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礼三

1、初见

　　“滚开！挡你妈的路啊傻子！”

　　恶狠狠的一脚踹在栗祯的腹部，他疼得抱住自己，一手扶着厕所的洗手台，让自己缓缓地坐在了地上，因为有了太多的经验，没有在受伤的同时还让自己一屁股开了花。

　　他皱着自己的小脸，艰难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是班上的同学，赵洺——在经过千百次的“锤炼”后，他终于记住了这个名字。蓝白的校服不规矩地披在他身上，还留着学校说过不可以留那么长的头发，总是皱着眉，栗祯感觉他每天都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明明成绩比自己好，身边还那么多朋友，为什么还要不开心……

　　“看什么！”赵洺瞪着他，又挥起拳头，“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栗祯吓得把头缩了起来。

　　“别理他，”赵洺身边有朋友拦住他，“跟个弱智计较什么，说什么他也不懂，小心他赖上你啊。”

　　“哈哈哈哈……”其他跟着赵洺进来的同学笑了起来。赵洺这才放弃再揍一顿栗祯的想法，哼笑一声，踩着栗祯的鞋走了过去。

　　“嘶——”栗祯疼得轻轻叫了声，但因为之前有过喊疼被揍的经历，所以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及时阻止了声音的再次传播。

　　他回头看了眼，对方已经走远，栗祯这才慢慢站起了身。

　　昨天放学，栗祯因为睡着了，被遗留在教室里，也不知道是谁，把教室锁上了，他出不去，想到家里妈妈还在等自己回家，又开始着急，但自己没办法开门，只能等有人过来，好在是夏天，还没到天黑，栗祯就被发现了，来查教室的保安老爷爷也是惊讶居然还有人在，本来想问没校车了，他一个人怎么回去。

　　可是栗祯怕生，也恐惧与陌生人说话，一等门被打开，他就飞快地跑走了。

　　他昨天晚上是一路走回家的。

　　三个小时的路程。脚底板刺疼。

　　妈妈谢婷毓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

　　“被、被……”事情好复杂，栗祯不知道怎么说，他想了想，抬头道，“放学晚了。”

　　很晚离开学校，他觉得应该就是放学晚了。

　　谢婷毓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真正的原因，但她没有多问，只说吃饭吧。

　　栗祯很乖地点头，自己坐在餐桌前，吃着冷了的饭菜。

　　所以今天拉肚子了，遇到了赵洺，被“幸运”地踩了脚……疼地加倍。

　　他缓缓踱出厕所，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因为今天下雨，课间操没有做，有足够的休闲时间，走廊上相当的热闹，各个班级的人来来往往，女生的笑，男生的打闹，完全是青春所具有的画面。

　　这里是X市最好的高级中学，也是最富贵的学校乐园。

　　栗祯当然是走后门进来的，只是他并不知道而已。

　　他靠着墙边走着，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再降低一点，他不喜欢那么多的人，他喜欢一个人……不管一个人做什么，都比现在好。

　　“嘿，这不是三班的那个傻子吗？”有人突然开口暴露了栗祯的坐标。

　　他太知道“傻子”这个称呼了，他从赵洺的嘴里能明白，这不是一个好词，但是所有人都喜欢这么叫他……

　　“欸，模样还真是痴痴呆呆地，”有女生笑道，“头那么小，不会还没发育完全吧……”

　　“可不是吗哈哈哈哈哈……”

　　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栗祯分明听得见他们的声音，但却怎么也听不明白，没法做到理解，他懵懂地走过去，受着众人戏谑的眼光，还有有声无意的话语。
　　只觉得紧张又害怕。

　　突然，人声鼎沸的楼道更加喧闹起来，栗祯以为是他做了什么不知道的事情，他拽紧自己的衣摆，更贴近了冰凉的墙壁，可是当他抬起头，却发现对面走来一伙人。

　　是他们……栗祯心道，那些好看的，总是出现在学校演讲台上的人。

　　“厉桥。”

　　有人和走在最前方的那位打了个招呼。

　　厉桥……栗祯心里念了念，他认识这个人，每次上课老师总是会提到他，还有第一、奖状……好多东西，都是栗祯没有的。

　　他看见厉桥对人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因为很高大，肩膀也宽厚，加上凌厉的剑眉和高挺的鼻梁，不含笑的时候，厉桥给人的感觉带着如临高山的压迫感，但他总是会笑，很有礼貌、眼神温和地……这样就显出他是位知情达理的绅士，而不是不近人情的居高位者。

　　栗祯当然更觉得厉桥翩翩风度，但他并不知道如何表达，他只会在心里记着，这是一个好人。

　　好人的概念太广泛了，分阶级的那种复杂。但对于栗祯来说，能做到忽略他存在的所有人，就是好人，更何况还好看。

　　因为更具吸引力的人物出现，周围的人也不再去注意栗祯，大部分好奇或是羡慕的眼光看向厉桥，还有一些分在了他背后的人身上，那是一群如下属一般的伙伴，无时无刻不与厉桥并肩作战，也争分夺秒地在内部明争暗斗。

　　实在太耀眼了，栗祯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贴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呆呆地看着那些人慢慢靠近他，接着从他身边走过……

　　厉桥莫名感受到左方有块白亮的“玉”——光线的反射也许能解释这个问题——像束透净的光闯进了他的余光范围内，他的转头只是一瞬间不带思考的冲动，与栗祯的对视也只有一秒。

　　这是栗祯见过最善意的一眼——其实只是不经意且带着友好装饰的目光。

　　但足够让栗祯的心跳超出平时的跃动频率了。

　　可给予他关注的人，却在两步的路程里，就忘了他的脸。

　　栗祯倚靠着水泥的臂膀，出神地看着厉桥的背影，以这一生都没有那么强过的记忆力将那张轩昂的面貌印进了脑海。

　　“好……”栗祯开始高兴起来，整个上午总是点着头，“嗯嗯。”

　　点头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赞赏，他知道厉桥很好，很厉害，他一下就开心了起来，自己喜欢上了他，应该得到表扬！

　　下午第三节是练字课，是栗祯最喜欢的课。

　　因为整个教室都安安静静的，老师坐在讲台，所有人都在写字，笔尖和字帖的摩擦声传进而耳里，栗祯感觉自己舒服得不行。

　　他咧着嘴，一笔一划地描着字帖上的字，但他太用力，笔总是滑走，几乎没几个字里就有一个歪曲得不像样，虽然他每一字都不是板正的。

　　“不好意思打扰了，老师，我是一班的厉桥……”

　　栗祯一下就抬起来头。

　　门外的人一身蓝白校服穿得清丽脱俗，手上握着一卷试纸，修长的手指从其抽出一张，微笑着递给了讲台上的老师：“这是学校要求学生会分发的价值观宣传手册，每个班级一份，需要贴在能看见的地方。”

　　“啊，好。”老师笑着接了过去，顺便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厉桥温和地道了句离开，刚要转身时，却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厉桥。”

　　带着试探的弱小的声音。

　　他停住脚步，向着发声处望去，教室的末尾，一张桌子造就一排的地方，有颗玲珑脑袋立在那，黑曜的头发微卷，看起来像朵染了色的棉花，眼睛圆鼓，五官小巧，脸很白，白到透亮，唯一的亮色就是嘴唇——几乎只是一点红，整体来瞧，也算赏心悦目。

　　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没理由的紧张，虽然厉桥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但还是对他礼貌地笑了笑，见对方一脸震惊地笔都掉在了地上，他心里默然，走出了这间教室。

　　“会长，”走着，身旁的同伴突然问道，“你为什么对那傻子笑啊？”

　　厉桥一愣，面无表情道：“傻子？”

　　也不怪他不认识人，作为班级的领头人和学生会的会长，这一天天的，忙得脚不点地，哪有闲工夫认识无关紧要的人。

　　同伴便好心解释：“对，三班的栗祯，每次考试的全校垫底人物，都说他脑子这……”他点了点太阳穴，食指在空中绕了几圈：“有毛病的，就是弱智，你懂吧，也不知道是靠什么关系进的我们学校……”

　　厉桥眯了眯眼，理解了为什么刚刚那个傻子叫他，那个班级的人都带着看好戏的眼神瞧他。

　　“你刚刚对他笑，”同伴弱声道，“是不知道他是傻子吧……”

　　最近X市里的优秀青少年开始评选了，选上的人能拥有市长的推荐信，厉桥需要靠自己的能力去得到它，虽然躺着也能赢，但是虎父无犬子，他做给的，是除他以外，所有人看的。

　　上天可能给他送来了一个契机。

　　厉桥听完这话笑了，他说：“是傻子又如何？怎么，对人笑还要分个三六九等吗？”也不知道这样口是心非会不会造着报应。

　　同伴脸上一僵，没想着这届新任会长真做到一视同仁，或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却也真的有够震慑人的。

　　在堂跃中学，从古至今还没出过“善良”的人呢，而这位……可稀奇了。

　　“哪里……”可同伴也不敢在老虎嘴下抢话说，当然得露出嬉皮笑脸来，“会长这心胸宽广，我真真见识到了，该学习该学习……”

　　厉桥冷眼瞥他，嘴角挑出标志性的微笑：“为每一个同学服务，是我们的责任。”

　　“欸，那当然！肯定是……”

　　是什么是？厉桥心道，拍马屁也不学个新鲜词，听着够没劲，还不如那个傻子……他脑海里突然晃过张白玉般的小脸，那样的眼神，是他从过去到现在，见过千万张眼里迸发出同样的仰慕……

　　多了一个傻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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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哎，失恋了，开个文给自己祭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