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礼三

3、正确答案

　　富丽堂皇的门厅，敞亮的空间，说不出什么风格的装修，有雕梁画栋的古物装饰，也有宏伟奢华的欧式建筑，混搭如此，不过总归透露出了房屋主人的特色。

　　厉桥抱着笑容坐在布满精湛的刺绣的单人沙发上，抬手拎起一壶瓷瓶，将里头的花茶倾入杯中，透明的宫廷杯衬得茶色悦目怡心。

　　“舅舅，歇会儿，喝点茶。”

　　对面的座儿上，休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生得一副弥勒像，手指除一枚金戒，手腕除一副木珠，再无任何。

　　“桥儿，”他的声音气沉如钟，带着历经沧桑的经验感，“你比榕榕懂事儿，这丫头，送出国了也不耽误她乱造，前几天还听人和我说在外头惹事了，我可装没听见！”他笑着喝了一口茶，继续悠道：“18岁了，该有点教训啊。”

　　“姐姐是女生，”厉桥把保姆端过来的糕点送到对面，“宠着点无可厚非。”

　　那人“啧”了一声，厉桥心里一顿，接着便听他说：“那可不是这样讲啊，她现在生活好着呢，有钱读书……上个月我出差了一趟，你是没看见，那里的孩子竟还有没读书的！是读不好吗？不是，是读不了啊！他们村我也是到那一瞧，才知道那些孩子家里都没个补助，全给村头得了，这群乌合之众！害民害国！”

　　厉桥垂眸，笑着应道：“舅舅为此呕心沥血，如今已是起色很大，看着现在的一派祥和该欣慰。”

　　那人笑了两声：“还是你会说话，我让榕榕给我说几句好话，她屁都不放一个，直接甩脸子走人，你说说……”

　　厉桥笑而不语。

　　“杨先生！”有人突然走了进来，“委员会那让您去一趟，说S市那边来人了。”

　　“啊……这。”杨先生为难地看了眼厉桥。

　　厉桥立马起身，笑道：“占用舅舅那么多时间，实在贪心，学校等会儿也有事情要我去办，舅舅我就先走一步了。”

　　杨先生笑着撑起沙发的扶手站起身，拍了拍厉桥的肩膀，道：“孩子，我知道你不容易，前几日发布的市好青年选拔出消息了，你是好苗子，努个力，去争争吧。”

　　厉桥点头，抬头瞥了眼躲在二楼的一抹身影，用相当真诚的语气回道：“当然。”

　　离开那远在郊区的别墅里，厉桥将自己放松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庆幸自己达到了目的。

　　虽然除了他和自己亲生父亲——杨雍泰——知道以外，这事也有另一个人——藏在他们头顶偷听的杨雍泰的现任妻子，了解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一个天天躲在屋里的抑郁症病人，能翻出什么浪来。

　　他和杨榕之间只能有一个人能参加市好青年的选拔，从他们的父亲那，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一半了。

　　剩下，靠实力，就简单多了。

　　今天的是星期日，学校休息，压根没有什么事儿，最大的事刚刚已经被他解决了，厉桥笑了声，对前头司机道：“师傅，去中心医院。”

　　他必须好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母亲，让她先做个他一定会离开她的准备。

　　市中心医院。

　　厉桥刚走进门，就看见了黎湘，学生会宣传部部长，记得她是因为学生会每一个部长他都知道名字与长相，工作需要。

　　他思考了三秒要不要打个招呼，最终的结果是，他谁也没瞧见。

　　正当厉桥转身，黎湘恰好也挂完了号，转头奔向了一个地方，而他也是随意望了一眼，便停下了脚步。

　　怎么又看见了那个傻子。

　　这时栗祯站起了身，帮黎湘拿过了手里的东西，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那如同石化的厉桥，栗祯一下就高兴了起来，嘴里竟还喊出了他的名字：“厉……桥……”

　　黎湘惊讶地回头，果然看见自己的“领导”站在那纹丝不动，跟个雕塑一般。

　　厉桥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但脚下却朝着那处走去：“黎湘，你生病了？需要帮忙吗？”

　　不知道为什么，黎湘对厉桥一直没什么好感，像这种相处了两年都看不透的人，要么离他远点，要么……离他更远点。

　　“没事，”黎湘摇头，“我……”她顿了顿，发现自己现在做着的事情是瞒着所有人的事儿……

　　她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看了眼厉桥。

　　对方一脸看似温和的笑容，平柔地看着她。

　　“厉、厉桥……”尴尬的气氛被清亮的声音打断，还带上了自我介绍，“我是，栗祯。”

　　黎湘吓了一跳，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伸手把栗祯往身后一塞，用自己的身躯遮住了这个对着人就和盘托出的傻孩子。

　　这如同护崽的画面让厉桥笑出声，他抬了抬眉毛，做了个无所谓的动作，道：“放心，我只看见你。”说完转身挥了挥手，利落地走人了。

　　“……”黎湘真的发誓，她明年高三一定辞了自己的职，她要远离所有人，为她要去新的地方……

　　“阿黎？”栗祯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喊了一句。

　　黎湘呼出胸口的闷气，被厉桥撞见的冲击力让她忘记了栗祯刚刚的主动，她笑着回头：“在这呢，走吧，我带你去找医生。”

　　栗祯点头，又往厉桥离开的地方看了眼。

　　黎湘皱了皱眉，牵着他往前走：“刚刚那个人，你知道吧……”

　　“嗯，厉桥。”

　　“对，以后离他远点。”

　　“……为什么？”

　　“他会吃人。”

　　栗祯吃惊脸。

　　黎湘被他逗笑：“怕了吧，所以离他远点。”

　　栗祯恐慌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阿黎，他是个好人。”

　　天哪，黎湘头疼，她故作生气脸地看着栗祯，义正言辞：“你听我的话还是厉桥的话？”

　　这个问题可把栗祯难倒了……一边是可亲可爱唯一的朋友阿黎，另一边是美好的欢喜之人厉桥，他说不出谁的好，但他知道他们都好。

　　“我……”栗祯抿了抿嘴，“我都听。”

　　“……你听他？！”黎湘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猛然想起之前栗祯在厉桥来三班时喊他名字，她黑了脸，“你不要以为给别人送东西的都是好人好吧，何况这是他的任务……”说着她发现栗祯是听不懂的，便道：“他根本不认识不知道你，那种伪……你……你千万别喜欢上他。”

　　她说的喜欢只是一种偏爱，并不代表那种独一无二的感情。

　　可是栗祯的脸一下就红了，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黎湘，但是他没说话，他谨记着，秘密不能告诉除当事人之外的另一个人。

　　黎湘看他憋着气，把脸都憋红了，以为自己的话太极端，逼急了他，其实她也没想问出个什么来，毕竟栗祯和厉桥，这俩是八辈子都打不着的人，她也是看栗祯那么容易被表面忽悠，有些恨铁不成钢罢了，她叹了口气，说：“好了，我刚刚语气不好，你别在意。”

　　栗祯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你别，生气。”

　　“不生气。”黎湘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往前走，“再说了，跟你生气也是白搭。”

　　一根筋少年只听懂对方说没生气，便咧开嘴角，弯着眼睛高兴道：“那就好！”

　　黎湘翻个白眼，幸亏她心大，和这家伙说话能气死不少人。

　　……

　　厉桥敲了主任室的门，没等应声，就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答应了。”

　　说完一屁股坐在里头那人对面的椅子上，微仰着头看着她。

　　对面的女人披着一身白大衣，精练的黑色短发，五官精致，但鼻翼边延伸下来的两道法令纹暴露出她已经不年轻了的岁数。

　　“行啊，”厉玫挑眉，“不正合你意吗。还得亏你跑那么远过来，把这么一件小事和我说一声。”

　　厉桥收敛了笑容，过了十几秒，他道：“作为一个母亲，你不该夸我一句吗？”

　　“哦？”厉玫笑了：“你的父亲没夸夸你？不会连这种表面工作都不屑做吧……”

　　“你是你，他是他。”

　　“你也知道啊，那还在这说什么？没事赶紧走吧。”厉玫低头继续工作。

　　对面的人蹭地一声站起了身：“你和他的恩怨能不能不要泄在我身上？那么大一个人了，你幼稚吗？”

　　厉玫冷笑一声，抬头看他：“你不是我养大的吗？我如果恨一个人，你不该跟我一起恨吗？”

　　厉桥失望地看着她。

　　“你身上流的可是我的血。”

　　是啊……厉桥听着她这话差点笑出了声，他耸耸肩，往门口走去：“可是我的身上也流着他的血。”

　　他背身离开医院，心道简直疯了，竟以为自己会让她有伤心的感觉。未来他离不离开，她才不会在乎。

　　她脑子里只有爱恨情仇和她自己。

　　养了一个礼拜，栗祯的左眼才拆了纱布，一开始他有些不适应光亮，但没多久便能正常面对了。

　　“好了，”黎湘把他送到公交车站，“这下差不多痊愈了，你记得早点睡啊，不要熬夜。”

　　栗祯听话地点头。

　　“还有……”黎湘犹豫了好一会儿，眼神飘忽不定着，第一次说话的时候没有去看栗祯，“你……你不要和别人说，我是你的朋友……好不好？”

　　前几天她朋友突然问她，是不是在和栗祯玩。

　　黎湘吓了一跳，问谁和她说的。

　　“有人跟我说看见你和栗祯一起出现在了医院，你不会真的和那个傻子在一起吧……你不觉得丢脸啊？”

　　黎湘将手握成了拳头，手心里冒的汗沾在了指尖上。

　　“我跟你说，弱智是会传染的……你小心点，你要是真跟傻子玩在一起了，倒时候你被人欺负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知道没有人喜欢他。”

　　“什么啊！”黎湘皱眉看她，“我根本没和他在一起，你瞎猜什么……我……我也没去医院，你那个朋友胡说八道什么啊，让她自己跟我说啊，背地里说人干什么！”

　　朋友见她真急了，便开始安抚她：“没就行，虽然我们不和赵洺那伙人一起耍，但也井水不犯河水，学生会里的狗眼也不少，我们自己注意就行，别因为心软惹一身骚。”

　　别因为心软惹一身骚……黎湘当时听着这话，差点哭了。

　　怎么，心软都是一种错了？这个世界怎么了……

　　栗祯站在公交车上，看着目送他，立在站牌下的黎湘，不理解为什么黎湘刚刚说出那话来，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回答简直比数学题还难，他最近怎么总是碰到这样的难题呢。

　　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正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