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礼三

19、开幕式

　　报运动会的趣味项目，确实是厉桥自己要求的。

　　不是因为什么，就是做省青年采访的那家报社的某个负责人对厉桥说，评选的人中，从成绩、外观和经历三个方面来说，他虽然都是很有优势的，但是性格上和普通的学生差了太多，和那些学生并排走在一起，不像个未成年的孩子。

　　一句话概括，就是过于不单纯。

　　就像一个不缺人、好薪资的地方需要招一批新职工，那他们一般都是会选择优秀的人，但如果同样优秀的人里，他们会选择更单纯的人，太圆滑、经验老道的人他们可能不要。这其实就是基于自身人才的需求，招进这些如同一张白纸的人，会让他们更方便去打造、培养他们自己所需要的人才，这是可塑性。

　　都说社会是个大染缸，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见到新生血液的美丽东西，不会不羡慕，沾了一点类似他们身上的“老气”的人，他们反而不欣赏，甚至，越白纸的东西，他们越想要得到，然后把将其染成五颜六色。

　　虽然负责人说得很委婉，但厉桥瞬间就懂了——这也是种悲哀。

　　厉桥谢过负责人向其辞行后，就下了这个令人大跌眼镜的决定。

　　选这个“摸石过河”，也是因为这是个双人合作的运动项目，他和报社也沟通好，就在运动会那天采访，也就是在那天给他拍照。

　　至于项目的搭档，到时候看吧，谁落下了就选谁。毕竟他是助人为乐，亲近同学的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

　　运动会如期而至，开幕式顺势启程。

　　一共九个节目，面对着台上各位领导的审视，最大的群舞首当其冲，成了最受关注度和争议性的节目。

　　更别说这全是女人的舞中，只有一全身白衣的男人踞坐在中间，手中一盏酒杯，那样子像是已经醉了，也像是睡着了。

　　看到这副画面，本就刚燃起激情的同学们就跟再打了一根兴奋剂一样，乐个没完没了了——他们此时的脑子里只有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画面了。

　　不少人说，这是演聊斋呢。

　　不过这说法也没错。

　　这舞中的女人们扮的全是花妖，而中间的那个书生打扮的人，设定是个诗人。

　　舞说的是诗人在山间养息，提笔想写字，却无丝毫思绪，只好借酒来愁——大愁大哀之下才能得来灵感，却不想将自己醉倒去，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梦见还是看见而自己在院子里养的花全都化了形，个个“宫妆襟袖皆仙姿”，却绕在他身边翩翩起舞，教诗人看得呆愣，等这几分钟一晃而过，眼前却又空空如也，这梦一般的景象短促而虚幻，诗人在这山间再住了好多年，也未曾再见到那些花化形了。

　　这故事如果只到这，也算落了一个令人遐想的结局，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什么正能量，没做到宣传“学习”的作用，这故事怎么说还得演下去——于是前头的“花天酒地”全是为了蛊惑诗人不求上进，而后诗人一夜之间猛然大梦初醒、恍然大悟，终于懂得自己不该在这个虚幻的地方待下去了，便走出了山间，开阔了视野，终于在一次京考中取得功名，流芳百世。

　　观众席上立马发出一阵唏嘘，台上主持人还念着台词：“……面对诱惑，少年人应该坚持抵抗，这是对你们的一种考验，更是让你们更生一层楼的一段台阶！”

　　众人立刻开始窃窃私语，或是拿出包里早准备好的零食，将这运动会瞬间变成了茶话会。哪怕
　　台上主持人说出了花来，他们也毫无反应——对他们来说，这舞要是个故事，那毫无疑问就是烂了尾了。

　　第二个节目是黄河大合唱，这更是对同学们没了吸引力，大部分人还在讨论着前一个节目的槽点——

　　“那个中间的男生是谁啊，那一身白衣穿的……啧啧，清丽脱俗啊。”
　　“哈哈哈哈你在逗我？你没看前几天的校报吗？他是三班的那个傻子啊。”
　　“……真的假的……隔太远了，我没看清。”
　　“你上贴吧看看不就知道真假了，我骗你干什么，这舞的视频刷到我首页了都，都说他像个木头。”
　　“不是……为什么让他去啊，也不怕这节目糊了？虽然本来也不怎么样……”
　　“咳咳，我跟你说你别和别人说啊，我有个学生会的朋友，她跟我说，这是宣传部为了大家多关注运动会做出的噱头，之前运动会不是好多人都不来看吗？都请假来着，校领导都生气了……”
　　“……用得着吗？也不见得有多吸引人啊，这舞还能评上什么奖啊？”
　　“就是……”

　　那两人不知道，他们前排坐着的宣传部部长正戴着帽子偷听对话啊。

　　黎湘也是进场进的晚，自己班级离门口太远，她懒得走，就随便在旁边找了个位儿坐，也为了安静看看栗祯的演出。

　　只是表演刚结束，她就听见了后头的那些对话。

　　这些人难道没意识到自己这行为就是宣传部想要的效果吗？黎湘扯了扯嘴角，弯着腰离开了座位，她得去好好夸奖夸奖栗祯，这场运动会比以往来的人多太多，甚至还有人聊起节目内容了，这成绩一半可都是托了栗祯的福啊。

　　另一半则是厉桥的功劳。

　　栗祯此时还穿着表演的服装，他跟在那些女生的身后，准备一同去服装室换衣服。

　　他也不知道哪里是能换衣服的地方，只记得服装老师说过把他的衣服放在了男生的换装间。
　　服装室离运动场还挺远，在教学楼旁边的一栋大楼里，他脸上还化了妆，所幸今天天气阴着，没让他掉妆。

　　他前面的女生们手挽着手嬉闹着，看着很开心，栗祯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发现不少女生回头在看他，他一下就低了头，没敢再看她们。

　　“欸，”有人却先跟他打了招呼，“栗祯？你是叫栗祯对吧。”

　　栗祯吓了一小跳，畏畏缩缩地瞥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别怕，”又有人笑着说，“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栗祯没说话，看见她们笑着花枝乱颤的，倒是让他想起西游记里的蜘蛛精来……栗祯瑟瑟索索地走着，听到她们问：“听说傅溪瑶和厉桥都对你很好啊。”

　　在外人的眼里来看，确实是的。但这个意思栗祯没懂，便没应。

　　其实厉桥每天送栗祯回家的事情，基本很多人都知道了，只是没有人敢提，一些事情放在朋友之间随便说说，也就够了，放贴吧、发通告，都是傻子才会去做的，他们知道厉桥的身份是不简单的，谁也不敢去惹人。

　　堂跃有一个傻子就够了。

　　“欸，其实你今天表现挺好的，”一个女生说，“虽然还是像个木头哈哈，不过你长得挺好，所以看着没太差。”

　　栗祯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表演，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黎湘要把表演出完，他都想退出了，他进表演队的初心可不是为了跳舞。

　　“你这话说得偏了吧，”另一个女生说，“我觉得栗祯挺好的，那些在学校贴吧上说他像木头的，都是没被选进表演的人，嫉妒而已。”

　　“喂，你们！”他们前面突然有女生喊道，“你们去调戏人家干什么，展示你们的善良给谁看啊，你们的男神又不在这，劝你们赶紧把衣服换了，去看‘比腿长’比赛才是正道。”

　　栗祯对她们的话一头雾水，也不懂“比腿长”比赛是跳高比赛，听到她们笑成一团，更不懂什么原因，也只能自顾走着，过了会儿他身边也没再有人过来，他又成了一个人。

　　他和众女生走进大楼，在一个分叉口处，有人提醒他男生的服装间要往左走，栗祯很乖地点头转弯，可是那走道旁边都是门，怎么知道哪个服装室？他只能找。

　　栗祯在原处打转了太久，他有些着急，想随便选一间看看，绕着绕着，他就停在了走道中间的那扇门前，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慢慢地抬手，在空中悬了良久，敲了下门。

　　就一下。

　　栗祯站在那等着，等到他觉得里面是没人的时候，门开了。

　　而厉桥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在了他眼前。

　　跟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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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