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陌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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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祯差不多在快打铃的时候进的教室。
他一进门，就感觉到所有人的眼光都在看着他，这是一种极度的关注，他十分受不了。
手居然开始抖，其实他并不想那样，可这却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在每次面对这样的“审视”，他总是反射性地开始全身发颤。
栗祯硬着头皮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近十米的距离，如同千米远，他低着头，在摸上自己桌子的一角后，狠狠地松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然而朝椅子坐下去的时候，由于腿还抖着，一下没找准定位，屁股从椅子边咕噜滑了一道，完美错过凳子板，坐在了地上！
“唔……”他挤着五官，疼得忘记了焦虑，只顾着去摸摸自己摔着了的地方。
他没发现，平时什么都不做就会遭嘲的他，现在周围却没有人在笑……
即使有人想咧嘴，也会被这间教室的严肃气氛吓得缩回了唇角，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最后一排唯一的座位。
被这么摔了一下，栗祯也忘记了有人在关注他的事情，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拿出书本来，开始念课文。
结果在他刚要开口的时候，终于发现了教室此时没有声音……
“栗祯，出来一下。”
班主任谢杳在这个点巧妙地立在了门口，竟还喊了他的名字。
栗祯眨了两下眼睛，反应了好久，久到谢杳又叫了他一次，他才慢慢站起了身，走出门。
“栗祯，不管我问你什么，你一定要诚实地回答我，不能说谎。”谢杳站在办公桌前，她的周边站了两三个栗祯班级其他的老师，而谢杳的位置上，坐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平时谢杳对他还算挺好——只是对于别人来说，栗祯略微紧张地看了眼自己的班主任，想去回忆刚刚谢杳问他的话，结果他想不起来，只好作沉默。
谢杳像是知道他的反应会是什么，很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栗祯勉强听懂，这才点头。
“好，”谢杳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温和，“昨天下午放学后，栗祯和同学一起回家了吗？”
和同学……回家……栗祯想了想，结果厉桥那张带笑的帅脸就浮现在他脑海里，他的脸一下就升红，抿着嘴点了个头。
谢杳看他脸憋得那么红，皱了下眉，和身边的老师对了个眼神，继续问道：“那栗祯是和谁一起回家的呢？”
栗祯一愣，看了谢杳一眼，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他有点不想说——这种私密的情事，就应该是藏在心里。
谢杳脸色有些黑：“是赵洺吗？”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栗祯就跟受了惊吓一样，整个人明显地一颤，眼里带着恐惧望向谢杳，而其他人也清楚地看见他在发抖的身子。
谢杳的脸彻底沉了下来：“栗祯，别怕，你……”
“好了。”那个一直坐着的中年男人突然开口打断了谢杳的问话，声音冷静又带着某种威严，谢杳很安分地闭上了嘴，站在一旁。
男人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朝栗祯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顿，栗祯低着头，虽然看不见对方，但他知道对方在瞧他，他特别想抬头望一望，可是他不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这是一种生理上——来自身体的诚实反应——的不敢。
好半天，栗祯才听见他说话。
“你喜欢读书吗？”这莫名其妙的问话令所有人都有些许惊讶，但没有人开声，除了栗祯——他几乎是立马就做出了反应——狠狠地点头，同时还抬起了头，眼里单纯的光芒被人一览无余。
男人笑了声，沉重的声音如高山庙里的晨钟，震着所有人的五脏六腑：“把另一个开除吧。”
话落，男人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谢杳愣了愣，赶紧跟栗祯说了句：“呆在这别动。”接着赶紧和同事一同追上去送人。
“栗祯啊，之后可能几个月内，不管之后是谁，我是说，陌生人，只要是陌生人，千万不要去理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放学了直接回家，也不要去同学家玩或是去别的地方玩，有人打电话是不认识的就挂掉，生活上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好吗？”谢杳费大劲儿地把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简化，生怕站在对面的人听不懂。
可是她还是失败了，说的话太长，栗祯只能记住简单的，后面是些什么，他没听进去，或者听进去了后面的，前面的话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谢杳抚了抚额头，深吸了一口气，假笑着对栗祯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这个栗祯知道，他很快就点头。
“……好了，你回教室吧。”
“老师再见。”栗祯的声音跟个蚊子一样，绕在谢杳耳边，让她挺烦。
栗祯走回教室，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因为是早读课下课，里面闹得特别大，非常吵，他觉得应该没人会注意自己。
结果在他出现在班门口的那瞬间，教室里所有的人和声音就跟按了暂停键一样。
安静如鸡。
栗祯没有在那一刻反应过来，他只顾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教室总共三个大组，一组三列，他在最后一排的中间组的最边上，他从第一和第二组中间走过去，期间会经过黎湘的座位——第一组的三列四排，可是他从来不会朝那看一眼，他不是不想，只是记不起。
既然黎湘他都没注意，那更不会察觉到，班级里少了一个人。
黎湘坐在那，跟所有人一样看着他像个游行的犯人一样走过，她特别想喊他一声，想跟他说，快离开这个地方吧，你该找个桃源岛，永生永世待在那，没有人会伤害你，也不会有人抱着同情的心理去打探你所有的生活……
可是理智告诉她，闭嘴吧，你该关心的是自己。
上课的老师就跟在栗祯脚后，望着如此寂静的教室，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门，但在瞧见最后一排的栗祯后，又放心地走了进去，开启了一天折磨的征程。
这一天似乎显得那么平常，对栗祯来说，还可以算有些愉快，因为赵洺一天都没有找他麻烦，也没有在放学的时候拦住他，他可以准时地坐上校车，可以很快地回家，吃温热的饭菜，睡早觉。
然而这一切被一个陌生女人所打破了。
“你是栗祯吗？我是巨娱社的记者，我想对你做一个采访……”
栗祯垂着头，只敢用眼珠往上去看她，他当然不会说话。
并不是因为谢婷毓的交代，而是他根本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记者身后还有一个抬着摄像机的男人，还有一个背着包的青年，都在看着他。
栗祯的瞳孔几乎没有怎么停下过，一直在转，听着记者问他的那一堆问题，他想告诉她，别说了，真的别说了，他什么也听不懂，不知道，不愿意说，也不敢说什么。
“请问栗祯同学，赵洺同学是从高一开始就一直对你使用暴力吗？你是否知道是谁将他对你使用暴力的视频传到网上去的……你的眼睛现在好了吗……你能抬起头给镜头看一看吗……你听得懂我们说话吗……你的母亲带你去过医院检查过智力吗……”
“不要说了……不要……”栗祯晃着他的小脑袋，那个力度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快将头甩下来了，“我不知道……不知道……”
记者看着他终于开了口，脸上划过一丝惊喜，“栗祯同学你冷静一点，我们不是坏人，我们不会伤害你……”
“不要——”栗祯突然抬头，脸上糊了一层泪水，猛地用力推开面前的记者，穿过摄影师和青年中间的空隙，飞快地逃离。
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
栗祯跌跌撞撞地往前跑，途中的学生都在看他，甚至还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并不认识，这些知道他名字的人他从未见过！
他觉得自己看见了校门口的校车，黄澄澄的，像是从蛋壳中流出来的蛋黄，怎么看怎么让人舒畅。
栗祯用力跑着，书包甩在身后，里头的东西碰撞得锵锵作响，他知道自己快到了，这下，他一定能坐上校车了！
“同学同学！”有人奔了过来。
谁？又挡在他的前方，还将校车的影子给遮住了。
“栗祯同学！请你留步，我是华圈报的记者……”
他在说什么？栗祯看了他一眼，又往前看去……门口的校车开始动了，在往前开，只是离他一百米远而已，已经很近了。
但是他，还是没坐上。
“我们已经争取到了学校的同意带你去……”
“不要——”
呐喊终于爆发了，栗祯讨厌这些莫名其妙的人，他失去了能回家的最好的办法，他很生气，简直要发狂。
“坏人！”他第一次骂人了，原来愤怒可以使人勇敢。
可是即使他这样说，那些人依旧没有走开，甚至还要朝他靠近。
“走开……”他皱着脸，往后退着，又轻轻地说了一声。
不远处的花坛边，刚停下脚步的厉桥看着这副场面，听着身边的人笑着，但他却面无表情，他感受不到幽默。
时间是宝贵的，所以他在栗祯躲着那些记者而摔在地上时，走了过去。
“您好，”厉桥插入栗祯与记者们的中间，展出一脸的友好笑容，“我是堂跃学生会的会长，这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他在社交上有一定的困难，我希望你们能对他温和一些，有时候积极过了就是激进，如果大家想要一个满意的回答，我想我作为栗祯同学的朋友，应该可以帮助你们了解一些必要的消息，当然，主要是为了帮助他。”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陌生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