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礼三

15、十五

　　下了车，厉桥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在他现在向家走的这条路上，往前五十米有个分岔口，一条通左，一条通右，分岔口处林立着不少的店铺。

　　按往常来说他走的是左边那条离家近的路，可他走到那口子后，腿一点儿也没打颤地往右偏过去了。他一手提着自己的书包，一手插兜，也不管这右边的道会通哪儿去，就这么走……他要是没记错，再走个两百米，绕个圈，也能到自己家。

　　可为啥就得那么麻烦啊。

　　因为他得躲祸。

　　但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欸！那边那个装逼的小子，别装了行吗？叫的就是你，厉桥！”

　　店长靠在自己的宠物店门前的柜子上，嘴里磕着瓜子，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搁自己十米远的厉桥，道：“你往哪去啊？”

　　对方理所当然：“回家。”

　　“哦，”店长点头，又问，“你走的那条路回不了你家，你得走这条，别整些南辕北辙的瞎路子，你又不是蠢是吧。”说着她还用抓着瓜子的手点了点面前的路。

　　厉桥听后只是挑眉：“哦。”然后抬脚继续往前走，不回头。

　　店长见他这无赖样子，一下就把手里的屑皮摔进垃圾桶，大声喊住他：“欸你丫是看不懂我脸色了还是怎么滴！”

　　厉桥往一边卷了个白眼，一边停了脚步，也不等店长再叫了，直接往回走，边说：“那你也别整守株待兔这种笨法子。”

　　店长做了个鬼脸：“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真想躲我，你要真躲我，我怕是天光，也别想看见你一撇影子，是吧。”

　　厉桥皮笑肉不笑：“也没那必要。”

　　店长故作赞成地点头，然后两眼死盯着他，张嘴刚要说话，就被对方怼了回去。

　　——“我在校门口等了，但他上了校车。”

　　如此不打成招，店长卡在喉咙里的一大堆质问全部咽了回去，只能说：“真的？”

　　厉桥一脸冷漠：“假的又怎么样，我也没说一定要送他回来。”

　　“今早上谁回我信息说会送的？”

　　“你不短信连环叩我，我也不会那样敷衍你。”

　　“你好意思说是敷！衍！”

　　“……我也没说不送他。”

　　店长吁了一口气，继续往柜子上抓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我提醒你啊，可别忘了你现在是个欠债人，你要说假了，我就给你提双倍息！”

　　“……你提啊，也不是还不起。”

　　两人呛着嘴，也不知道后面有人走了过来，停在了分岔口，虽然开口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因为宠物店就在岔口处，也够店长和厉桥听清了。

　　“店长……厉、厉……”其实人是说了“桥”字的，但是太小声了，除了他自己没人听见。

　　“厉什么？”店长转头发现是栗祯，笑了，“厉兵秣马、厉志贞亮、厉精图治、厉精求治？
　　啊？”

　　一旁厉桥默默转开脸。

　　栗祯莫名开始局促起来，可能是刚刚从校车上下来的时候，因为不少人看着傅溪瑶说自己，他有些紧张，那么多的眼睛盯着他，不自在，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把这种感觉消散了去。

　　“欸，栗祯，你来得刚好，”店长笑道，“我问你，你今天放学看见厉桥在校门口等你吗？”
　　厉桥扭头看她：“我都说了……”

　　店长瞪他：“栗祯可不会说谎。”

　　直接说压根就没相信过他不就行了，还拐弯抹角地揭发他，还什么，不会说谎，厉桥冷笑一声，突然就来了说话的兴致。

　　“不会说谎，呵，”厉桥轻笑一声，接着转身面对着栗祯，扯了扯一边嘴角，说，“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在校门口等你？”

　　“啊？”栗祯扯着书包带子，羞怯地看他，“我……没看见你。”

　　厉桥：“……”

　　“哈哈，”店长幸灾乐祸地看他，“没想到被卖了吧哈哈。”

　　“急什么，”厉桥说，“他只是说没看见我，这和知不知道我在等他回家没有任何联系，你应该这样问——”

　　店长抬了抬眉毛。

　　厉桥慢慢走向栗祯，他看见自己越走近一步，对方头就低得更低一些。

　　“栗祯，拼图。”厉桥轻声且快地说了一句。

　　栗祯一下就抬起了头，惊讶地看着他。

　　这会儿的栗祯像个即将要被喂食的仓鼠，瞪圆了眼睛，满目期待。

　　厉桥默默移开视线，声音洪亮：“你不知道我在校门口等你，对吗？”

　　店长在他们身后，紧紧地盯着栗祯的脸。

　　栗祯凝视着他，拽着书包带子的手握得非常用力，他咬紧了牙，半晌才张口，道：“对、对的。”

　　厉桥笑了声，得意地回头看店长。

　　店长耷下肩膀，没理厉桥，静静看了栗祯好一会儿，也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听见她说：“栗祯，回家吧，明天，你就不用一个人了。”

　　栗祯还没弄懂这话的意思，厉桥便说：“你明天放学，在学校门口对面的那家钟表店门口等，知道吗？”

　　钟表店……还好学校附近只有一家钟表店，校门口那地刚好面对着一个十字路口，钟表店在对面的拐弯角，那里几乎都是高档奢侈品的店，很少有学生会过去，但栗祯知道的，他去过那，便很快点头，说：“好。”

　　厉桥没回话，直接走人了。

　　栗祯看着他离开直至背影消失，才打算转身走人，走一半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去看了眼宠物店，店长还在门口看着他，栗祯笑着挥了挥手。

　　店长笑着同他摆手，在看到栗祯转身后，脸上立马没有了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里，含了一些愁伤的情绪。

　　翌日，放学后的空教室。

　　“这个，你拿着自己吃，我托人从法国带回来的，我朋友我都没给，送你了，”傅溪瑶看了眼门口，确定没人后从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递给栗祯，“还有这个。”说着她又拿了一包粉红色包装的礼盒，说：“这个盒子上面，看见没，写着‘厉桥’两个字，看见了嚯，我知道明天厉桥会去班上找你，嗯……情报应该不会错……他肯定会去，到时候，你只管把这个给他，给厉桥，懂吗？”

　　傅溪瑶也是想了很久要不要这样做，她清楚自己在学校算个知名的，要是做了什么事，不出三天整个学校肯定都得知道，要是让她自己去跟厉桥说什么低声下气恳求之类的话，她根本就做不到——这关系到她贵重的自尊啊！

　　可是不去试一把又感觉妄过了青春，傅溪瑶思虑了一宿，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栗祯——一个近乎透明的大众关注点。

　　栗祯的存在一直都是个矛盾体，他既是整个堂跃都知道的人物，又是所有人都不关注的人物——他对于堂跃的人来说，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且是一句话带过的那种无聊新闻，所以几乎没有人对他有超过三分钟热度的兴趣，更别提注意了。

　　因此傅溪瑶想着让他来帮自己做这件事，同时自己也监察着，是目前来说既能兼顾尊严又能悄然地得到厉桥回应的最好的一个方法了。

　　而且，她知道，栗祯肯定不会说谎。

　　“我只有放学才会来找你，所以现在就把这个东西放你那，”傅溪瑶自顾拆开栗祯刚拉好的书包，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去后立马转头提醒他，“你不能打开看，知道吗？”

　　栗祯看着她，点头：“不是我的，不看。”

　　傅溪瑶欣慰一笑：“对的，但是巧克力你可以吃，那个是给你的。”

　　栗祯笑了笑：“谢谢。”

　　这个傻子，傅溪瑶心里笑了笑，说：“明天厉桥来找你，你就把这个粉红盒子给他，知道吗？”

　　栗祯沉默了一会儿，说：“他，来找我？”

　　“对，他明天会来找你。”傅溪瑶笑道，“到时候就把这个……”

　　她又重复了一遍这个“任务”，一而再地叮嘱一定要明天才能拿出来。

　　栗祯难得特别善解人意：“明天，给他，知道了。”

　　傅溪瑶总算放了点心：“行！那回家吧，对了，我以后不和你坐校车了，校车座位太硬了，坐得我屁股疼。”

　　“……嗯。”栗祯应了一声。

　　两人到校门口，栗祯瞧着傅溪瑶上了辆黑色的小车，很快就驶离了学校。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盯着停在公车区的校车缓缓动了起来，才抬脚——往校门口对面的钟表店走去。

　　厉桥靠在后座假寐，感觉到前车门和后车门分别被人打开又轻轻关上——司机和要接的人上车了。

　　他微微睁开眼往旁边一瞥，看见两颊微红的栗祯垂头，正襟危坐在一旁，跟只进了狼窝的兔子一样。

　　“走吧。”

　　厉桥突然地开口，吓了栗祯一跳，他本来就紧张，更别说和喜欢的人坐在一排座位上，更是全部神经都紧绷着，猛地被惊到，本来抱在手里的书包就从腿上掉了下去。
　　这掉就掉了吧，谁知道之前那傅溪瑶给他拆书包也没记着要拉全了，露出了近半个空，这回书包倒着落地，里面一些小东西哗啦啦落了出来——

　　包括那个粉红色的礼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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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磕着瓜子的店长：“你往哪儿去啊？”
厉桥：“东土大唐。”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