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本愿（重生）》明柿

46、第 46 章

　　“沿路只瞧见这一户人家，且忍忍。”偃奚为将言行月打横抱下车。

　　言行月舔了舔嘴唇：“其实……你可以将解药给我，我自己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我跑不了的。”

　　“好主意。不过，我不同意。”偃奚为慢慢地笑了——每当他露出这种神情时，言行月总会鬼使神差地想起看到的那诡异一幕，登时不再多言。

　　偃奚为将她包地严严实实，言行月见他腾不出手敲门，像个贴心小棉袄似的扣响门环。

　　“谁啊——”柴门被打开了巴掌宽的一道缝儿，一名农妇从里面望过来。

　　偃奚为微微俯身，“我带娘子前往华城看病，不料途降风雪迷了路，今晚可否叨饶一夜？”

　　农妇心善性朴，见偃奚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怀中又抱了一个病怏怏的女子，戒心放下了大半：“哪有什么叨饶不叨饶的，快进来吧。”

　　偃奚为道了声谢，抱着言行月进了院子。农妇见外面停了辆马车，大声道：“铁树，铁树？”

　　一名十六七虽的少年从屋中跑了出来，疑惑地看了看迈进家中的陌生人：“啥事儿啊娘。”

　　“愣着干啥，快帮客人把马车牵进来。”农妇拍了下自家儿子。

　　“哦哦。”

　　“多谢小公子。”偃奚为温声道。

　　铁树生平第一次被人称“公子”，顿时窘地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不住地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言行月从帷幕下见到少年憨傻的模样，噗地笑出声来。

　　偃奚为阴沉地瞥她一眼，微微转了些角度，用身子挡住二人探寻的目光。

　　农妇道：“你们住这间吧。里面的被子都是刚洗过的。”

　　“好。”偃奚为慈眉善目地冲农妇笑了笑，抬步将言行月抱了进去。

　　木门吱呦一声阖起来了。言行月歪躺的角度很不舒服，但她不敢对偃奚为说。

　　偃奚为坐在床边，将她的脸上的帏帘扯下：“我出去看看，有事叫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言姑娘如此聪慧，不必我明说吧。”

　　言行月点点头，待男人推门而出后，怔怔地叹了口气。

　　且不说根本不知道如今到了何处，单单是她现在这副样子，逃跑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只希望哥哥能尽快发现她的失踪，然后……

　　然后报官吧。

　　言行月无耻而自私地想，即便二人决裂，但他一日身为乌啼县知县，便要恪尽职守一日吧。

　　她用力眨眨眼睛，将眼中的湿意憋了回去。

　　农妇手心汗湿，眼珠子直直地盯着掌心的金叶子：“铁铁铁树——”

　　铁树迈进厨房：“又咋了啊娘？”

　　农妇吞了吞口水：“去逮只鸡来宰了拔毛。”

　　铁树道：“哦。”

　　“哎，等等。”农妇拉住二字，低声叮嘱道，“刚刚那位官人吩咐过了，他娘子体弱喜静，你可别往南屋前瞎转悠，给人吓出个好歹有你受的！”

　　铁树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我能有多吓人？”

　　“你这孩子，怎么跟个榆木疙瘩似的。就按娘说的做，听到没？！”农妇戳着他的脑袋。

　　“听到了听到了。”

　　铁树走到院子里，忍不住偏头往南屋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恰好在偃奚为退开房门之时，也恰好看到那张简陋的床上歪躺的粉衣女子。

　　她像天边一朵即将消散的云霞。

　　虚幻而脆弱。神秘而美好。

　　铁树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视线，心脏砰砰狂跳。

　　“铁树啊，让你去杀鸡，发什么愣啊——”

　　铁树忙道：“啊、这就去。”

　　他答完，忍不住再次看向南屋。这次已是门扉紧闭，了无声息。

　　偃奚为将盛了热水的木盆放到木架上，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棉帕来回浣了几下。言行月十分自觉的将右手递给他。

　　偃奚为握住她柔白的小手，揉捏了几下，亲昵而自然地道：“瘦了些。”

　　言行月忍着恶心，没出声，费力地用用另只手抽动脑后的束带。

　　“怎么了？”

　　“头皮痒。”言行月终于将发带解下，抱怨道，“太久没洗头发了，感觉下一刻就要生出虱子来。”

　　“委屈你了，暂且忍忍。待到了船上就能沐浴了。”

　　到船上就能沐浴？言下之意，是到了船上就不怕她能逃得走了。

　　偃奚为指腹按住她的头皮，轻轻摩挲几下，忽而轻笑道，“言姑娘，这几日我时常有一种错觉。你似乎不是被我掳走的，而是与我相约奔逃的。”

　　言行月笑嘻嘻地直视他的眼睛：“偃先生也不像是强抢民女的无赖，反倒像相恋多年的情郎呢。”

　　偃奚为沉默几息，开口道：“言姑娘，我似乎有些猜不透你了。”他将帕子仍会盆中，浣了几下，为她擦净另一只手，慢悠悠地道：“不过没关系，看牢你便好。”

　　言行月脸上带笑，心里简直要吐血。你猜不透本姑娘就敢谈喜欢呢，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偃先生，我与你不过寥寥数面之缘，何故走到今日这一步？”言行月道。

　　偃奚为将言行月半拥在怀中，温热的帕子细细地抹净她的脸：“有些人，有些事，一眼已经足够了。”

　　他说这话是，温凉的嘴唇抵在言行月的耳垂。细小的气流拂在她的肌肤上，像翅膀带着磷粉的飞虫游走其上。

　　难以忽略的不适感由耳垂扩散到了全身。偃奚为感受到怀中女子浑身僵直，甚为愉悦地低笑一声。

　　笑得言行月头皮都要炸开了。

　　别说偃奚为看不透她，言行月何尝看得透偃奚为。

　　许是赶了一天的路，偃奚为也带了几分疲乏，没有再作妖。两人吃过农妇送来的晚饭，略作洗漱，和衣睡去了。

　　当然，睡着的只有偃奚为。言行月紧贴墙角，中间留出的空隙足够再躺一人了。万幸身旁的男人没有动作，相安无事的度过一夜。

　　第二日是个阳光普照的晴天，化雪之日更冷。偃奚为将女子抱上马车，言行月倚靠在车壁上，扭头从车窗的缝隙中望出去。

　　粉白色的发带随着乌黑长发搭在了肩上。

　　偃奚为放下车帘，与农妇等二人道了声谢，牵了马车走出门。

　　马车渐行渐远，像融化的积雪一般消失在视野之中。

　　铁树从袖袋中摸出了什么，系在柴门的门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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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行月依照日出辨别出方向。偃奚为驾着马车一直向南行进。他挑选的大多是无人居住的荒野小路，沿途鲜少看的到有居民百姓。

　　言行月一直没什么力气。每当软筋散的药效即将消散时，偃奚为会再喂些给她，就这样一路昏昏沉沉，形如废人般被带到了一艘巨船之上。

　　偃奚为将一粒珠白色的药丸塞入言行月的口中，轻轻地说：“好好睡一觉吧。”

　　“你给我吃了什么？”

　　“解药啊。”

　　言行月还有话想说，却感觉眼皮越来越重，终于将头一歪，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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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

　　“滴答滴答——”

　　暗红色的血液淋淋洒洒滴落在甲板上，一部分渗透进缝隙里，一部分蔓延到一双黑靴旁边。

　　“不要……我不想死……放了我。”女子有气无力地求饶，脖子歪坠在一旁，浓密长发挡住大半张脸。

　　黑靴的主人迈动脚步，慢吞吞地欺近女子。他身披黑底金纹的大斗蓬，带着护法神红脸面具，用薄利的刀子片下女子脚踝处的一块血肉，随手扔进漆深海中。

　　一条扁细的怪鱼自海面一跃而出，张开嘴，一口尖细密集的牙精准地叼住了肉块。噗地跌回水中。

　　女子仿佛痛到失去知觉，被眼前景象骇地魂飞魄散，神经质地狂叫起来：“放了我放了我！你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是——我是大乾国的公主啊！”

　　她凄厉的惨叫惊走了乌云，一轮孤月显露出来，大片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女子脸上。是那熟悉的，清丽如露的面容。

　　是，言行月。

　　她猛地睁开眼睛，抬手抹了下额头，一手冷汗。

　　海浪荡出如迷般的韵律，哗哗作响的浪涛声催人入眠。言行月却毫无睡意了，那场梦境如此之真，惊怖之感狠狠地摄住了她的魂魄。言行月拥被坐在床上，艰难地缓缓神。

　　“还好是场梦……。”她随手披了件衣裳，扶着床柱站了起来。偃奚为没有骗她，软筋散的毒性果真被解除。一觉之后，四肢中已积攒了些许气力。

　　言行月来到桌边坐下，斟了一杯凉透的茶。

　　茶水顺着食道滑进胃中，凉澈了一路，也将紧张灼热的神经冷却下来。

　　海上的夜晚不同于山村，四宇中没有虫鸣鸟叫，没有黄犬相吠，只有浪涛声充斥耳边。

　　“滴——答——”

　　言行月一愣，脑中突然出现了莫名的声音。

　　就像某种液体滴落在甲板上的声音……

　　言行月心脏狂跳起来，她鬼使神差地来到门边，颤抖着双手打开一小缕缝，贴近。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血液越流越快，很快在甲板上积聚为一滩。两名女子双手反绑在背后，高高吊起，似乎已昏死过去，剧痛之下竟没有发出一丝呻.吟。两名头戴骷髅面具的黑袍男子匍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另有一戴护法神红脸面具，黑袍上有金线绣成的神秘符文的高大男子，正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中刀片。

　　言行月捂住嘴，大气不敢出，忍者恐惧将门合掩。

　　倏尔之间，护法神红连面具转过身，幽森的目光准确地摄住言行月。面具后吐出一道幽凉的声音，如同她在马车中苏醒时，听到的声音。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