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礼三

20、……的感觉

　　外头敲门的时候，厉桥正好在看学生会群里，别人拍的开幕式开场舞的视频。

　　视频里的栗祯几乎是坐了一场舞的时间，只在最后的时候，突然站了起来转了一个身，这时候拍视频的人仿佛听见了他心里的想法，镜头朝栗祯拉近，一张玉润的脸占了整张屏幕，垂着的眼脸一抬，长长的睫毛沉着金色的光线掀起，像发现了屏幕外的人在盯着他看，厉桥靠在椅背上，呼吸莫名停滞。

　　与此同时，门被人敲响。
　　厉桥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很快把手机收好，低眉瞥了眼自己全身，这才站起身去开门。

　　然而，门外出现的人也在他的意料之外。长发白衣，星眸粉唇。

　　“你……”厉桥动了动喉结，轻轻皱起眉，顿了顿，说，“这里是学生会的办公室，你有事吗？”

　　相比厉桥的淡定，栗祯早就呆愣在了原地，以至于对方问他话，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多少天没见的人了，就想好好看看。

　　眼里的东西能不能收敛点，厉桥移开盯着面前人的视线，咳了一声，脸色有点黑，却口齿清晰地叫了一声：“栗祯。”

　　被喊了大名，栗祯才回过了神来，他搭在身侧的两手不知觉地揪起了自己的衣服，仰着头，脸对着面前的人，应了句：“嗯……是。”

　　难道还能不是？厉桥无语呼出一口气，问他：“你找我？有事？”

　　虽然这个办公室写着的是——校学生会办公室。但是这里基本只有厉桥会来，里面的东西，像什么电脑、大办公桌、座椅和其他的物品也基本都是他的——都是他“捐”的。不为了什么，就是有钱还喜静。
　　只有召集全员开会的时候，这个办公室会发挥一下它“集体资源”的作用，以外的时间要么是锁着的，要么就是厉桥用着。

　　所以厉桥问栗祯是不是来找他有事，也是习惯性的问法了，毕竟平时能寻到这儿来的，都是专门要找他的人。

　　不过此时站在门前的栗祯是个例外，他只是迷路了……
　　“我、找，”栗祯揪着衣服的手紧了紧，“衣服……换掉的，房间。”

　　要是过去，刚认识栗祯没几天的厉桥听着这话一定很不耐烦——语病如此多的话，听得烂耳朵。但两人相处近半年那么久的时间不是白过的，至少厉桥现在对他每一句话里的意思都了如指掌。
　　所以厉桥一下便明白这货是在找服装室，找错了才溜到了他门前。

　　“服装室在你的右手边第二间门。”厉桥耷拉着脸，说，“门上没贴着‘男服装室’的标志吗？”

　　栗祯差不多听得懂他的意思，摇了摇头：“我、没有找到。”

　　话落，栗祯感觉到对方突然向他靠近，他吓得张大了眼睛，抬头看去，一面胸膛逼近了他的脸，离他只有三厘米的距离，来自对方体温的热度笼罩在他的鼻尖。

　　厉桥两手撑着门框，往前走了一大步，头伸出去看了看服装室的位置，瞄了两眼，发现服装室门前地面上掉了一张白纸，白纸背后似乎写着字。接着他松下肩膀，退后一步，低头看了眼栗祯，发现对方耳尖透红。

　　“标志掉下来了，现在那应该没人，肯定也没关门，——这地方本来就没多少人来，”厉桥自顾说了几句，又瞥了瞥栗祯，道，“你去吧，服装室，往右走第二间屋子，知道吗？”
　　栗祯热着脸，也不知道自己点了没点头，反正是动了，往右走，等站在服装室的门前时，他才想起回头看，但是校学生会的办公室已经关上了门。

　　沉默地站了会儿，栗祯先敲了敲了面前的门，没想这门根本就没关上，被他轻轻一碰，就开了。
　　里头没有一个人，栗祯看见了自己的衣服。

　　坐回到椅子上的厉桥良久没动静，他难得地在放空自己，俗称发呆。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厉桥回过神，拿出来瞧了一眼，有人在群里发了一个来自学校贴吧的链接，不知道是谁发的，发出去后几乎只有一秒的时候就又撤回了，但厉桥手快，点开了链接，进去了。

　　标题是“来一场不后悔的赌博——你选谁！”，内容大概就是说厉桥在趣味运动会上会选谁做搭档，然后给出了好几个选项。

　　厉桥手指往下划了划，看见了傅溪瑶和黎湘的名字，傅溪瑶似乎是今天刚回来的，可能还不知道运动会这个事情，黎湘更别说了，压根就没报任何项目。选项下面还有几个名字，根本不认识。

　　“无聊。”他念了一句，想退出去，结果手刚要点下去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他看见有人在楼层里提到了栗祯的名字。

　　那个提栗祯的楼层基本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和夸张地开玩笑的回复，厉桥默默盯着看了会，锁下了屏。

　　他选谁？关这些人屁事。

　　不过这破事也让厉桥想起开幕式完后第一个项目就是跳高，他还没换运动服和鞋。

　　不论是平时还是正式时候，厉桥对自己的穿衣搭配特别在意，按他的意思就是：什么样的场合就得着什么样的装。

　　杨榕当时听了直接说他就是装逼，而后他对着杨雍泰，微笑着“不小心”地说出了杨榕在M国闯的一个祸，被杨雍泰禁了一个月的足。
　　相当记仇。

　　都是些破事，厉桥心里道，拿上装着衣服的包就往服装室走去——他完全忘记了某个人也在服装室的存在。

　　以至于推开门，猝不及防看见半裸躯体的时候，好一阵都没反应过来。

　　如果说平时栗祯总是低着头、穿着浅色的衣服还显不出他皮肤特别好、非常白来，那这时候半裸的他因为散落的黑色长发、手中黑红校服的的衬托，以及门口阳光的完美打光，彻底将谢婷毓给他好吃好喝养出的冰肌玉肤给显现出来了。

　　弄得厉桥以为他身上在发光——倘若栗祯没有吓得假发都掉了的话。

　　其实也不怪他，栗祯当时正好在摘假发，已经摘了半天，好不容易松动了一些，哪知道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来，他一个打颤，假发就掉了，那从不打理的短发露了出来……

　　厉桥腿猛地向后一退，退完他又骂自己，退什么？不换衣服了？都是男的，怕什么？

　　然后他便脸色淡然地进了屋，关上门，锁好，开始换衣服。

　　栗祯愣愣地看着他，等对方把上衣都脱下，露出与自己细弱的骨骼截然相反的结实身材，他才发觉出害羞来，立马转过身，好半天才开始默默穿自己的衣服。

　　栗祯刚提好自己的校服裤子，身后的人突然说出一句话，把他吓一跳：“下次换衣服，记得锁门。”

　　这语气好像还带着责怪？不过栗祯是听不出来的，他只会点头：“好……”

　　而后栗祯又听见门被人打开，又被人给关上……

　　一个人走回体育场，栗祯从2号门进去的，2号门刚好对着好几个比赛，跳远、铅球和跳高。

　　现在还是清早，虽然出了太阳，但依旧有些微凉，肥大的黑色校服把栗祯藏得很好，但他依旧有一种被人在瞧他的感觉，所以他会把自己的领子立起来，拉链拉到最顶，本来就小的脸又给遮了一半，露出的一双眼睛转来转去，他看了看头顶聊得火热的同学们，找了一圈自己的班级，一无所获，栗祯绕着体育场的内边上走着，还没走多远，他突然听见有女生在尖叫。

　　会去看只是好奇而已，而关注，是因为有吸引到自己的事物。

　　栗祯向着光，转头望去，一个跳进了太阳里的少年冲进了他的眼眸，那少年挥洒出来的汗水仿佛打在了他的脸上，这个少年跨进了他的心里。

　　这世间，很多事情总是让人失望；可生活，一点微光就能撑一辈子。

　　比赛结束，广播站开始播报跳高比赛的结果。
　　第一名，厉桥。

　　真厉害啊，栗祯木木地看了几分钟已经无人的跳高区，才终于开始继续走着，他有些难过，就是觉得，喜欢的人离他好远，远得不像在同一个学校读书的人。

　　他无声地找到了自己的班级，坐在了最底下的边上，没有人来和他打招呼……
　　不，也有人。

　　黎湘老早就看见他站在离2号门特别近的墙边，站在那跟个雕塑一样，她知道他在看厉桥的跳高比赛，所以她没过去，等栗祯自己回来后，才从顶上的座位走下来，手里还拿着计分的本子，坐在了栗祯旁边。

　　“栗祯，”黎湘笑着叫他，“下午的趣味比赛，我也报名了啊。”

　　栗祯抬头看她。

　　“你和我搭档吗？”手续已经办完了，过完马上到来的暑假，黎湘就要走了，她不想管别人的闲言闲语了，她就想留点快乐。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