阳臣先一步离开了。
　　有人带头离场，其他人也就纷纷提出散场，带头的人结了账，几人各自散去。
　　虽然距离打烊还有一段时间，但毕竟之前已经说过不接待其他客人，何况林野现在也没那个心情，就干脆提前下班，让店员们都回去了。
　　收拾好店面后，林野关掉所有的电源，从休息室的后门出了餐馆，坐上车开回了家。

　　车子驶进市区的高级住宅区，随后停进了车库，林野从车库出来进了电梯，按下12层的按键。
　　林野现在的住处是南山提供的，这里是他的一处房产，以前没住过人，只是用来放一些东西，面积不算小，就让林野和孟琛住了进来。
　　屋子一百五十平米，两个人住绰绰有余，整个房子给人的感觉就是透光特别好，一进去就觉得十分亮堂，这或许得益于房间的阳台比较多。
　　一进家门，林野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孟琛，他换下鞋，一边走过去一边说道：“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
　　沙发上的女生看向他，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纱布，便道：“挂彩了？阳臣干的？”语气中没多少关心，倒有些幸灾乐祸。
　　“显而易见。”林野在她旁边坐下，跟孟琛说起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听完他的叙述，孟琛要求道：“你再给我描述一下那个男生长什么样。”
　　“就头发有点长，比耀哥的短点，长得挺高，吊儿郎当的。”林野回忆着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既视感了。”孟琛若有所思道，“是不是邪里邪气的？”
　　“邪……这什么词啊，反正给人感觉不怎么样，他有走时候好像还冲我笑了一下。”想到这，林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觉得浑身发毛，心说不会是遇到变态了吧。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孟琛下结论道，“他叫陆赫，阳臣的发小。”
　　“他发小不是你吗？”林野奇怪道，怎么突然又多了个闻所未闻的发小。
　　孟琛向后倒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解释道：“我们三个算是一起长大的，我跟阳臣认识是因为我们两家是世交，从爷爷那一辈就是朋友了；至于阳臣和陆赫，他们两个的妈妈是闺蜜，小时候我们住的都很近，所以就经常在一起。”
　　“他故事挺多啊，我就知道他有个青梅竹马，没想到还有个竹马竹马。”林野拖长了腔调说道。
　　听他这语气，孟琛笑了一下，道：“你酸什么啊，陆赫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的，他那个人就是那副样子，对谁都一样的。”
　　经她这么一说，林野稍微放心了一些，去洗了个澡便去睡觉了。

　　次日上午八点半，林野像往常一样到了店里，由于没到开店的时间，其他店员都还没到；林野把前厅的地板拖了一遍，就开始摆桌椅。
　　桌椅才摆放了一半，门口的铃铛就发出了一阵响声，是有人来了；店员一般都是走后门，林野就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客人，便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还没……”
　　话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因为林野看到了来人的模样——是昨天拖着行李箱的男人，更准确的说，是陆赫。
　　只是愣了一瞬，林野就强装镇定的把后半句说了出来，继续摆放桌椅。
　　陆赫也并不在意，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满脸笑容的看着林野，似乎带着点玩味的意思。
　　林野摆好桌椅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人笑得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顿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但他作为一个有素养的餐馆老板，还是走上去客气的问他要来点什么。
　　男子对着菜单看了半天，最终要了一杯菜单上并没有的冰水，让林野当时就想把冰柜里冻生鱼的冰块倒给他。
　　不跟神经病一般见识。林野这么想着，好脾气的笑了笑，收起菜单去了后厨给他倒白开水。
　　在林野从冰箱拿冰块时，魏佳来了，看到林野在往杯子里倒冰块，便奇道：“这么早就有客人？”
　　“是啊，一个神经病。”林野说着端起冰水出去了，让小姑娘更加奇怪了，一向视客人为上帝的老板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林野走到桌边，粗暴地把水杯放下，僵硬地说道：“先生，您的冰水，请慢用。”
　　说罢正要走，就听到身后的男人说道：“你就是林野，阳臣的男朋友。”
　　林野的脚步停下了，听到后方的人继续说道：“哦，不对，应该是前男友。”
　　有种人只要张嘴就会拉仇恨，林野觉得陆赫就应当是这种人。
　　见林野一直沉默，陆赫又自顾自的说道：“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陆赫，你前男友的发小，目前，跟他同居。”
　　忍无可忍，林野猛地转过身，猛地一撑桌面，说道：“这位客人，我对您跟谁同居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您喝完了就离开吧，不要打扰我们做生意。”
　　“瞧你说的。”陆赫像是丝毫感受不到对方的威胁，依旧笑着说道，“现在除了我你还有别的客人吗？”
　　空荡荡的前厅告诉林野确实没有了，他保持着自己最后的理智，丢下一句“那您自便”就离开了。
　　看着被他气走的林野，陆赫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端着玻璃杯，晃着之中满当当的冰块，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经不起捉弄啊，比阳臣可无聊多了，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你念念不忘。”
　　回到后厨时，魏佳正在整理刚送过来的盘子，她看到林野黑这个脸进来，说道：“老板，你最近遇到的熟人有点多啊。”
　　“他才不是我的熟人。”林野靠在墙上咬牙切齿的说道，“他要是我的熟人，绝对活不到现在。”
　　魏佳装作没看到老板那可怕的表情，继续整理盘子。
　　“说起来……”林野恢复到正常的表情，突然说道，“放国庆假了，你不回家吗，卓莹都跟我请假了。”
　　女生整理好盘子直起腰来，拉过旁边一个小木凳坐下，说道：“坐车两小时就到家了，什么时候回去都行，先自己玩两天，省的我妈总是唠叨我。”说完她有想起一件事，便加了一句：“对了，我明天请假，跟同学出去玩。”
　　“走吧，都走吧，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林野故作痛心的说道，就差拿着手绢嘤嘤嘤了。
　　魏佳被他逗笑了，建议道：“你再找几个全职工吧，我跟莹莹请假的话，只有耀哥和钟叔忙不过来的吧。”
　　“没事，忙不过来再说呗。”林野无所谓的摆摆手道，“人少了好，相处起来亲切，而且孟琛有时候也回来帮忙。”
　　他这么一提，魏佳才想起来好久没见过孟琛了，便问道：“老板娘好久没来了，最近有事吗？”
　　“她能有什么事，就是懒呗。”林野说道，“她今晚可能会过来弹琴。”
　　想起孟琛，魏佳情不自禁的感叹道：“老板娘真好看啊，身材也好。”说着露出了少女羡慕的神情。
　　就算孟琛不在场，林野也总是致力于拆她的台，毫不留情的说道：“她那是化妆化的，整天往自己脸上抹油涂粉，跟烙饼似的。”
　　魏佳一下子就笑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比喻啊。”
　　前厅传来了人声，应当是有客人来了，林野便要出去招呼，路过魏佳时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也很漂亮，不用羡慕别人。”

　　秋季十月份，晚上六点后天空就暗了下来，黑暗笼罩下，市中商业区的一家餐馆内传出了轻盈而悠扬的钢琴声；女生着一身长裙坐在钢琴前，十指熟练地在黑白琴键间悦动，一个个音符从她指间流泻而出，编织出一段优美的乐曲。
　　钢琴声刚响起时，餐馆内不少客人都不约而同的拿出手机录下了这一幕，随着一曲完结，客人们也纷纷收回了目光，将心思放在了面前的晚餐上。
　　没了人们关注的目光，钢琴声依旧在房间内回响。
　　餐馆客人渐多，逐渐热闹起来，林野这个老板也不能再闲着，承担起服务员的工作。
　　用餐高潮过后，就很少再有新客人出现，林野就坐在吧台前休息，却又看到了那个今早来找事的人。
　　林野立刻站起来迎上去，冷着脸问道：“有何贵干？”
　　“你这是餐馆，我来当然是找你做生意了。”陆赫笑着回道。
　　“没位置了，请回吧。”林野当机立断，就算还有位置他也不想伺候这个神经病。
　　陆赫笑了一声，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又往里走了两步，环顾着四周说道：“钢琴弹得不错啊，我能不能见见弹钢琴的人？”说着就要往琴声方向走，被林野拦了下来。
　　“不能。”林野斩钉截铁道。
　　先不说陆赫有没有不轨的企图，就凭弹钢琴的是已经“去世”的孟琛这一点，林野就不能让陆赫看到她。
　　整个前厅的用餐区呈“L”形，从前台的位置根本看不到角落里的钢琴，孟琛也就无意之间很好的掩盖了自己。林野不让他过去，陆赫就是伸长脖子也看不到钢琴的位置。
　　见林野态度坚定，陆赫也不再试图过去，环抱着双臂看向林野，笑眯眯道：“真小气啊，莫不是金屋藏娇？”
　　林野冷哼一声，根本不想理他，立刻下了逐客令：“没什么事就请吧，我这店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出乎意料的，陆赫没再纠缠下去，很爽快地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却又回过身来，意味深长的说道：：“林野，你要小心了，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发出，他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口。
　　这是林野第一次，这么揍一个人，他想，只要他俩还能见面，他早晚有一天会打陆赫一顿的。
　　送走了这尊瘟神，林野立刻转身去钢琴旁拉起还在弹琴的孟琛，带着她去了休息室。
　　把刚才陆赫的恶劣行径痛斥了一遍后，林野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他不会听钢琴就能知道是你吧？”
　　“不会的，是钢琴发的声又不是我，他就是单纯想找你茬。”孟琛回道。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林野发自内心的问道。
　　“见过他的人大多数都这么觉得。”
　　那这个人就绝对有病了。林野在心里认定，又问孟琛：“他不是同性恋吧？”
　　孟琛耸了耸肩，回道：“这个我还真不敢保证，我是觉得他男女通吃，但又觉得对谁都不上心。他在国内的时候就整天换女朋友，去国外后就变本加厉了，听说还跟男生搞过。”
　　“真是人面兽心。”林野痛斥道。
　　孟琛不置可否，她对自己的这个发小，说不上是讨厌，甚至相处的还挺好，但总归也是不认同他的一些做法的。
　　“说起来，”孟琛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打算怎么让阳臣原谅你？对于跟他和好，你有什么计划吗？”
　　“原谅？”林野语气表示他十分不认同孟琛刚才的用词，他郑重的说道：“我跟他之间不存在谁对谁错，那件事后我俩属于两不相欠，我并没有低他一个档次好吧。”
　　“行吧，随你怎么狡辩。”孟琛并不在意这些细节，说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没想好，或许，每天给他办公室送花？”
　　听到这个回答，孟琛惊得甚至怀疑林野生活在上个世纪，她忍不住吐槽道：“你这是什么老掉牙的追人方式，相信我，如果你这么做了，他一定会把你跟你送的鲜花一起做成鲜花饼。”
　　紧接着林野就沉默了，似乎在考虑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大，想了想，他觉得余阳臣或许真的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便立刻抛弃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大军师孟琛清了清嗓子，故作老成道：“我呢，作为一个跟阳臣认识了二十多年的人，善意的提醒你，你最好不要像以前一样，无脑的贴上去，要记着你是有前科的人，他非但不会理会你的纠缠，还会觉得你的行为是别有用意。所以，你最好的做法就是暗中观察。”
　　“什么意思？”林野被她的长篇大论搞糊涂了。
　　孟琛很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道：“就是说让你不要死皮赖脸去纠缠，而是制造跟阳臣偶遇的机会啊，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