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礼三

14、大拐点

　　栗祯低着头，扯着书包带子自顾走着，身边是一直喋喋不休的傅溪瑶。

　　现在放学算早，他应该能坐上校车，可是……他想起店长的话，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黄校车，有些犹豫……

　　“喂！你听我说话没！”傅溪瑶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心不在焉，平时她说什么，都能感受到栗祯在认真倾听，但也是因为栗祯太容易被她看出心思，所以很快发现对方在出神，本以为只有那些普通人会在关系熟稔后摆出得听且听的样子，怎么，原来傻子也会在与人熟悉之后便心不在焉了吗！

　　栗祯被她一喊，也意识到了她的不开心，也不去搞清是因为什么，直接就说：“对、对不起。”

　　他说话的时候还用眼睛往校门口瞥，这个动作太明目张胆了，傅溪瑶气呼呼地叉腰，觉得自己屈尊来与他相处，简直算是难得了，结果对方似乎还不是很在乎！

　　“你想什么呢？”她问，“就刚刚，我说什么了你知道吗？”

　　栗祯沉默了一会儿，想抬手挠挠脑袋，可胳膊扬一半，对上傅溪瑶那双发射出严厉审视的眼睛，他呆了三秒，又默默放下了手。

　　傅溪瑶被他怂成一团球的模样惹得忍俊不禁，又不想给他看出来，便加快脚步往前走：“算了，谁知道你做什么白日梦呢，只能原谅你了！”

　　不过她这猜倒也猜得挺准，他确实是在做着白日梦呢。

　　两人走到了门口，栗祯也没有发现厉桥的身影，今天那人可是一天都没有来找过他。

　　他有些失落，而且，他很久没有机会得到第三块拼图了。

　　“欸，对了，”两人坐上校车，傅溪瑶问他，“之前让你帮我问的话你问了吗？”

　　栗祯满脸疑惑地看着她：“什么？”

　　“……”傅溪瑶绝望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根本不能在你身上压什么希望。”

　　虽然栗祯还是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个什么，但他知道应该是自己的错，想抬头说声对不起，对方扬起的傲然侧脸又让他莫名张不出口，便无声地坐在一旁，悄悄地看向窗外，装作透明人。

　　过了会儿，栗祯身边的“收音机”开始从学校里的鸡毛蒜皮切到家长里短，偶尔还掺杂一些关于食物的报道，他会听着，却几乎不会应。

　　傅溪瑶也不要求他能说出什么话来，直接就把他当成一个树洞了，疯狂地往里倒话，恨不得把前十六年得过的所有委屈或是奖励全部都再阅一遍，要是“树洞”还有保存的功能就更好了，有些开心的事就记下来，等着什么时候不高兴了，让对方拿出来给自己重温一遍，那真是美好极了。

　　快六点的傍晚，天依旧很亮，路上挤满了下班的小车，整条道路一眼望过去，水泄不通。

　　校车跟条毛毛虫一样慢慢地挪动着，在这热辣的夏天里，让人看着又累又黏糊，傅溪瑶都觉得自己单是坐着都有点渴了，她瞧了眼身边跟个关了机的机器人一样的栗祯，无趣地翻了个白眼，在考虑要不要明天叫家里司机接自己——这一天天作秀的，可把她累得，就算是爱岗敬业的加班狂人，也得有个一天半天休息的时间吧。

　　这么想着，她慢慢做下明天要给自己放松一天的决定。

　　而塞满了闲话的“树洞”此时看着车外头的景象，橘黄的落日散落了稍稍在他脸上，将太过素白的脸调成了暖阳的色系，让他整个人柔和得像团柳絮。

　　栗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条长长的车龙，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车窗是开着的，也不会注意停在校车旁边的车辆里坐了些什么人，更别说低头去发现车里会有一张脑海里思思念念的面孔。

　　一高一低，一前一后，一暗……一个暗想一个明看。

　　也是因为堵车，厉桥才想靠在后座的椅背上睡会儿，座儿上的颈枕会让头微微昂起，他也只是闭眼前往窗外瞥了一眼，结果就瞧见了那辆显眼的正黄色校车，以及，里头看风景的人。

　　多亏了这场偶然，让他想起了今天早上某个朋友夺命连环call他带人回家，嗯，他似乎答应了……

　　可是忙啊，忘记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厉桥半闭着眼，视线仿佛钉在了那张表情无神的小脸上，他就这么看着，可能是因为累到不想再移动眼珠，也可能是因为这样的氛围——慵懒无极的傍晚。

　　而后，厉桥看见了那颗脑袋动了动，车流里不知为何多出了几个老人和中年男女，各拿着一只茶碗，轮着敲等待通行的车辆们的车窗，时不时对着车里的人扬一扬那瓷碗，人隔着老远能听见里头金属碰撞的声音，结合他们穿得那破破烂烂的衣服，傻子都能知道这是群趁机要饭的团伙。

　　厉桥闭了闭眼，看了眼“小脑袋”，“小脑袋”底下有个老婆婆正对他死命晃着腕呢，碗里跟唱圣诞歌一样热闹，大概是见着校车里有学生会给点钱，而且此时也有人搭理，老婆婆还就一直赖在了那，厉桥看见“小脑袋”一下就把自己的脑袋伸进车里去了……

　　“呵。”他不知怎么，就笑了声，不知道觉得搞笑呢，还是觉得……好笑呢。

　　可他刚笑完，就看见那车窗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手里拽着一把钱，有红的，有绿的……手指一张，一堆物什就落入了那只破碗里。接着厉桥便听到了几声响……这把票子里竟然掺了几颗硬币……

　　这家伙可不是把自己钱包里的银两全给扔进去了吧，厉桥盯着又探出了脑袋的栗祯侧脸，发现那人居然还在笑，笑容淡淡的，等人走后，将头靠在车窗框上，又想开始一动不动木头人了……

　　可是现实显然并不会让任何人那么轻松就积了福的，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堆要不到饭的大爷大妈大叔大姐们，都开始往校车靠拢。

　　“呵。”这会儿可真是更搞笑了，厉桥饶有兴趣地往那看，瞧见那“小脑袋”头上的毛被吓得一颤一颤的，他的脚尖都乐得悠闲点了起来。

　　“干什么啊！”傅溪瑶的头从车窗里伸出来是厉桥没想到的，他看见傅溪瑶一手圈在栗祯脖子上，栗祯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说话，那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什么小情侣在护短呢。厉桥用舌头顶了顶下槽牙，长长呼出一串不明所以的闷气。

　　也恰巧他就在校车边上，傅溪瑶的声音突破往常的细言细语，嗓门大得响彻云霄，话给他听得一清二楚：“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啊，这什么车不知道啊！看看这车身上面写的——校车！校车！看见没，都是学生，哪有钱！那么一点伙食费不可能全给你们献爱心的！放弃吧！”

　　因为隔一个位置伸头出去，栗祯的肩膀被她胳膊压着，他低垂着脑袋，眼睛往上抬看着傅溪瑶说话，他像是在想什么，继而把手伸进兜里，拿出来是手里握了几个硬币。

　　“叮当叮当！”金属掉落在碗里的声音。

　　“你有病吧你！”傅溪瑶一屁股坐回去，眼睛瞪得凸起，气得拿手直点着他。

　　栗祯弱弱地斜眼看她，说了一句：“她没钱……三天没、没吃了。”

　　“我！”傅溪瑶朝天翻了个白眼，气得坐回座位，转头瞪着他，说：“我也三天没吃了，怎么办？啊？你说怎么办！”

　　“不……”栗祯惊讶，“中午食堂，我看见你了……”

　　“……”傅溪瑶真的要觉得这家伙是故意的怼她的，这傻子也能这么气人的吗，哈？

　　她咬牙切齿：“食堂菜那么难吃，中午我压根没吃饱！”

　　栗祯盯着她看了会儿，说：“我，家里有吃的，你跟我回家，我给你。”

　　这话听着还真够令人感动啊，当然，如果这是个霸道总裁而不是个傻子的话！

　　傅溪瑶看着他欲言又止，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屁来，最后直接放弃了，她靠在座位上，跟自己说，傅溪瑶，你要善良。

　　那边坐在专车里见证了这一场戏的厉桥虽然没笑在脸上，但实际乐了半天，乐得睡意也没了，前头司机忍不住用眼睛从后视镜瞥他，心道今日这大少爷性情大转了，可观察半天，也就见厉桥始终在看着窗外，一直看到车流都畅通了，也没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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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