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108、第十九章 《永别了武器》(四)

　　一览无遗的房间内，林野和余阳臣坐在床上，一只手牵着对方的手，因为刚起床，余阳臣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宽松的睡衣也松松垮垮地斜搭在他身上，露出了一半锁骨。
　　面对站在门口满脸震惊的母亲，余阳臣没有立刻解释，而是不咸不淡的说道：“妈，你怎么随便进我房间。”
　　蒋婧下意识的回道：“对不起啊儿子，我下次记得敲门。”说完她就愣了一下，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语气都加快了几分，又道：“我不是来说这个的，小臣，你跟我出来。”
　　“哦。”余阳臣应了一声，慢吞吞地下了床，他指了指林野，说道：“他也一起，没什么他不能听的。”
　　母亲显得有些无奈，但还是妥协了，坐到客厅去等着她儿子。
　　实际上，蒋婧冲进来那一瞬间，余阳臣就大概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他很清楚蒋婧不会随便进他房间，她既然这么做了就必然有很紧急的事情促使着他，加上刚才蒋婧看到他们时脸上露出的表情，余阳臣就基本能猜到他妈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对于出柜这件事，余阳臣本人并没有什么恐惧感，他一直没跟父母说明是因为他觉得还不到时候，但这是早晚的事，他主动被动并没有太大差别，所以余阳臣就没什么心理负担；林野就不一样了，他刚才看到余阳臣母亲后就直接傻了眼，脑子里一团乱麻，直接失去了思考能力，说实话他从未想过他们的事情如果被发现了会怎么样，因为他是没有家人那边的压力的，所以他很少去想这件事，而今天蒋婧的出现提醒了他，他们两人之间，仍然是拿不上台面的关系。
　　余阳臣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拉着林野去了客厅，也没提前串个词，就十分自然的坐到了他妈对面。
　　相比之下，做母亲的却显得有些不自在，他看了看自己儿子，又看了看他旁边的林野，最终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余阳臣。
　　信封里装的是照片，这年头还有人洗照片还是挺稀奇的，至于这内容就更稀奇了，全部都是余阳臣和林野的亲密照，牵手、拥抱甚至是接吻，但从角度来看都是偷拍。
　　“这是我今早取快递时收到的，不知道是谁寄来的，只有一个信封，里面就是这些照片。”蒋婧说道，“我本来还不相信，结果刚才看到……唉。”
　　“妈，我们刚才什么都没做。”余阳臣说道，他的心态是真的很好，完全不担心蒋婧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言行。
　　“儿子，你们真是……真是那个啊？”蒋婧不死心的确认道，她说得很隐晦，似乎觉得那个词实在难以启齿。
　　“如你所见，我们在交往，也在同居。”余阳臣直言不讳道，让他旁边的林野听了差点没把眼珠子瞪下来。
　　就这么承认没问题吗？不用再辩解一下吗？林野在心里默默流泪，我的男朋友怎么会这么刚！
　　蒋婧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来，道听途说得知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儿子口中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最终蒋婧叹了口气，带着责备语气说道：“你这孩子，也不早跟我说你不喜欢女孩子，我还一直给你撮合找对象，唉。”也许是因为林野在场，她的表情有些尴尬，说话的时候也没去看余阳臣。
　　“我以前也不觉得我喜欢男人，大概是因为他吧。”余阳臣说着指了指林野，让后者不禁正襟危坐，浑身都透露着不自在。
　　蒋婧打量了一下林野，问道：“这么说是你掰弯了我儿子？”
　　林野：“……”
　　阿姨您知道的有点多。
　　看林野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余阳臣出来打圆场：“行了这个不重要。说起来，你告诉爸了吗？”
　　“我怎么可能告诉他。”蒋婧愁眉苦脸道，“他那个老古板，要是知道非剥你一层皮去。”
　　看来余阳臣家里是典型的慈母严父啊，林野想道。
　　“没事，我会找机会告诉他的。”余阳臣说着站起来，“我去做饭了，妈你留下吃个午饭吧。”
　　说完就去了厨房，留下林野单独跟蒋婧坐在客厅。
　　没了余阳臣，林野简直如坐针毡，就像找借口赶紧离开，他起身说道：“我去帮帮他。”
　　没想到蒋婧却拦住了他：“他自己忙的过来，我们聊聊。”
　　林野没办法，只能坐下，洗耳恭听。
　　其实第一次见林野，蒋婧对他的印象就不错，毕竟他十分礼貌，说话又得体，确实让人挑不出毛病，所以当蒋婧知道自己儿子男朋友是林野时，她居然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毕竟就算是男儿媳也得看对眼啊。
　　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面色凝重，蒋婧不禁笑了，道：“别紧张啊，我们随便聊聊，你是小臣的同事吧。”
　　林野点点头，又觉得不太礼貌，便回了一句：“是。”
　　“孩子，我就直说了，我没别的要求，我就是希望你能对小臣好，别欺骗他的感情，可以吗？”蒋婧说道。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对他。”林野郑重的回道。
　　蒋婧点点头，笑容多了几分苦涩，又说道：“我只是不反对而已，并不代表我支持，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平凡普通的生活，将来娶妻生子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我更想让小臣过得开心，如果你是能带给他幸福的那个人，我不会在意你的性别，但这个社会、包括其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不承认这种关系的，我希望你已经有心理准备去面对那些质疑和恶意了。”
　　“阿姨，我向您保证，我一定尽我所能保护他。”林野说道，庄重得就差举手起誓了。
　　“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蒋婧笑着说道，“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如果他爸不接受的话，我也没办法”
　　一提到余局长，林野就有些泄气，总感觉他会是很难搞定的角色。
　　“那你父母那边，他们知道这件事吗？”蒋婧又问。
　　“啊，他们已经去世了，所以，我想应该是不知道的。”林野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跟别人解释他父母去世的事情了，他都能想象蒋婧接下来的表情和话语，因为几乎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抱歉，孩子。不过，如果你能幸福的生活，我想他们会很开心的。”
　　“也许吧。”
　　如果他们还在人世，还是林野的父母，他们究竟会对这件事持有什么样的态度呢？这一点林野始终都没能想象出来，也许他还是不够了解那对养育了他十八年的父母吧。
　　之后三个人吃了顿简单的午餐，蒋婧就离开了，等她走了，林野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长长的输了一口气。
　　“骨气呢？”余阳臣看了他一眼，嫌弃道，“见我妈都吓成这样，你还怎么跟我回去见我爸？”
　　一听这话林野就从沙发上弹起来，惊道：“还要见你爸？”
　　“他早晚要知道。”余阳臣十分淡定地说道。
　　林野捂住脸，有些崩溃的说道：“我还没准备好。”
　　“不用准备，你到时候就跟着我，不用说话，只管点头。”余阳臣摸摸他的头发，说道。
　　林野顺势躺在他身上，忍不住直叹气。
　　关于寄给蒋婧的那些照片，来路不明，余阳臣专门找人去查了一下，也没查出个所以然，他不太明白做这件事的人目的是什么，总归也没给他造成多大的威胁，也就随他去了。
　　但林野却对寄照片的人有一些眉目，他趁着余阳臣在房间睡觉，自己跑到客厅阳台，第一次主动打了那个人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林野就开门见山地问道：“照片是你寄的吧。”
　　对方也不跟他打马虎眼，直接就承认了：“不错。”
　　“你有病吧！”林野骂道，“你这样是想威胁我吗？”
　　“谈不上威胁，我只是想提醒你——”电话那边的男人淡淡道，“别忘了你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林野攥着手机，咬牙切齿的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不会忘的，你也别觉得你那几张照片就能代表什么，你威胁不到我的。”
　　“那是自然，我还想告诉你，既然我能得到你们的照片，也能得到其他的信息，比如，有关唐燃的事情。”
　　这两个字一出现，林野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咬了咬牙，恶狠狠道：“你是混□□的吗？路子这么广。”
　　手机里传来对方冷笑的声音，接着又听他说道：“你真的以为余盛的儿子喜欢你吗？你清醒一点吧，你们两个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我，像你们这样人生轨迹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辈子都不会认识的。”
　　“林野，我早跟你说过，别陷得太深，你会发现，到最后，只有你自己身陷囹圄而已。”
　　“另外，有关唐燃和余阳臣的事情我会让人调查清楚再告诉你的，你也尽快认清自己的定位吧。”
　　通话结束了，林野却久久没有动作，就站在那里，透过阳台的窗看向街景，看到夏日的艳阳，看到满枝泛着油光的树叶，看还看到川流不息的马路，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就快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