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礼三

7、乐于助人

　　前面的那人像座山，栗祯躲在他身后，仿佛隔绝了所有的危险。

　　“我们不用这干站着，找间教室吧，我们教学主任说开完会会过来接受你们的采访，”厉桥和记者们讨论完，转身向着栗祯，“走吧，学校需要对外有个交代。”

　　栗祯疑惑地看着他，并不能清楚他的意思，但在厉桥往前走时，却着魔了一般跟了上去，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

　　记者们看栗祯果然听这人的话，便信了七分，跟着走了。

　　黎湘放学后还没走，她有点担心栗祯，便打算在等所有人回家后去和栗祯搭路，然而今天栗祯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落单成教室里的最后一个人，而是很快地走出了门，等她反应过来去追时，人早不见影儿了……结果自己还成了最后留下的人。

　　关灯锁门后，她往外走着，错过了校车，打算叫个的好了，结果刚走到教学楼底下，就看见正往她这走回来的栗祯……身边还有人？厉桥？！其他的那些人又是谁？

　　黎湘停住脚步，发现了好几台摄影机，立马知道是什么情况，她迅速转身，奔到了二楼，从阳台处探出头，看见他们走进了一间空教室。

　　她扭过身靠在阳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默了有一分钟，她的脑子才开始飞快地运转起来，下一秒，她就冲下了楼，小心地靠近那间教室，谨慎地让自自己既能听见里头的声音，也不会暴露自己。

　　“……其实现在大部分学校都只看重知识教育，很大程度都忽视了学生的心理教育，校园欺凌的事件近年来频发，我们现在制作这个专题，也是对未成年人以及其家长的一种提醒，该尊重学生……”

　　黎湘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校园和谐专题每年都有报社做，这几年来，真没看出有什么成效来，倒是夸张的修辞手法运用得更加信手捏来。

　　“那其实你们不该找他，”她听见厉桥说，“就说他本身的心理，就已经存在了一些问题，你们谈的教育，学校经常组织此类活动，但有些事情它就是掘地三尺埋下，也能顺着土出来‘重见光明’，这不能说学校做得不够，学校该加强，但也得有人配合，你们说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要去关注家庭上的教育吗？”

　　黎湘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个记者是傻还是什么，不知道对方挖的坑吗？竟然自告奋勇地跳了下去！这一下就把学校的关系撇清一大半了！

　　屋内，厉桥笑了笑，没说话。

　　“那我想问问栗祯同学，你的母亲平时会关心你在学校的生活吗？”记者立马把话筒一转。

　　厉桥转头看坐在身旁的栗祯，发现对方竟然一直在看他，看得出来栗祯根本没有在听记者说话……他不明显地皱了下眉，转头对记者道：“他现在应该不太想回答，你们等等我们的主任吧。”

　　“……”记者疑惑，“你……可他并没有说话。”

　　厉桥垂下眸笑了笑，问栗祯：“栗祯，你觉得我说对不对？”

　　突然被眼前人叫到名字，栗祯吓了一跳，连移开目光都忘了，愣了半晌，在厉桥再次问他同样的话时，他才反应过来——

　　在之前他们找教室的时候，厉桥曾偷偷靠近了他的耳边，对他说，今天会有新的拼图作奖品，游戏已经开始了。

　　没有得到拼图——游戏还没结束。

　　厉桥再次问了一遍，栗祯带着渴望看着他的眼睛，点头：“……对的。”

　　厉桥不露声色地笑了笑。

　　十几分钟的采访里，栗祯从未表达过任何意见，此刻突然附和这位青年，记者以职业本能感觉出了一丝怪异，他几乎直接在栗祯说完话后便问：“栗祯同学，你和厉桥同学关系那么好，在你频繁遭遇暴力的时候，为什么他没有帮助你？”

　　厉桥眼神一冷，嘴角微笑却不变：“校园里的友谊是最纯洁也是最难得的，我不知道你问这样的问题是何居心，但我会告诉你，我很内疚。”

　　“我把会里的工作和自己的学习看的太重，分出给朋友的注意力太少，如果不是这次的匿名爆料，我根本不知道他正在遭受这些，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就去帮助他，你也可以问我的同学，我平时在班里待的时间只有多少。”

　　他不慌不忙地说完这番话，记者一时竟也想不出什么更犀利的问题来，便想直接拿准备好的问题开问，结果厉桥看穿了他的意图，开口打断他：“我们主任已经往这来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门外黎湘一听，有预感般地校门那边看，果然看见正提着公文包的教学主任，她心里一顿，赶忙往一旁跑走，上了二楼躲着。

　　二楼的阳台一米多点高，黎湘蹲在那，一会儿便听见脚步声，她等了等，再伸出头往下看了眼，没看着教学主任，猜着应该是进去了。

　　她泄了气地蹲回去，想着刚刚听到的那些，其实大部分都是没什么用的话，但是有一点她十分的惊讶，是栗祯说“对”的时候，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栗祯会对厉桥开口，而且还很听话的样子？

　　之前陪栗祯去医院的那些日子，他时常一天都不会说一句话，每次问问题都只会得到不相干的气人的回话，所以不是必要，她几乎不会问栗祯什么事情……她都快习惯自己和栗祯呆在一起的聒噪了，可现在她却发现，对方并不是不说话，只是不想和她说话……

　　可怎么想，她都不觉得栗祯会是这样的人。

　　所以为什么……黎湘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但很快被她划掉了。

　　“不可能，他们压根没有见过几次面……”刚自言自语完，黎湘突然想起厉桥说的一句话。
　　“……分出给朋友的注意力太少……”
　　黎湘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哈，他当他朋友？”

　　还没从惊疑中反应过来，她便听见底下传来脚步声，黎湘立马屏气，过了会儿才探头去看。
　　是厉桥和栗祯从教室出来了，她皱了皱眉，踌躇了阵，也下了楼，跟在了他们身后。

　　栗祯走在厉桥身旁，时不时偷偷去瞄对方一眼，但路都走了好几分钟了，都不见对方朝他看过来一眼，或是对他说一句话。

　　他便也不敢说什么，不过只结伴走着，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大概又是近十分钟后，厉桥终于停了下来：“这是公交站，你知道从这怎么回家吧。”

　　栗祯疑惑抬头，见厉桥盯着他看，又很快低下了脑袋，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默认还是……根本没听。

　　“啧。”厉桥蹙眉吁气，“你家在那？”

　　栗祯看出他好像有点不高兴，听他问话，便立马回答，边说还边手舞足蹈地给对方画标识：“这……一直走，到广场，向左走，再、再过桥，到达、达圆超市，旁边三、三……”
　　这段话说得实在像个结巴，但厉桥知道他是在回忆，每说完一句话就会想一阵，然后接着说，这连在一起，就特别像个啰嗦的结巴。

　　“好，”厉桥实在没忍到听完，中断了他的话，“你的身份证，带了吗。”

　　栗祯眨了眨眼，似乎在想，过了会儿他放下书包，蹲在地上往里头翻着，好半天才掏出了一张身份证，给厉桥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去，看着那张卡片上的照片，某人紧张无比的脸，眼睛瞪得像牛眼，嘴角要笑不笑的，滑稽的样子惹得他笑了声，低头说：“你等会儿。”

　　栗祯便乖巧地蹲在那等着，他看着厉桥突然掏出了手机打电话，说了什么齐道站什么的，没多久，一辆黄色的士开到了他们面前。

　　厉桥让他做坐上后座，主张地把钱也付了，又指了指前面的司机，说：“他让你下车的时候，你就下车，知道吗？”

　　栗祯点头。

　　见他理解，厉桥便要转身走，结果那车门还没关上，一衣袖就被人拉住了。

　　厉桥挤着眉头看向车里，对方脸上红得鲜亮，眼里透着焦灼，貌似正用毕生的精力去说话：“游、游戏，我输了，吗？”

　　什么？厉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但他立即就明白过来栗祯是什么意思。

　　“哈。”他对这单纯到蠢的思想有些忍俊不禁，却又无法去说些什么贬低的话，这样的问话，也是起源于他出的那个狗屁游戏而已。

　　“你今天做得很好，”他先给了对方一块“糖”，接着才道，“但我今天忘记带拼图来学校，我改天再给你，好不好？”

　　栗祯听懂后脸上明显露出失望的表情，可是他还是点头，两眼亮汪地看着厉桥，用着哽咽的语气说：“好的。”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是个傻子，厉桥会觉得他刚刚是在撒娇。他脸上闪过一丝异样，迅速地将车门关上，说：“师傅，开吧。”接着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他听着那车开火起步，渐渐行远，也回了思绪，往回走着，路过一处转弯的花坛边时，突然停住脚步。

　　“黎部长，您这做便衣的潜质，不去考警校，留学做什么，可不是浪费了天赋。”

　　他这话一出，几秒钟后，黎湘便从花坛后走了出来，眼里疑惑和厌恶并存。

　　她没朝厉桥走过去，只维持着那五米的距离，说：“谢谢会长的关心，我有自己的打算。”

　　厉桥抬了抬眉毛，没理她，抬脚就要走。

　　黎湘突然喊住他，问：“你想拿栗祯做什么？”

　　厉桥觉得她这话问得有些好笑：“做人体实验，获诺贝尔奖，你信吗？”

　　“……”黎湘深呼吸一口气，“你能离他远点吗。”
　　这是句陈述语，她没打算征求对方的意见。

　　这回厉桥是真笑了，他转身看着黎湘，笑道：“你这样说，嘶，搞得好像你真的当他是朋友欸，好感动啊。”

　　黎湘眼睛一眯。

　　“可是怎么就没见你在学校对他嘘寒问暖呢？”厉桥收了笑，寒声道，“都是自私的人，不是你低头捡了个垃圾，就能成道德标兵。”

　　“难道你就是吗？！”黎湘彻底放下了平时做人的面具。

　　厉桥哼笑，转身离去。

　　“你成不了道德标兵，是因为根本没人看见你低头捡了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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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举报者以后会出现，现在不剧透哈！mua!
嘿嘿，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