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礼三

13、拐点二

　　这个对视持续了大概有十秒钟。两人都很惊讶，特别是栗祯。

　　自从在跨江大桥上那一次的遇见后，栗祯再也没有在学校外碰过他。

　　今天居然……

　　他还没得及想出表达自己心情的词，店长就提着俩大包狗粮和猫粮从内屋走了出来。

　　“呦，来这么早！怎么，今天不用去音乐馆陶冶陶冶情操？”她打趣道。

　　她这一说话，厉桥迅速就回过了神，眼珠子从人身上移开，瞄到笼子上——其实他也不晓得去看哪，但宠物店里的笼子占大部分，随便一瞧就盯在了笼上。

　　“我就是个俗人，哪来的情操。”他朝那只大狗走了过去。

　　“哎呀，”店长蹲着，抱着袋子往食盆里倒着粮，回头对他笑道，“还作起乔来了，是看见这有客人，害羞了啊？”

　　厉桥冷笑，没说话，同时看了眼在凳子上正襟危坐的栗祯，对方直挺着背，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眼里的浓情压得他一下就挪开视线，伸手随便摸了摸自己的狗。

　　那是一只萨摩耶，毛发保养得很好，雪白柔软，被厉桥顺了下毛，它立马就站了起来，绕着对方的腿转着圈。

　　“ok！”店长撒完粮站起身，笑着朝他们俩的地方走过去，“哈，你们怎么不说话，不互相自我介绍介绍吗？”

　　厉桥皱了下眉，说：“你这么爱管，怎么不去居委会当妇女主任。”

　　“你管我呐，”店长一点也不给他面子，路过栗祯的时候揪了一下他的脸，“栗祯你也可以主动一点啊，这样才会容易有朋友的。”

　　栗祯笑着抬头看她，脸上洋溢着单纯的笑，他也确实从来都不会假笑：“我……厉桥是……”他看见厉桥目光突然转向他，眼神有那么一点令他害怕，所以栗祯顿了顿，但还是说了话：“同学……”

　　店长非常惊喜：“真的？”她笑着去问厉桥：“他说真的？”

　　不能怪她太惊讶，因为堂跃本身就是闻名X市的高级中学，每年的分数线也是较高的，特别是其中的国际班，如果没有一定的手段，则需要很高的分数才能被录取。既然栗祯说他们是同学，那里面的问题就多了。

　　“不是一个班，”厉桥看着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他是普通班。”

　　“哦，这样啊。”店长歪头看了眼栗祯，突然笑了，“小栗祯啊，你平时都是一个人回的家吗？”

　　栗祯点点头，过了会儿又摇头：“有一起上校车的，朋友。”

　　店长走到他身边坐下，问道：“谁啊，男生还是女生呢。”

　　“女……女生。”

　　店长眼里一亮：“呦！小栗祯这是还谈恋爱了呀？”

　　栗祯吓一跳，连忙晃脑袋，半举着手挥着：“不是，不是，是朋友。”

　　“女朋友呗。”店长显然不想放过他。

　　栗祯的手挥得更用力了，差不多和脑袋摇动的频率一致。

　　正蹲着顺狗毛的厉桥看他这惊吓过度的样子，觉得比自己的狗被吓的时候还傻，他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竟帮他说起了话：“他们只是朋友，那个女生我认识，再说了，他这样子看着也给不了别人什么安全感。”厉桥猜的是黎湘。

　　可话刚落，一团纸就打在了他头顶，虽然不疼，但厉桥觉得自己的自尊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践踏了，他猛地抬起头，故意作凶狠状瞪着那个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正翘着二郎腿嗑瓜子：“你这语气是瞧不起谁呢，栗祯怎么就没安全感了，有次我店里的狗跑出去了，还是人帮我抓回来的呢，你敢说你从我的狗旁边走过，你会拿正眼瞧它？能告诉我一句都是盘古开天地了。”

　　厉桥嗤笑：“那你怎么不和他成双对，最好现在就去民政局，我友情赞助九块钱。”

　　面对厉桥的揶揄，店长表示无所谓，她早就认清这个人毒舌的真面目，甚至厚颜无耻地伸手：“那拿来吧。”

　　厉桥：“……”

　　店长高兴地看他吃瘪，扬了扬空着的手，说：“我跟你说我要年轻个十岁，说不定我真就和小栗祯缘定三生了。”说着还去摸了摸当事人的头。

　　当事人栗祯对他们之间这段冷嘲暗讽的对话有些难以理解，不过并不妨碍他有个好心情，他的心思全表现在了脸上——一直笑着。

　　厉桥一脸冷漠地移开脸，觉得自己无法去理解傻子为什么总是那么开心。

　　栗祯总是这样一副单蠢而不自知的样子，被人欺负也知道哭，不会解决，总是等别人来帮他，也分不清到底谁对他好谁对他坏，而且厉桥之前就发现了，栗祯明明有时候听得懂别人说话，就是不回应，厉桥有时候甚至猜他可能是在装蠢，可是真考验栗祯的时候，又发现他是真蠢。

　　厉桥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看不懂一个傻子。

　　他咳了一声，觉得自己思考这种问题简直浪费生命，他扯了扯狗绳，抬脚就要离开：“没事了吧，没事我就走了。”

　　“欸，等等，”店长转着椅子往前台拿了一包东西，朝他扔了过去，“这包药你每次给他喂食的时候掺十克左右进去，一个礼拜再来这复查一下。”

　　厉桥“嗯”了一声，推开门。

　　“等等等等，”店长又叫住他，“你和栗祯都是住这，以后你带着人家一块回来呗，他每次从校车下来还得走个一里路，你反正都是司机送你，捎个人应该不难吧。”

　　“哈？”厉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店长那一脸理所当然，他真觉得她这话有些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这么圣母了？我都快不记得你是曾经在我妈手下做过事的母夜叉。”

　　“滚蛋！”店长骂他，“那都是过去，我可记着她还欠一堆我的差旅费没报呢。”

　　“她的事可跟我没关系，”厉桥立马撇清，他眯着眼看她半晌，才道，“可别跟我说，你真看上那傻子了……”

　　店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不觉得，他长得跟我弟弟很像吗？”

　　一瞬间，厉桥醍醐灌顶。

　　店长曾经有个弟弟，亲生的，现在是没了的。
　　没了的时候店长还在跟着厉玫做她的徒弟，这个徒弟做了快七年，因此店长和厉桥如此熟悉也是有本就相识了多年，和店长总是冒充他家长来学校开会的两个缘故，而店长在辅助厉玫做完一次大手术后，两人的“七年之痒”终于爆发，这段决裂包含了店长沉积了太多关于工作与梦想的不满，而她弟弟的突然去世，更是点爆她多年易燃情绪最重要的火种。

　　厉桥转着眼珠子瞄了栗祯一眼，接着便说……
　　“一点也不像，你瞎了吧。”

　　“滚蛋！”

　　但厉桥知道，店长是真把栗祯当个依附的人了，不过说来也是，一个丁克，唯一理解自己生活方式的弟弟突然出事，离开人世多年，再不找个寄托，可能真的会崩溃。而且，店长对他算是有恩之人。

　　“我考虑考虑。”厉桥想了想，丢下这句话，便牵着自家的狗离开了。

　　他一出门，栗祯立马就站起了身。

　　店长看他那如同“望眼欲穿”的眼神，笑了：“你这样子特别像个小媳妇儿。”

　　“我、我也走。”栗祯迅速就把书包背好，迈着细腿就往外走。

　　“欸欸欸，”店长一把扯住他的书包带子，“别急，我跟你说下，明天你别坐校车了，等着厉桥，坐他的车回来……”

　　她拽着对方的书包，可哪想人直接跟个陀螺一样，一下就转过了身，店长还没来得及松开手，就被他带着往前扯了一段路。

　　“哎呦你干嘛啊！”她气笑了，“这么激动啊。”

　　已经不是激动了，栗祯整个人都处于震惊的状态，他是不相信的：“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他自己说可以啊！”店长完全忽略了厉桥所说的“考虑”，直接自行下定论，“你以后放学回家的事，就都包在他身上了！”