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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拐点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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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喊了他大概三遍“下车”,栗祯才把车门开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车尾气被风吹得渐散,发了不知多久的呆,才开始动脚走路。
身份证上的地址和他目前住的地方不是一个,但还好离得不远,走个二十分钟就能到现在的家,怎么想,都比要走三个小时幸福多了。
所以栗祯边走边笑着想,厉桥真是个好人啊。
还没天黑就到了家,栗祯在玄关换着鞋,一个女人倏地出现在通向客厅的拐角处,拿着一个苹果靠在白墙上,一嘴咬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吓——”栗祯像个受了惊的仓鼠,维持着抬脚换鞋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向拐角处,发现是熟悉的人后,又默然放下了悬在空中的脚。
“呵,”谢婷毓被他那傻样给逗笑了,“你说你这么一个鼠胆,怎么昨天那些杀千刀的来砸门,你没给吓死?”
栗祯提着书包走进去:“……谁,来了?”
谢婷毓翻了个白眼,啃着苹果进屋:“算了……跟你说话简直比对着木头撩骚还膈应,看来是昨天那窝二流子来的时候你不在?”她坐在中间那张最大的沙发上,双腿叉开,一个人承包了那块地方:“你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
“……大概,九点。”
谢婷毓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问:“学校欺负你的人多吗?”
正在给自己倒茶喝的栗祯听这话皱了皱眉,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头喝水去了,没回答这个问题。
“切,还耍上脾气了?”谢婷毓两条腿搭在茶几上,睡裙都蹭到了大腿根处了,也不见她去理理,只对着自己手里的苹果情有独钟,“你说你要弱智,就弱智个彻底好不好?你瞧瞧你刚刚看我那个眼神,是不是心里骂我多管闲事呢!我是你妈欸,你要是出事了我不得关心吗?”
栗祯把茶杯放回原处,看着地板的眼神寡淡,说:“没有,骂你。”
谢婷毓撇嘴冷笑,说:“给我倒杯水过来。”
对方默默拿起一个茶杯。
“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赵洺的欺负你啊。”谢婷毓说这话的时候就跟问人“你吃饭了吗”一样不走心。
可栗祯听完反应却极大,手中的茶杯直接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好在这是夏日,迸在身上的水都是凉的,不会来个烫伤之类的不划算事件。
谢婷毓看着他愣在那,手臂抖着,不说话也不动。
“看给你吓得……”她叹了口气,站起身去收拾那堆玻璃碎片,她拿着扫把乱扫了一通,也不管弄得干不干净,“你上个月给伤的眼睛就是那崽子给捅的?”
她说完又突然笑了:“我当时忙得恨,也没心思管他们要医药费,不过我现在闲下来了,要我说啊,这事闹得挺好,这可是个机会你晓得不拉。”说着还去推了一把栗祯的脑袋。
栗祯被她拍了个踉跄,等站稳后,便瞧见谢婷毓笑着看他。
谢婷毓经常笑,但很少是对他笑——也可能是因为她待在家的时间很少,就算笑也是因为他摔了或是做了什么丑事嘲他,这样对着他正常笑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
有句话说“岁月从不败美人”,谢婷毓就是这样的美人,她要比任何红玫瑰都张扬,她也知晓自己的这个长处,并且将其利用最大化……
栗祯对她来说,说白了,其实是个意外——不是一夜情的那种意外,是计划脱轨的意外。
“你尽管去上学,”谢婷毓把扫把甩到角落,抬着下巴扭着腰回房间,“剩下的都让我来办!”
这话说得豪气冲天,栗祯一直看着她进屋把门关上,才回身开始收拾地上的残玻璃。
不干净了就得打扫,他知道这个。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在堂跃中学有起校园暴力事件闹得满“网”风雨,而受害人却不知情。
这件事机缘巧合地被权威盛大的新闻报社重点关注,一时间所有网络上的报社编辑部开始跟风报道,很快引起了当地政府与警察局的注意,当局立马派专业人员去对栗祯的身体做了一个伤害等级查定,结果是轻微伤,不构成犯罪,但栗祯身上的伤痕却是长期欺凌所留下的,因此对还只有16岁的赵洺,还是需要留局多日观察,并在思想上进行一定的说服教育。
校长理所当然地被追究了责任,为了控制事件再次发酵,他需要做出一个服众的决定。
也不知是学校团队高效的工作力,还是那些网报的记者大多都是经验不足的新手,学校的官网很快对此件事情做出了回应。
一篇文章洋洋洒洒,说得有理有据,冠冕堂皇的语句必是少不了,但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来说,他们已经是做出了最合适的回答。
只是在学校做出最终的处置时,有一条引起了很多人的争议——
学校将肇事者赵洺做了开除的处分形式。
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这是无可厚非的,对于带起校园暴力这样的恶劣事件的始作俑者,赵洺本身就必须承担主要的责任,结合受害者所遭受的是长期暴力的证据来说,对赵洺开出开除的处分,是可以理解,甚至是支持的。
而有部分人却认为此次校园暴力事件的主要责任应该由教育当局和校方来承担,赵洺作为一名未成年的学生,还没有完全成熟的心理体系,做出的行为很有可能是收到平时校方教导的潜在影响,因此做出开除的处分,实在过分了。
当然也有站在中间思考的小部分人。
也因为这样富有争议性的结局,事件热度可谓是经久不衰,校方都有些后悔自己如此迅速的行动力了,好在世间的八卦事每天都层出不穷,也只是几天的时间里,便有新鲜事将其热度全部“夺走”,这件事也终于算收了尾。
当事人栗祯依旧稀里糊涂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在很多天以后,才突然发觉到之前几乎每天都要来敲他两个脑壳的赵洺同学,貌似很久都没有来找他麻烦。
他根本没有去想太多,只是觉得自己变得幸运了起来,接着在一直没有遭到欺凌的日子里,渐渐忘记了赵洺这个名字,以及这个人。
直到有一天,谢婷毓满脸红光的回到家,对他说:“我们又要搬家了!”
栗祯一愣,问:“……为什么?”
“你管那么多呢,有住不就行,”谢婷毓拍他的脸,“不过这笔钱能得来还是要感谢感谢你长期受的苦力,哈哈,多少医药费可全给要回来了!”
栗祯听得云里雾里,见谢婷毓笑得那么开心,虽不明就里,却也跟着呵呵笑,搬家也不介意,毕竟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儿了。
谢婷毓当然也不会告诉他,她为了这“医药费”找着了赵洺的家,和赵洺的父母闹了一通,闹得惊动了学校,差点又引来了记者,声称不给自己儿子一个交代就等着吃官司吧!
能将孩子送进堂跃的家庭大多非富即贵,也有因为难得的智商被请进来的,但大部分还是大户人家,谢婷毓也是比较幸运,赵洺的父亲是个不想闹大事情的煤老板,母亲是位温婉的江南女子,被她这么一疯一喊的,最后给钱息事,对双方来说,可谓是皆大欢喜。
不过这事既然做了出来,就不可能不会走漏风声,堂跃里的闲谈子弟们立马将这最新的八卦传遍了学校,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这会儿大家都知道了栗祯有个舍财如命的悍母,一点轻微伤就要了近百万的医药费!便是离他也更加远了些,都生怕自己被碰上瓷。
而同学潜在的回避并没有改变多少栗祯的生活,本来就是独自上学下学,这会儿难道还有不一样吗?就算有变化,他也感觉不出来。
这次事件从物质上来说,貌似谢婷毓是最终赢家,然而就整体来看,厉桥获得的绝对比谢婷毓手里的钱要贵的多。
因为他是唯一能从栗祯嘴里撬出话的人,这毋庸置疑成为了他嘴里所说的经常与栗祯相处并帮助他的主要证据之一,其他的证据基本都是从周围的学生口中说出来的,以及一些学生会所拍的两人的照片——什么时候忽悠栗祯摆的拍就无从可知了。
不说学校的报社刊登了他热心助人,帮助同学的文章,那些个网娱社几乎都提到了关于厉桥花了大把的时间帮助同学走出心里阴影之类的话题,校方还为此给他颁发了一项优秀学生的奖励,名誉的提升是一回事,给市好青年评选加分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这些对栗祯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除了厉桥对他开口说朋友的那天晚上,他基本记不住自己在学校过的什么日子。
记下来的,撇开如赵洺一样会伤害他的人,便只有厉桥和黎湘了。
这天,栗祯和往常一样,准时坐上去学校的公车,后排有最后一个空座位,他看了一眼,旁边是一个穿着堂跃中学校服的女生,她的校服似乎和自己的不一样,裤脚是被改造成了小脚,上衣也缩短了一些,明明只是一点点的改变,好像就变得好看多了。
不过栗祯只会觉得是因为对方穿得好看罢了,他观察不出变化的原因。
栗祯没有坐过去,就站在后门的地方,抓着黄色的圆柱子,呆呆地看着外头一晃而过的路景,脑子放空。
“……栗祯!”
突然被叫名字是令他惊讶的,栗祯循这甜美的声望去,竟然是那个漂亮女生,在对他招着手:“这儿还有位置,过来吧!”
他受宠若惊,定在原地不吭一声。
“哎呀,”女生笑着锤了下座位,在公车开得较稳的时候走过去拉住栗祯的袖子,将他扯到了空位置上,摁下他的肩膀坐下,“还要我去请你吗!坐啊!”
他此刻已是无比诧异,看着那个陌生的女生挨着他坐下,又笑着和他对视。
栗祯立马移开脸,感受到对方的手臂碰着自己,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往另一边移了移。
这一举动引起了女生的不满,她哼了一声,说:“你嫌弃我?!”
栗祯一愣,摇头。
“那……”女生扬起下巴,问他,“厉桥这样挨着你,你也要躲吗!”
栗祯惊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