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111、第二十章 《论法律》(二)

　　由于案发地所在的居民区没有监控，警方几乎无从下手，只能调动离小区最近的街道上的监控，可惜仔细辨认了好几个小时的内容也没能找出可疑的人。
　　目前看来，只有老鼠药一条有些眉目，但也不能因为那女高中生家里有老鼠药就怀疑她，毕竟她是有合理理由的，而且死者的死因仍旧不是很明朗。
　　刑侦一队办公室里，在场的几人还在讨论死因的问题，余阳臣始终觉得死者就是失血过多死亡，但他又解释不了死者体内的毒素。
　　“有没有可能是双保险啊？”顾逍猜测道，“先下药，怕死不了又捅了几刀。”
　　“你见过入室抢劫的人还给人家下毒药吗？”余阳臣反问道。
　　确实不太合理，顾逍吐吐舌头，不再胡乱推测，倒是旁边的袁安瑶说了起来：“不过也没说一定就是入室抢劫的劫匪干的，说不定是熟人，提前下了毒，去拿东西的时候发现人没死，又捅了几刀。”
　　这猜测听起来很合理，但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死者体内只有胃里有毒素，而且死者没有对应的中毒体征。
　　余阳臣颇为头疼地捏了捏内心，起身去了洗手间；他前脚刚走，他的手机就随后响了起来，听声音是条短信。
　　手机就放在桌面上，短信一来屏幕就亮了起来，顾逍拿过来想追出去给余阳臣，却不小心解开了锁屏，他正惊讶余阳臣手机没密码时，就看到了更加令他震惊的东西，以至于直接叫了出来：“我靠！”
　　他这一叫让另两人也好奇起来，纷纷凑过来也想看看，顾逍却神经质地把手机藏到身后，躲着林野说道：“不不不行！偷看不好！”
　　“你都看了，我怎么不能看？”林野觉得顾逍的反应很奇怪，更加好奇他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就在两人纠缠之际，袁安瑶绕到顾逍身后，歪着身子看到了他藏在身后的手机屏幕，也不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一把夺过来按了下电源键，然后对林野说：“没什么好看的，别闹了，一会头儿就回来了。”
　　“就是就是，”顾逍附和道，“余哥还能背着你在手机上存□□不成？”
　　林野：“……”
　　被他们这么一说，林野今天还非看不可了，他沉着脸走到袁安瑶面前，伸手道：“给我。”
　　也许是林野突然变脸让两人有些不适应，袁安瑶甚至打了个寒颤，乖乖把手机放到他手里。
　　接过手机，林野转过身去解开锁屏，看到的是相册界面，余阳臣不喜欢照相，手机里的相片大多是文件或者资料，总之都是跟工作相关的，但除了相机文件夹，还有另外一个文件夹，像是特意传到手机上的，里面的十几张照片，全都有一个人的身影——唐燃。
　　林野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一言不发的捏着手机站在那里，顾逍在一旁看得十分尴尬，强行安慰道：“林哥，你别多想，这真没什么，我手机里还有头儿和秦哥的照片呢！这也不能说明我跟他俩有一腿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袁安瑶揪住胳膊拧了一下，顾逍疼得龇牙咧嘴，就听见袁安瑶小声道：“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
　　顾逍不说话了，抱着自己的胳膊坐到一边，袁安瑶刚想开口，办公室门就被打开了，余阳臣走了进来。
　　一进门，余阳臣就感觉出办公室气氛不太对劲，他正纳闷儿，却看到林野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瞬间就冷下脸去，三两步走到林野面前一把夺过自己的手机，寒声问道：“谁让你动我手机了？”
　　“对不起余哥，是我……”顾逍刚想提前认错，就被林野的话打断了，他冷笑道：“怎么？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你少给我阴阳怪气的说话。”余阳臣皱起眉看着他。
　　林野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反正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刚被打断的顾逍实在看不下去，又一次试着说道：“都是我不好，你俩别吵架啊。”
　　“我怎么敢跟他吵架啊。”林野凉嗖嗖地说完这句话就出了办公室，并且用力甩上了门。
　　门刚被关上，就有一个玻璃杯远远飞过来砸在了门板上，撞得粉碎，随后就听见余阳臣满含着怒气的骂声：“滚你妈的！神经病！”
　　就因为这么一个小插曲，一直到夏生跟秦长安回来，办公室里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四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各做各的事情，完全没有言语上的交流，甚至对夏生的出现不闻不问。
　　袁安瑶和顾逍因为目睹了小情侣吵架而觉得十分尴尬，根本不想出声跟夏生打招呼；至于余阳臣，他表面上从来就不把夏生放在眼里，不搭理他很正常；但是林野居然也阴沉着个脸一言不发，对刚进门的两个人置若罔闻，这就有些奇怪了。
　　大队长甚至怀疑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动摇。
　　实际上在场的只有余阳臣和林野在闹脾气而已，其他人只是不敢说话。
　　冷战一直持续到当天晚上也没结束，两人一言不发的一起下班回家，接着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坐在床上各自看手机或者书，最后关了灯一起睡觉，和谐得就差一言不发地来一炮了。
　　躺在床上，听着枕边人的呼吸声，林野觉得十分疲惫，他真的不想往坏的方面去思考，自从他跟余阳臣在一起他就一直在思考，到底怎么样才能有个两全其美的结局；但现在，他开始怀疑这样的结局是否真的存在，以及，余阳臣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带着一团乱麻的思绪，林野不安稳地睡了过去，夜里一直在做梦，很多个复杂的梦境穿插在一起，清晰得像是现实，却在醒来后忘得一干二净。
　　冗长的梦境困扰下，林野在第二天清晨手机闹铃响之前就睁开了眼睛，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他换下睡衣，去洗手间简单的洗了脸，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就换上鞋出了门，在附近的早餐店打包了早饭回家。
　　买完早饭回去才刚过六点半，林野去卧室看了一眼，余阳臣还在睡觉，他把门轻轻带上，刚准备去刷牙，就接到了夏生的电话。林野有些惊讶于夏生这么早给他打电话，还是立刻接了起来，为了防止打扰到余阳臣，他跑到客厅阳台上才开始讲话。
　　“喂，队长，什么事？”
　　手机那边先是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接着才听到夏生语气中带着急切问道：“林野，你在家吗？”
　　林野应了一声，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就听见夏生继续说道：“阳臣还没起吧？你别叫他了，今天你们都先别来上班了，你看好阳臣，别让他看新闻，我之后再打给你。”
　　“出什么事了？”林野急忙问了一句，却听到手机里的噪声突然大了许多，夏生似乎是骂了一句，说了句让林野去看新闻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许久，林野都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两三分钟，林野抬手抹了把脸，一边用手机搜着今天的新闻一边走进洗手间，看着新闻开始刷牙。
　　除去那些娱乐新闻，点击量最高的就是一条号称是绝密的独家新闻，林野便点进去查看；新闻由本市一家报社发表，是关于他们最近在查的这起案子，标题和内容的用语一看就是为了吸引眼球而特意夸大，不管那些花里胡哨的言语，大致内容就是：八月十四日晚发生的一起灭门惨案另有隐情，据相关人士透露，三名死者死因有作假嫌疑，尸检法医余某为尽快结案而捏造虚假死因，将责任推给一无辜女高中生，女生含冤服毒自杀，所幸抢救及时，已无性命之忧。
　　看到最后林野惊得都停下了动作，泡沫从从嘴里流出滴在了手机屏幕上，他回过神来赶紧用手抹点，就听见身旁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你嘴漏啊。”
　　这一声把林野吓得够呛，浑身一哆嗦差点没把手机掉进洗手池里，他攥紧手机刚想问余阳臣怎么起这么早，一张嘴又一摊泡沫落到了地板上，他尴尬的捂了下嘴，把嘴里的泡沫吐进洗手池，又漱了漱口，才问余阳臣：“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上厕所。”余阳臣理所当然的说完就走进去，林野拿着手机就去了餐厅。
　　趁着余阳臣在厕所，林野又飞快地浏览了一遍新闻，发现新闻是昨天晚上发表的，在此之前，这家报社就发表过一片有关灭门案件的报道，说的是死者一家死因成迷，写一篇并没有多少点击量，还是昨晚那一条噱头搞得足，把这个案子公布于众。
　　但是，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么详细的情况呢？这个案子夏生并没有向媒体透露过多，只说了正在调查，连死者几人都没透露，更不要说死因了，写这篇报道的人，不仅知道死者死因有古怪，还知道了案件涉及到的女高中生，而且里面提到了余阳臣并附上了他的照片，明显就是在针对他，也难怪夏生会特意嘱咐林野不要让余阳臣看新闻了。
　　余阳臣洗漱好后从洗手间出来，也坐到餐桌前林野就立刻收起了手机，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便说道：“刚才队长打给我，说你这两天比较辛苦，就放你一天假，让你在家好好休息。”
　　“你觉得我会信吗？”余阳臣不冷不热地说道。林野那话简直漏洞百出，现在查着案子正是用人的时候，而且比起出外勤的同事，余阳臣也没多累，夏生怎么会单单给他放假？
　　看林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余阳臣便起身去厨房做早饭，林野就跟过去，提醒道：“我买早饭了，你不用做了。”
　　余阳臣没搭理他，继续做早饭，林野就在他旁边不停地说，变着花样劝他今天不要去上班。
　　炉灶上的一锅水烧开了，余阳臣把面条放进去，又放了鸡蛋和青菜叶，用筷子稍微动了一下，才倚着橱柜站在一边，开口打断了林野的喋喋不休。
　　“你昨天不是还不想跟我说话吗？今天怎么这么多话，睡了一觉都忘了？”
　　林野愣了一下，回道：“不是啊，这个先别管了，总之今天你先别去警局。”见余阳臣丝毫不为所动的煮着自己的面条，林野还以为他在赌气，便又说道：“你不用做早饭的，我都买回来了，这样就吃不完了。”
　　“林野。”余阳臣一边把面条盛进碗里一边说道，“你没发现我很少吃你买回来的早饭吗？我不喜欢吃外面的早饭，我们一起住了好几个月了你都没发现。为什么有时候你那么细致入微，有时候又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发现不了。”
　　其实林野早就发觉余阳臣很少吃早饭了，他以为只是因为余阳臣起的晚没有时间，加上他不习惯吃早饭，但他从没想过那是因为余阳臣不喜欢吃外面的早饭。
　　余阳臣端着面条去了餐桌，林野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出了厨房，在余阳臣对面坐下，看他慢悠悠地吃着早饭，自己却没了食欲。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关心余阳臣了，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连余阳臣最明显的生活习惯都没发现，不禁心生愧疚，便说道：“对不起，以后会更加关注你的。你早饭喜欢吃什么？我学了做给你吃。”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这个世上没有人有义务本该对谁好，你没必要这样。”
　　平淡的语气让林野的心情更加沮丧，他抬手揉了揉脸，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可我想对你好，我不想我们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什么模样？”
　　“……”林野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拿起一个已经冷掉的包子吃了起来；他觉得就算他不说，余阳臣也能猜到他的意思——相互猜疑的模样。
　　早饭结束后还不到七点半，余阳臣收拾好餐桌就去玄关处换鞋，像是要去上班，林野赶紧拦住他，道：“你干什么去？不是说了今天不要去警局。”
　　任性的余法医并没有听他的话，兀自换好鞋拿上车钥匙，才说道：“你不告诉我出了什么事，还不让我去警局，你觉得我会乖乖待在家吗？”
　　“你不去就在家待着吧，我走了。”余阳臣丢下这句话就推门出去，林野只好赶忙跟上去。
　　这绝对是余阳臣第一次这么积极主动去上班，平时林野喊他起床，喊三四遍都叫不起来，托他的福，林野每天都要踏着点去上班。
　　半路上林野给夏生发了条短信，告诉夏生他们正在去警局的路上，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夏生的回复，让他们躲着门口的记者。林野收起手机，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余阳臣，觉得不能把不明不白的余阳臣带过去，于是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我跟你说个事，你别急着生气啊。”
　　然后林野就把今早看到的新闻简单的跟余阳臣复述了一遍，并告诉他可能有记者在警局门口。说完这些，林野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看向余阳臣，却发现他依旧面色如常，并没有生气，准确的说是没有任何的感情流露。
　　“你怎么不说话？”林野问道。
　　余阳臣看了他一眼，平静的回道：“我既没做过，就不怕别人说。”
　　说出这话确实符合余阳臣的性格，如果他对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斤斤计较，倒显得不像他了。
　　之后一句无话，车平稳地开到了警局，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警局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