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礼三

2、受伤

　　“欸傻子，你叫厉桥名字干什么啊？”

　　放学时间，栗祯此刻却被一堆人围着，他低着头，几乎要把下巴抵在胸口上，眼睛藏在额前的发里，影影绰绰的发丝构成的帘给了他莫名的安全感……

　　赵洺蹲在他的课桌上，其他男生与之勾肩搭背，也有两三个女生围在离他们一米左右远的地方看着这热闹。

　　“喂！”赵洺不耐烦地推了他一下，“问你话呢，你脑子坏了，耳朵也坏了啊！”

　　有人笑着说：“你那么凶，吓到人家了。”

　　“滚呐！娘炮啊你！”他笑骂道。

　　女生们也掩嘴笑了起来。

　　见自己的幽默感染到目标，赵洺更是肆无忌惮了起来，从脚底下的笔盒里拿出一一只笔来，对着栗祯的脸，笑道：“小傻子，你不说我就在你脸上画画了啊！”

　　栗祯扭着脸，尽量让那笔尖不碰着自己的脸。不说话，不是听不懂，他听懂了，但是他不想说，因为这是个秘密，很久之前外婆说过，如果他有一天想起某一个人心就会砰砰砰地跳时，就要把这个人的名字藏到心里面去，除了对那个人说，不要告诉任何人。

　　外婆是永远不会骗他的，虽然她也撒过一次谎，说会一直陪着他。

　　但栗祯能原谅这个谎，因为她在离开前和他道了歉。

　　“以后一定会有人代替外婆陪着你的。”
　　栗祯永远记得这句话，他一直在等，等那个代替外婆来陪他的人。

　　他多么希望是厉桥。
　　奢望。

　　他发着呆，以至于溜滑的滚珠在他的脸上划动，他都忘了有反应。

　　“欸哈哈哈，这样拐呀，画到嘴上去啊！”

　　“鼻子鼻子还没画！怎么脸那么小啊，不够画的，啧……”

　　“给他画条眼线咯。”

　　“嘿，好主意……”

　　眼皮疼得慌，栗祯才回过神了，骤然抬起头，与此同时，笔尖无意戳进了左眼里！

　　“啊——”
　　他疼得叫出声，一把推开了拿着笔的赵洺，两手捂着眼睛，完全没有预兆，眼泪就流出来了，大量的，顺着栗祯的手腕流下，从手肘处滴落，浸湿了小块校服裤子。

　　“我操……”赵洺突然被他一掌推得跌下地，好在他身边都是人，扶住了他，没有受伤，但他看着不远处女生的笑容，气不打一处来，深呼吸了好久，才开始爆发在栗祯身上，“找死呢吧臭傻子！你是不要命了！我他妈地弄死你！”

　　见他真的要冲上去，旁边的人赶紧拦住他：“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看他眼睛应该刚被戳到了，让他在这待会儿，咱们走吧。”

　　赵洺这才发现栗祯捂着眼睛，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一直在喊着疼，他自知是刚失手戳到他眼珠了，但内疚也只是一晃而过的“流星”，想到栗祯让自己跌面子，立马又愤怒起来，甩开手就往外走：“走走！别理他了，最好让他死在这！”

　　其他人相互对视一眼，见赵洺走了，也跟着离开。

　　黎湘作为三班的宣传委员，把厉桥交过来的价值观宣传手册布置在教室里是她的责任，因此放学后出校门买了一趟胶水和彩笔，打算今天先把明天的黑板报材料先整好。

　　她背着书包走到教室门口，刚准备拿钥匙打开门，就发现门开着，而且，里头有哭声……

　　黎湘吓了一跳，她站在门口好半天，听那哭声一直没断，好奇地推开一点门，眼珠子往里一瞧，有人在。

　　门敞开，她看见栗祯趴在桌子上，捂着眼睛在哭。

　　“……”黎湘从来没和栗祯说过话，他在班级的存在如同空气……不，不如空气，那些被钱塞进来的不学无术者每日都在拿他开心，把戏弄他当作乐，她看在眼里，从来没有过行动。

　　她记得有一次抱着一叠校报走进教室，没有一个人帮她，连她最好的朋友都在和男生打闹，她抱着那么重的报纸一个座位一个座位分发过去，累啊，真的很累，以至于失手掉落一摊在地面，可没人帮她捡，她怀里还那么多，自己也捡不了，也是这时候，栗祯伸手捡起了那些报纸，学着她的样子一个位置一个位置分发过去，她愣愣地看着他，心里除了惊讶，还有点别的……不是爱情。

　　可是现实……那些被栗祯碰过的报纸全部被人嫌弃地丢在了地上、垃圾桶，连她，也被自己的好朋友说，为什么要让一个傻子去碰她的东西，多恶心呐。

　　多恶心呐，这些人，她一直觉得，最恶心的，不就是这些一直说着别人恶心的人吗？

　　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因为没有人想被孤立。

　　但是此时此刻……放了学的堂跃，几乎是没有学生了。

　　黎湘很快地走了过去，小心地碰了碰栗祯的肩膀，对方吓得缩了起来，唯一安好的眼睛畏惧地看着她，脸上震惊不已。

　　她居然有些紧张：“栗祯？你，没事吧？”

　　栗祯认识她——班里的女同学，但是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问的这个问题，栗祯很快就回答了：“疼……好疼……”

　　黎湘疑惑：“你哪里疼？”

　　“疼……好疼……”可是栗祯只是一直说疼，他现在的脑子混乱一通，根本无法如平时一样还能思考一点。

　　黎湘看着他一直捂着眼睛，立马明白了：“是眼睛吗？我能看看吗？”

　　“疼……疼……”

　　“你忍忍，我拿开你的手，先看看。”黎湘握住他的手腕，发现栗祯的手腕竟然比她还细！甚至力气都没有她大！

　　轻而易举地就拿开了栗祯的手，但是栗祯紧闭着左眼，没法看出哪里有伤，黎湘一手铐住他的双腕，一手轻轻扳开他的眼皮，看见栗祯眼白的地方有个小红点，还流出了点血……

　　黎湘吓得不行，立马把栗祯托了起来：“快快，栗祯，我们得去医院。”

　　“医院……”栗祯念着，边哭边懵懵懂懂地跟着黎湘走。

　　“你等会儿我……”黎湘把背包的东西全部丢在讲台上，也不整理了，牵着栗祯就出了教室，快速锁完门就直奔医院去。

　　“没事，没有伤及角膜，不会有太大影响，左眼暂时别用吧，拿纱布包几天，每天记得固定用抗生素滴眼，别感染了局部就行，注意休息，最好别熬夜，下次要小心，别那么粗心大意了，安全最重要。”

　　“谢谢医生！”黎湘带着栗祯从眼科出来，到了医院的大厅休息室坐下，“你在这等我，我给你去买医用的眼药水。”

　　栗祯看着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看着比他还高一截的黎湘奔进了人群，直到看不见了，栗祯才转过了头，好奇地看了看周围，这个地方他来过几次……来见外婆的，但除此之外，没有进来过。

　　他小心地摸了摸自己包了纱布的左眼，疼是还有的，但是可以忍。

　　他此刻需要坚强，因为抗着伤忍着痛，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无人知晓的英雄。

　　黎湘还没回来，他有些想回家了……

　　栗祯抬头往她消失的地方看去，伸长了脖子张望，却看不见黎湘的身影。

　　想到家里谢婷毓生气的脸，他更加焦急起来，站起身在原地踱着步，时不时就往那处看眼。

　　厉桥从母亲的办公室吵完架出来，刚走到大厅，就看见一个朝他这处望来望去的小脑袋，白净的脖子扯得直长，让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去动物园，观望的一只天鹅。

　　他动了动喉结，记起这是栗祯，那个傻子。

　　栗祯明显也看见他了，不然脸也不会涨得那么红，因为脸小，耳朵显得尤其大，充血之后甚至显得有些滑稽。

　　他和厉桥又一次对视了，比上次更紧张！可是下一秒厉桥就转过了头，一脸冷漠地走向了别的地方，栗祯看着他进了一间屋子里，消失了。

　　“厉桥……”栗祯蹙着眉头，微微撅起嘴，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像个木头。

　　“好了，栗祯，咱们……”黎湘终于排完队买了药，走回来却瞧着他一副比平时更呆傻的样子，眼里居然还有点泪。

　　“怎么了？”她有些惊讶，两手按在他肩膀上，严肃道，“你现在千万别哭，别湿了纱布。”

　　“……”栗祯和她对视着，吸了吸鼻子，点头，“你……好人。”

　　黎湘一下就笑了：“我知道。”

　　栗祯看她笑，也跟着提嘴角，但是眼角却是耷拉着的，所以此刻表情很诡异。

　　“……”黎湘也是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你也是真够……”她想说栗祯真够傻的，但是还没说出口她便想起栗祯本就不是个聪明的，便缄了口，换了别的话说：“就算有人要打你，基本的保护措施也要做好啊。”

　　栗祯看着她，不说话。

　　黎湘叹了口气，道：“你也不是听不懂我的话吧。”

　　栗祯依旧沉默。

　　“你听得懂吗？”黎湘看着他，说，“我说话。”

　　这下栗祯终于点了头：“这句，可以。”

　　黎湘懂了，栗祯只听得懂简单句，听不懂复杂句，更别说平时那些人一人一句讽刺的话了，栗祯根本听不懂。她不知道该为他高兴还是为他感到悲哀……

　　“好了，我们走吧，我送你去……公交站。”

　　栗祯：“嗯嗯。”

　　厉桥犹豫了一会儿，想起那包着白纱布的眼睛，立马从杂物间走了出来，一眼看过去，却发现要找的人不在了，他皱了皱眉，冷笑，转身离开了这遭人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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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会蹭个玄学~希望谅解一xioxi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